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朝失足 第二十二章 天牢 文 / 謎語
第二十二章天牢
髒亂的天牢,雖是白天,光線卻像被阻隔於磚牆之外,昏暗中獐鼠橫行,即使見了人也不避不閃,猖獗得到處亂竄。被關押在這重重枷鎖之後的死囚發出的瀕死前的咆哮與不時傳來的鞭打怒罵聲,伴著腐臭發霉的氣味,整個地牢更是愈發陰森恐怖,令人巴不得馬上離開。
跟在皇甫逸風身邊,一路上不時有兩旁牢籠中伸出的手企圖抓住他們的衣服,那明顯帶著殺氣的怒吼嚇得林憶藍往皇甫逸風身邊靠了靠。而獄卒們很快就會趕來給那攔路的犯人一頓猛抽,直到他們縮回手去。
被獄卒引領著來到一間寬大的刑室,林憶藍雖討厭這裡陰森壓抑的氣氛,但正如村裡的孩子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有一天能擺脫農活走出大山走向新中國,而城裡的少爺小姐們卻會無聊到偶爾抽抽風掏錢去「農家樂」一下,從小生活在「我們要和平」、「我們要民主」的社會主義和平時代的林憶藍難免會對古代的刑罰產生好奇,並且這種好奇心以壓倒性的優勢克服了外界惡劣的環境而使林憶藍留了下來。
皇太子與靖王同時駕到,天牢中的守衛們何時見過這等壯觀的場面,頓時忙得手忙腳亂,一陣人仰馬翻,放在犯人不管,統統飛奔到刑室,硬生生地把這本來不算小的房間擠得水洩不通,令人瞠目地將房間中的各種刑具搬開,甚至把中央的刑架搬到一邊,騰出地方列隊以顯示他們的訓練有素。
林憶藍眼角抽了抽,拜託,主角好像是在那刑架上吧?他們把它搬開搶鏡頭嗎?這群人居然全跑這裡來了,他們是暗地裡跟囚犯串通好集體守在太子與靖王身邊,為那些囚犯的逃跑把風監視的吧?
「你留下,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皇甫卓情帶著的貼身護衛顯然也為這些獄卒熱情的歡迎方式感到丟臉,黑著一張臉指著一個看上去似乎是這裡的頭領的人,飛快地命令道。
雖然每人都期望與皇太子,也就是未來的國君零距離接觸,畢竟這機會是百年修來的福分,但偉人曾說過「距離產生美」,人家是太子,往那兒一站就是一颶風中心,再加上傳聞這太子手段狠毒,笑裡藏刀,保持點距離才是王道,當然有多遠就躲多遠,因此在得到命令的瞬間消失無蹤,忘了要保持隊形以顯示他們的訓練有素。
整個刑室終於不再擁擠,只剩下皇家護衛隊把守四方。
林憶藍終於看清刑架上的人,手腳鎖著鐵鏈,長長地拖到地上。人似乎已經昏過去了,昏暗的光線下,林憶藍本來就不好使的眼睛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樣貌,只能根據身形得知她是個女的。
「她還好嗎?」出於醫者的本能,林憶藍轉頭以眼神詢問皇甫逸風,她想上前查看一下。
輕輕頷首,皇甫逸風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一絲隱約的寵溺,帶著林憶藍往那人身邊走去。
「王爺!不可!」留下的牢頭突然神色慌張地衝上前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攔住了兩人的去路,與此同時,一直默默滴跟在皇甫逸風身後的影雲在眨眼的片刻便已擋在皇甫逸風身前,用未出鞘的劍格開牢頭伸出的手,他不容許有任何威脅接近自己的主子。
「王爺,那刺客身上塗了三夕散,萬萬不可近身啊!」
「三夕散?」
「是毒藥?!」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雖然可以連成一句話,只是前一道男聲透著傲然的冷漠與渾然天成的威懾,後一道女聲卻是如餓貓闖進老鼠窩般帶著無法掩飾的興奮與激動。儘管現在的貓兒就算再落魄也不屑捉老鼠,但圖個新鮮也未嘗不可,就像林憶藍雖是學醫的,但對毒藥的興趣還是有著無限的神往。
「回殿下,這女子身上確有三夕散!三夕散乃魔教第一毒,由第三代魔教聖醫研製,至今除魔教中人,無人能解此毒。傳聞此毒無色有微香,碰之者皆於三日之內斃命,一日頭昏乏力,手不能握腳不能行,二日嘔血發狂,承萬蛇撕心之苦、烈火灼身之痛,目不能視耳不能聞,三日無痛無癢,身體卻開始腐爛,夕陽一盡,心肝碎裂而亡。」牢頭完全無視了林憶藍的問題,誰叫她發問時正好撞上了皇太子的問題,狹路相逢位高者勝,被忽視是必然的。
不過,林憶藍倒也不惱,這麼好的毒,她心癢了……而且她的問題得到了解答,倒是這個牢頭,這樣精準的描述,可要為他自己惹禍嘍。明明口口聲聲「魔教」,卻突然出現個「聖」醫,想必此人與魔教關係匪淺吧……
早已坐在上首座位上的皇甫卓情與皇甫逸風交換了個眼神,隨後又將目光移回到跪在地上的牢頭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叫什麼名字?知道的挺多的啊。」
一個天牢的守衛,對江湖事這麼熟悉,這意味著什麼?
