第一卷 041 各家自掃門前雪 文 / 寶簾閒掛
摘自《博士亂彈》:當你撥開了一層層外皮,自以為終於挖出了隱藏在最裡面的真相的時候,我不得不遺憾的告訴你,對不起,那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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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洲城城主府。
剛剛從狄府回來的城主府副官在堂下恭敬的垂手侍立,上首虎皮靠椅上坐著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正是東洲城城主軒轅離大人,他身邊圓桌上整齊碼放著的是副官從狄家拿回來的那五隻精美藥瓷瓶。
軒轅離一手拿起一隻做工精美的丸藥瓷瓶,仔細端量。手上微一運力,藥瓷瓶口發出一聲輕微的爆破音,封閉在瓶口上的軟木塞打著旋兒離開了它原來的位置飛到半空中,最後停在瓶口上方約二十厘米處。跟隨在軟木塞後面有幾粒丸藥從藥瓶裡升上來,排成一條豎線,一顆顆穩穩的懸浮在空中。
軒轅離目光專注的落在這些丸藥上,仔細打量這幾顆圓滾滾表皮亮黑的小藥丸,對下面的副官淡淡開口道:
「你心裡若是不服,就說出來吧,省的憋得難受。」
下面的副官忽然聽到軒轅離說出這樣一句話,表情一愣,急忙誠惶誠恐的向上道:「城主大人,屬下不敢。」
軒轅離的語氣不辨喜怒,接著道:「我知道你們心裡都在想些什麼。東洲城城主大人什麼時候這麼窩囊,讓人拿巴掌都煽到臉上了,連哼都不敢哼一聲,還要低聲下氣的派人過去賠禮,最後被對方用幾顆藥丸子打發了,糊弄了事。」
下首的副官越聽越惶恐,雙膝一曲砰地一聲跪在地上,由於用力過猛,膝蓋與地面撞擊出很大的聲音。再開口聲音裡就打了顫:
「屬下不敢,屬下罪該萬死。」
軒轅離將目光從那幾粒藥丸上移開,低頭又開始研究手中的藥瓷瓶,對下面的副官誠惶誠恐的回話,眼皮都沒抬一抬,認他跪得雙膝發麻,過了很久才繼續道:
「都是我平日裡縱容你們過了。你們仗著我這個城主大人護短,沒少在外面胡作非為,不要當我不清楚。在東洲城橫著走慣了,這次踢到了硬鐵板,還指望我這個便宜城主給你們撐腰收拾殘局吧?」軒轅離說話語氣不急不緩,臉上的神色卻肅穆的駭人。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一向飛揚跋扈的副官以頭觸地,砰砰砰砰聲音不絕於耳,不一會就有一道鮮紅的血流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軒轅炎,你和其他副官不同,你是我的親侄子,雖然平日裡我經常禁著你四處宣揚你我之間的這層關係,但我終究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倒霉,所以今日提點你幾句。你是城主府的副官,是我軒轅離的親侄子,平日裡在東洲城裡橫著走本來也沒有什麼大錯,可是,你要記住,有的地方可以橫著走,有的地方就不能,在有的人面前你怎麼耍冷沖橫都無所謂,在有些人面前就不行。」
軒轅炎再叩頭:「叔父教訓的是,侄子從今以後一定牢記在心。」
「你們平日只看岳、狄、榮、魏四大世家裡的狄家近些年眼看著有些沒落了,如今狄家家主和少主兩人雙雙臥病在床,對外的一切事物都讓個婦人拋頭露面,看起來好欺負對不對?」
「侄兒不敢,屬下不敢。」
「呵呵,就以你們那群糊塗透頂的腦袋,你們還有什麼不敢的?要不是這次去狄家認錯之前我喚你來囑咐了幾句,即使這次名義上是去認罪的,實際上怕是心裡也在想著怎麼砸了人家的場子,好顯示自家的威風才對吧?僅僅這幾瓶價值萬金的藥瓶子怎麼能這麼輕易將你們打發回來?」
「侄兒惶恐,給侄兒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忤逆叔父的吩咐!」
「平日裡你們這一輩軒轅家的子弟,虧得我對你還最是看重,你自己長長腦子,狄家現在主事的主母,對外拋頭露面的那個婦人,她姓什麼?她姓宇文!她的親爹是誰?那是當年連修真者都忌憚三分的宇文鵬程。我們且不談狄家本身數百年的傳承家大業大,就是這宇文老爺子,連我都忌憚三分,你怎麼敢公然的去觸他的霉頭?跑到他唯一的女兒面前去叫囂,要拿他的嫡親外孫女出氣?」
