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章 再見小沙彌 文 / 來來貓
夜中，一室黑暗小花精的現代生活。
鴛帳暗垂錦衾暖，正是好夢時節。
突然，應憐袖睜開了眼睛，眸子裡一片清明，定定遙望玻璃窗外那朦朧的、暗橘色的天空。睡前喝過了養身的小粥暖胃，又燃了靈香，再加上還得這麼美美地小睡了一覺，雖然下午時分遭受反噬的影響猶在，可應憐袖覺得現在身上都利索了不少。
推被、起身、披衣、著鞋。雖然這裡是柳家客院，無論是周圍的人員巡邏防守還是隱在暗中的防禦設施，按道理來說安全級別應該是很高的了，基本上只要不是柳家人內部要針對自己使壞，是沒辦法破壞進來的。
可應憐袖還是基於小心使得萬年船——就算是修士，客居他地的時候，也不會把自己的人身安危完全寄托於別人身上，哪怕知道沒什麼作用、只為求個心安，也會在自己要緊的休息之處做下些簡單佈置的。
房間四周已經設下了防禦的陣法，雖然一開始只是一個聊勝於無的小小佈置，如此簡單淺薄的防線其實在應憐袖自己眼裡也只不過是個遊戲之作，純粹是自己佈置的時候怎麼省力、怎麼順手怎麼來，同時還兼顧一下對環境靈氣要求和靈石的最低消耗。換了任何一個築基期的修士都能輕易撕破——當然也會同時驚動到設陣之人。
可是應憐袖自己也沒想到，就這麼個小小的遊戲之作居然也能有意外網到大魚的時候。所以儘管她現在還沒恢復好，可也撐著功力恢復不到三成的身子、披上衣裳，來會一會這落入網中的大魚了。
走到門口，從儲物手鐲裡掏出兼具防禦、隔離、隱匿三重屬性的移動陣盤，輕輕放在門口——這類移動保命類的物品，就算消耗再大、煉製時消耗的材料再多。應憐袖也會想辦法給自己裝備上一個的——雖然之前準備它是為了應對崑崙坊市，那種各色人員複雜的地方最容易出事，卻沒想到這陣盤的第一次開章。倒是在這戒備森嚴的柳家了。
隨著一枚標準制式靈石被插入陣盤的凹槽口，陣盤被激活，迅速從陣盤正中央的小孔裡冒出一陣濃白的煙霧。迅速籠罩了房間、以及房間外面一圈被陣盤範圍覆蓋的區域。
應憐袖也不心急，任憑陣盤冒出的白霧將自己籠罩。耐心地稍等了一會兒，確定白霧已經充滿了整個陣盤的覆蓋區域，防禦和幻境全部啟動，這才開始有所動作。
她抬起腳，狀似很隨意地走了幾步，眼前景色迅速變換，四周的白霧也瞬時變的無影無蹤。
依然還是今晚的夜色。夜風蕭蕭，暗橘色的天幕低垂；依然還是柳家這暫住的硃砂井小院，寬敞平坦的院中、一側上長石砌成的硃砂井，周圍花壇種植的花花草草、還有旁邊的石桌石凳……所不同的，是院子中央除了還是一副剛披衣趿鞋剛下床打扮的應憐袖以外，還多出了個看起來年約十四、五歲，光頭、上面點著幾點戒疤，穿著一身杏黃袈裟的小沙彌。
那小沙彌似乎也發現自己著了道了，之前一直在院子裡亂轉，在籠罩著一層泥灰的地面上留下一大團雜亂瑣碎的腳印。發覺到應憐袖的到來小花精的現代生活。原本背對著應憐袖方向的小沙彌耳朵動了動，迅速轉過身來，對著應憐袖一低頭、手上合什：「女檀越，阿彌陀佛！」
地湧金蓮！雖然對面同樣是一名與應憐袖前世同類的花精。而且白天匆匆之下也算是有一面之緣，當時應憐袖也確實有再見到它一面的想法、甚至和對方好好交流一番。不過在這個夜晚、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再度見面，應憐袖並未表現出任何熱切態度。
她依然站在原地，兩手抱胸，不出一語、神色漠然地看著對方。良久，直到對方一直這麼彎腰低頭得再撐不住，小身板也晃了晃，自行抬起頭來之時，才略略用高傲的神色、抬高了下巴，對上對方沾染了幾許汗漬的臉，確切地說是盯視著對方那雙透著股機靈勁兒、靈活轉動的眸子。
「我記得，地湧金蓮是佛家的五樹六花之一，任何此花修煉出的精靈都當算佛家弟子——」
「我記得，佛家，戒殺生——」
總共就是兩句話，簡簡單單。
應憐袖就這麼站在那裡，她傷勢未癒，臉色襯在昏暗的夜色下顯得格外蒼白。此外，她說話的速度也很慢，音色如玉珠落在冷盤上一般。這麼一字一句不帶任何感情、任何語調起伏的說來，微挑著雙眉，目光冷淡如星，配合上她通身的氣勢，竟也讓人打從心底覺得發冷。
「呵，女檀越說笑了。小僧是出家人，怎會做出如此明知故犯之事。」打了個冷顫，小沙彌立刻反應過來，上前向應憐袖靠近了幾步，連聲辯解，低頭，又是一個雙手合什，「阿彌陀佛。」