被皇甫卓情的問題嚇得渾身一顫,抬頭對上帶著刺骨寒意的笑臉,牢頭臉色一白,趕緊低下頭避開皇甫卓情的目光,「回殿下,小人名叫章韋,兩年前調來天牢當差,在此之前一直浪跡江湖,對武林之事略有耳聞,是以對此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能如此詳盡地描述毒藥的特性與藥效,即使是中過此毒的人也未必能說的這般清楚,更何況這是傳說中「魔教」的毒藥,顯然不是市場佔有率極高的巴豆砒霜之類廣泛流傳的,哪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將它瞭解透的?林憶藍心中一陣嫌棄,看向章韋的眼神極像當初皇甫逸風看她自己那樣「編的好,請繼續」,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她說的是實話,某人瞎了眼的不相信自己,而現在章韋說的是假話,她卻是慧眼識破騙局。
「哦?是嗎?這就難怪了。不過,既然此毒無色僅帶微香,你又是如何斷言這刺客身上的就是三夕散呢?」皇甫卓情的眼神愈發凌厲,笑容卻是愈發溫和儒雅。才來兩年就坐上天牢守衛第一把交椅,還真是件能令人想歪的事啊……
「還有還有!你明明說碰到這毒的人就會中毒,那這女子為什麼現在還好好地在那裡『昏迷』?」林憶藍忍不住發問了,雖然被無視過一次。
如果說昨天這史上最倒霉的刺客來行刺時中了毒並毒發而昏倒在自己的崗位上,ok,第一日的症狀符合,那照理說現在該發狂了,總不會在夢裡發狂吧?
林憶藍話一出口,皇甫卓情的視線便移到了她身上,看的林憶藍一陣惡寒,心中直罵偽君子,明明本質痞的要命現在裝什麼深沉……不過這個樣子的皇甫卓情看上去更加帶了帝王的霸氣與威懾力,林憶藍自認為沒這麼大的勇氣與惡勢力鬥爭,裝鴕鳥往皇甫逸風身後挪了挪,乖乖閉上嘴,裝模作樣地欣賞著四周的黑牆,她剛剛什麼也沒有說哦!
章韋顯然沒有料到皇甫卓情會這麼問,低頭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該怎樣回答。
「回殿下,卑臣不敢斷言此毒即是魔教首毒,只是此人身上異香,與三夕散相似,怕王爺近身危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心點才是。而小人確實不知為何這刺客不會中毒。」
「解釋就是掩飾」這句話是真理。剛剛章韋完全無視林憶藍的問題只回答皇甫卓情的話,現在卻連她的問題一併回答,並且回答得如此乾脆,毫不猶豫地聲稱「不知道」,這不是心虛是什麼?更何況之前還十分肯定就是三夕散,到這份上,竟成了猜測?
林憶藍同情地看著這個企圖矇混過關的牢頭,很想勸他一句「說謊是要受人唾棄的,你可以選擇沉默,但是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成為你的漏洞,既然你愚蠢地選擇了開口,漏洞已經出現,老實交代,回頭是岸啊!」
從剛剛就一言不發的皇甫逸風若有所思地看著地上的章韋,又抬眼看了看刑架上昏迷的人,突然冷冷地開口:「那你覺得這刺客該如何處置?」
林憶藍聞言偏頭看著皇甫逸風,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不過他冷漠的表情好帥哦!不是某個痞子的冷酷能比的!
「回王爺,小人認為此人罪當問斬。其一她夜襲東宮企圖謀害太子,其二她身攜劇毒,留在這世上豈不是禍害?其三,她攜劇毒而又昏迷於東宮之前,目的昭然若揭,不是為了誘使太子碰她中毒又是為何?」章韋答道,句句要求太子問斬此人。當他自以為理由充足說服太子不在話下時,他卻忽略了,他的言之鑿鑿條理清晰反而顯得他更加可疑。
「照你說來,這人還真是非斬不可嘍?」皇甫卓情帶笑的目光不曾離開過章韋。
這點他不是沒想到,方才自己還以為這刺客呆頭呆腦,但若她身上真帶著劇毒,事情就不是那麼簡單了。現在是時局動盪之期,自己又是太子,注定是眾多野心者心中除之而後快的對象,不得不防,可是這個章韋,也有很大的問題,且不論面對帶著濃重殺氣的影雲而能不動聲色的,軍營中都沒有幾人,更何況他的口才見識與膽量皆在常人之上,此人豈是池中之物?而現在,他又為什麼非殺這個刺客呢?
事情的發展,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殿下,小人是為了殿下著想。如今這時局,殿下不得不防啊!」章韋重重地磕了下頭,眼中滿是誠意。
時局?這天牢裡的守衛也知道時局麼?
「太子自有分寸,你只用在她醒來後帶她來見我們就可以了。」皇甫逸風看了眼依舊昏迷的刺客,對章韋吩咐道。人沒醒來,他們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倒不如帶著身邊這新鮮勁一過就對天牢明顯不耐煩的人兒出去玩呢。
「是,小人遵命!」章韋恭敬地低頭領命,眼角瞥過刑架上的人,閃過一絲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