軒轅炎被罵得渾身不停打顫,嘴裡只會不停的重複:「侄兒不敢,侄兒不敢。」
軒轅離越說火氣越大:「狄仙兒的倔驢腦袋火炭脾氣誰不知道?她在城門前出手我看不一定是有意針對我,要把我這張老臉送到人家面前讓人家打的,恰恰就是軒轅炎你們這些個不爭氣的混賬東西!」
「侄子考慮不周,侄子錯了,侄子真知道錯了,叔父息怒,要打要罰侄子認錯,叔父可不要因為侄子的糊塗氣壞了身子!」軒轅炎連連向上叩頭不止,每磕一下額頭都是一片血印。
看到下面滿臉是血的親侄子,上座的軒轅離看在眼裡,心一軟,口氣便緩和了一些,略作思索,鄭重的又開口對軒轅炎道:
「還有一件事情本來我不想和你點明白,現在看來為了你親娘我那妹妹不要絕後,還是有必要提醒你。那狄家家主父子忽然臥床不起的病因疑點甚多,宇文秋水那個女人絕不簡單,凡是和修真界搭上邊的東西,都不能輕視,這些靈丹靈藥不是只會救人,還可以害人,而且害的讓你抓不住任何痕跡。」
軒轅離手指一晃,瓷瓶上方懸浮的丸藥和軟木瓶塞依次緩緩落回瓶裡,至始至終,軒轅離的手都沒有碰觸那幾粒藥丸一下。
跪在地上的軒轅炎抬頭呆呆的看到眼前這一幕,他覺得叔父剛剛的一席話他很難在短時間消化掉,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張開的嘴巴半晌忘了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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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洲城魏府府宅。
昏黃的燈光明滅如豆,東洲城四大世家魏府單獨為招攬的異士獨僻的小院內,兩個拉長的影子映在雪白的牆壁上,魏府的大管家點頭哈腰嘴裡一連串的答應聲:
「是,是,是,只要是您提出來的要求,家主早就吩咐下來,一律無條件滿足,您指出個路我就走,你開口,府裡的人一定傾盡全力做到。」
平日在外人面前頗有身份的魏家管家大人此時低聲下氣,連作揖帶討好,早早沏好茶水,等水溫涼熱適當才巴結的遞到屋中另一個人的眼前。
被管家巴結的那人個子不高,眉宇間雖然已經經過多年歲月的洗練,依然掩不掉骨子裡的那股卑微和戾氣,在外人面前偏偏還要擺出一副目空一切的表情。眼角撇著管家遞到眼前的清茶,手上不動不接,只在嘴角勉強擠出哼哼幾個音節。
管家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瞬間的僵硬,又立即恢復了原狀:
「家主多次吩咐,先生為這次世家擂台賽做準備的這些時日勞苦功高,魏家上下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但等擂台賽結束先生凱旋回府,另一半的酬勞還會另外多加兩層定當全數奉上。看外面天色已晚,我這就不打擾先生的休息,先行告退,但凡先生還有吩咐,只要您知會一聲,我隨叫隨到。」
小個子男人又哼了一聲,算是表示聽到了管家的話。
管家躬身連連施禮,將已經放的有些涼了的清茶輕輕放回桌上,滿臉堆笑退出門外,從外面恭敬的反掩上房門。
面帶戾氣的男子用竹籤撥了撥燈芯,眼睛直直盯著燈花忽明忽滅,心中計較,這次為魏家出頭雖然有些冒險,但豐厚的報酬實在讓他動心,待做了這一單買賣他從此以後定要徹底收山,野遁人煙罕跡處,潛心修煉,將從前那些強求而不得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心思都拋得遠遠的才是。
再說那管家一路小心翼翼的退的遠了,遙遙的已經看不見剛剛出來的那所宅院,臉上的笑容這才慢慢消失不見,心中憋悶,口中輕聲嘀咕:
「不就是個修真的,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瞧那還在點著油燈的鄉下人做派,也不知道惹了多少仇家,在躲什麼人呢,還當別人都瞎子,看不出來,天天擺著一副高人的架子,就他那擺在明面上的那點心思,早晚是下場堪憂的命!」
魏府飽經世故的精明老管家不知,他一時憤懣不平衝口而出的這一番話就在今夜不久將會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