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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兩情相悅 第九章 談心 文 / 謎語

    第九章談心

    宴會一直持續到半夜才結束,眾人漸漸散去,丫鬟家丁們忙著收拾。

    歡慶的氛圍依舊未散,但漸漸平靜下來的王府卻染上了一絲孤寂。

    軒清院中護衛一隊一隊地巡著夜,但在湖邊一處亭榭周圍,卻奇異地沒有護衛經過。

    此時,這安靜的湖邊冒出了一個黑影。

    靠!早知道就不去那什麼該死的宴會了!現在那「kinkin」的聲音還不絕於耳,煩得她根本睡不著覺!

    林憶藍一邊沿著湖的邊緣摸索地走著,一邊哀歎為什麼自己的命運如此多舛。

    周圍一片寂靜,不知名的蟲子在草間低鳴,偶有幾條金魚冒出水面吐了個泡,「撲通」一聲,又重新潛了下去。

    只是,在這靜夜中,卻突然傳來了瓷器碰撞的聲音,雖然極輕,但在這靜謐的夜晚卻能聽的清清楚楚。

    林憶藍一驚,奇怪地抬頭四望,這麼晚了,還有誰會在這裡?

    找了一下,終於在前方建於水上的亭子中看到了一個黑影,不過她根本看不清是誰。最好的辦法就是上前一探究竟。這大半夜還能光明正大地在亭中賞月,肯定不是什麼刺客。

    在亭中對月獨飲的皇甫逸風早就看見了林憶藍,也沒做聲,不發一言地看著她東碰一下西絆一下、十分艱難地往這邊走來,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他聽說過,有一種叫「夜盲」的症狀。看來,以後這軒清院內入夜後到處都須要掌燈了。

    「咦?是王爺啊?」終於成功到達亭子的林憶藍看清亭中的人之後,驚訝地說了一句。心中想了無數個可能,卻從來不曾猜想過這黑影會是皇甫逸風,在她的心目中,這冰山已經看破紅塵了,七情六慾全去乾淨了,喜怒哀樂也沒有,只剩下一副冷臉,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似乎影響不了他分毫,這樣的人,也會有對月獨飲這種宣洩內心愁緒的行為嗎?

    「藍兒,過來。」皇甫逸風放下手中的酒杯,又重新取出一隻杯子,放到旁邊的位子上,示意林憶藍坐到自己身邊。若是其他人,他或許二話不說便會走人,但林憶藍的到來,非但沒有破壞他的興致,反而有了「有人陪著也好」的感覺。

    「我不會喝酒。」先跟他講清楚,不過林憶藍還是聽話地在皇甫逸風身邊坐下,好奇地問道,「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喝酒?」

    「你又為何這麼遲還在花園中閒逛呢?」皇甫逸風揚起一抹笑容,不答反問道。

    林憶藍看著眼前這張帥氣的笑臉,有片刻的失神,原來冰山不是只會冷笑的啊?雖然這抹笑容很淡,但是十分勾魂!

    「你還沒回答我呢!不要轉移話題!」林憶藍沒有被皇甫逸風誤導,她怎麼可能會告訴他是因為那場「比武」的後遺症?不被笑死才怪!

    「借酒消愁,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我怎麼可能看的出來?也可能是對酒當歌啊。」林憶藍理所當然道,這冰山除了偶爾抽風之外,好壞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她怎麼可能猜的出來?

    「對酒當歌?」皇甫逸風輕笑著搖了搖頭,親自為她滿上了酒,將那酒杯推到她前面:「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本王喝一會兒。」

    看了看皇甫逸風,又看了看那丁點兒大的杯子,林憶藍終於伸手拿起了杯子,對著皇甫逸風手上的杯子一碰:「好吧,這一點我還是吃得消的。」

    「藍兒,本王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什麼樣的人,可以養出你這樣的人。」看著身邊的女子豁出去般仰頭喝完,皇甫逸風嘴角的笑容越擴越大,她每一次,都可以輕輕鬆鬆地給自己帶來驚喜,可以把跟她過不去的人氣得咬牙切齒,也能讓真心待她的人全心信賴,在他的生命中,從來不曾遇見過這樣的女子!

    又在變相地打聽她的來歷!