「是啊，我也不想相信。」應憐袖繼續冷冷地回道，陣盤範圍之內，只要被其所制，一應生死皆操在手。暗自彈了下手指，平白的，一個平地驚雷砸在小沙彌腳前，差一點，小沙彌那伸出的腳尖就讓雷親了。饒是這樣，剛才的青紫雷光依然映得小沙彌半低著的光頭額前一亮，就像是——螢火蟲的pp！
忍不住「噗」一聲，應憐袖自己也沒想到會在如此需要嚴肅的時候想起這麼個不合時宜的比喻，眉眼頓時舒展開了些，不過很快又收斂起來。
小沙彌正好也抬起頭來，正好將她這神色變化看在眼裡，立刻打蛇隨棍上，耍賴叫苦道：「哎喲~~~女檀越真是折殺小僧了。小僧如此清白一個人，怎會——」
「是啊，怎會？如果不是我在柳四長老身上看到你動下手腳的痕跡，我也猜不到本該是佛家弟子、清心寡慾修佛之人會做下這等事。接引創下的小乘五德，羅漢法蓮功德三度經，恩？你一介在人間佔據了風水寶地，靠著周圍人靈氣灌引、百般呵護才誕生靈識而成精妖的地湧金蓮精，自己尚欠了別人這麼多因果、善事不曾積，憑什麼能來大功德，還想將柳四長老一堂堂道門元嬰高人化為你佛門高僧？」
應憐袖冷冷笑道，「難道你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別人都沒這個意思，你就想強行轉化？就算他壽元無多，也不是你這個不修功德、因果纏身的小花精能做的了的，還是你真以為你是接引，度得了截教三千紅塵客？你只不知道你這麼亂來，在他體內種下的佛心種子會與他的道心相沖，只會讓他死的更快？」
「啊？可是，教我的人沒這麼說啊，他只說快死的人種了後下一世轉世後會有我佛的宿根、長佛緣，能成為我佛門同道。而且，受傷的人更容易種下——」小沙彌驚訝地倒退一步，「我只想、只想讓大家共同脫離苦海，同歸西方極樂世界——」
「是讓他們和他們的親友快點被苦海淹沒，然後一起早登西方極樂世界吧？在這裡你扮演的角色就是一個劊子手！」應憐袖毫不留情地吐槽，看著小沙彌臉上神色，暗忖，似乎也不像是假的，不由暗歎，果然又是一個被利用的傻瓜。
「教你用功德度化人的三度經的人是誰？告訴你要這麼做的人是誰？」應憐袖繼續逼問。
「不！我答應過老和尚絕對不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名字的！我只是想多度得更多的有緣人脫離苦海，我沒有錯，沒有錯！」小沙彌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連連後退。
切，真是死心眼，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應憐袖看著小沙彌的樣子，忽然有些牙疼。
做下這事的如果是普通的人類修士，如果被佛門看見——當然指的是佛門中比較公正、不是狂信徒的那部分，秉公處理來說，是要被削減佛果，輕則罰下苦修，重則，就算沒人來處罰你，自己把持不住也會入魔的。可偏偏這一次對方利用的是這地湧金蓮的精靈。
這樣天生為佛徒的、出生自五樹六花的精靈，天賦稟異，深受上天所鍾；再加之心思純澈執著，就算被引誘做下這等事，也多半會得到上面的網開一面。也正因為他們的純澈無邪，自身一旦堅定、執著地認為是對的，就會一直堅持下去，信念不動搖、沒有愧疚感。坦蕩蕩，自然心魔也難生。
要不是看在自己曾經也是石榴精的份上，這次她也不會為了順便幫這小傢伙遮掩，還弄得自己受傷了。要不然，她在治療柳四長老的過程中何必還要向六清紫竹針中灌注金屬性靈氣？那可是為了破壞、消滅柳四長老體內被這小傢伙種下的「佛心」、和受到佛心影響誕生的佛元。
柳四長老今天下午的變故，說穿了，就是在這虛弱的時候同時被人種上了佛心，與本身道心衝突，才會讓此番病勢變化加重的。雖然這不足量的佛心和佛元最後會被他一直修煉的、堅定的道心消滅，可這兩者的爭奪，卻會讓他本就病弱的身子傷勢加中、掛得更快。
而且——說不定柳四長老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輾轉病榻，恢復緩慢，說不得這背後也有這小沙彌的影子。要不是小沙彌用的是功德種佛心法，裡面混合了功德、還有他自身的地湧金蓮花靈之氣，那點佛心恐怕早就被藥真君看透了。
也虧得她還保留了上輩子的天賦和見識，才能先藥真君一步查出這些，還替著小傢伙收拾殘局清掃乾淨收尾。許是她仍然把自己當成植修的一分子，在人前，還是更偏向維護這些植物精靈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