    放下酒杯,林憶藍笑道:「王爺可是說過,會等我想好後再告訴你。」

    再次為她和自己滿上杯中酒,皇甫逸風含笑點頭。

    兩人相對無言地對飲數杯之後,林憶藍的臉頰已經開始微微泛紅,皇甫逸風一愣,沒想到她酒量這麼差,連忙按住她打算端酒杯的手,微皺著眉指著桌上的一些小菜道:「吃些東西吧?」

    「王爺,到底有什麼事讓你心煩?」有沒有醉她自己最清楚,沒有理會皇甫逸風的勸阻,林憶藍問出了她比較關心的問題,她想知道皇甫逸風的心事。

    皇甫逸風猶豫了一下,他一向都沒有向人傾吐心事的習慣,就連跟皇甫卓情,他也不會提及自己的煩心事,習慣了把東西藏心裡,但現在他卻並不排斥告訴她,他自己能感覺得到,在秀女中,以前,他只關心李幽若,現在,卻多了一個林憶藍。對於林憶藍,他無法分清自己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對她的信任已經超出自己的想像,不知道這樣的狀況,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藍兒,從懂事起,我就一直在『下棋』,排局佈陣,幾乎所有人都可能成為我的棋子。二十歲的時候,」皇甫逸風最終還是開口了,但卻沒有直接回答林憶藍的問題,而是講起了一件毫不相關的事情,連「本王」都不再用了,「為了幫卓情爭得太子之位,那局『棋』,算得上是我目前為止下的最為慘烈的一次,結果是預想到的,但卻也是牽連無辜最多的一次,前御史章剛一家幾乎滿門抄斬,那時他背負的罪名是『私通外敵,圖謀篡位』,這是遺臭萬年的罵名,但只有我跟卓情知道,他是個忠臣,只不過站在了大皇兄那一邊,所以才遭如此劫難。那一次,所有知情的人都被我和卓情扣上各種罪名而被除掉……藍兒,你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那一次丟了性命嗎?」見林憶藍茫然地搖搖頭,皇甫逸風眼神黯了黯,頓了一下,輕聲道:「包括大皇兄,一共六千五百二十七人。」

    「這麼多?!」林憶藍忍不住重複道,而且,這或許只是其中的一件吧?但是,皇甫逸風記得這麼清楚,因為,他也會感到難受的吧?

    「驚訝嗎?」皇甫逸風盯著酒杯中映著月光的液體,黑眸中已看不出是什麼樣的神采,這是多年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夢魘。

    「當然驚訝了!這麼多人!拉出去打戰都不知道增加多少戰鬥力了。」林憶藍直覺地開口道,但看見皇甫逸風看著酒杯的目光,突然呼吸一窒,心中微痛,或許,是她生活的環境太好了,根本不明白他們這些身在皇家的人的心情,她又有什麼資格說這話呢?如果不是別人死,那麼皇甫逸風就會有生命危險,這是生存法則。

    「其實,你也可以從另一個方面看,你只知道在你所設的局中死了這麼多人,可是如果不是你犧牲了這麼多人贏了這局棋,或許會有更多的人在別人的棋局裡喪生。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還放在心裡不是自我折磨嗎?忘記才是最好的辦法!而且你說幾乎,那就是御史還沒有絕後,後繼有人,也算是幸運了。」安慰人是她的弱項,畢竟她很少做這種事,不知道會不會弄巧成拙……

    等等!他剛剛說……「所有知情的人都被我和卓情扣上各種罪名而被除掉」?!那他告訴自己是什麼意思?!

    她就知道他會無緣無故告訴她就是有鬼!她真不想知道了,不問了還不行嗎?

    「王爺!我剛剛什麼都沒聽到!真的!我剛剛喝醉了……」林憶藍慌忙撇清關係,她不知情不知情……這可是關乎太子之位啊,皇甫逸風要把她滅口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看著林憶藍一點點地挪離自己身邊,皇甫逸風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頓時溢滿了笑意,這鬼丫頭,總是注意一些非重點的東西!被她這麼稀里糊塗的一誤解,皇甫逸風心情竟不再是往日記起這事的煩悶,起身一把拉過林憶藍,帶著她往亭外走去。

    「王爺!您別……我真沒聽到啊!」林憶藍欲哭無淚,怎麼就惹上這麼個事兒了呢?他不會想直接把她拉去銷聲匿跡了吧?果然別人問你想不想知道時,一定要堅定的回答:不想!好奇心害人啊!

    「世上只有兩種人能守得住秘密。」皇甫逸風一邊牽著林憶藍,小心地帶著她避開樹木石塊,一邊笑得高深莫測地向她「恐嚇」道。

    「我能不能不選擇做其中的任何一種人?」林憶藍小心翼翼地問,按照常理推斷,第一種是死人,第二種是植物人,當然,這裡的植物人指的是化作春泥餵養植物的人,也就是說,除了死人還是死人,她還沒活夠!

    「不可以!」

    「是你自己要說的!」林憶藍火了,不滿地跟皇甫逸風叫板。

    「是你要問的吧?」皇甫逸風輕鬆反擊。

    「你可以選擇沉默!」

    「但我也可以選擇說了之後再滅口。」

    「……」

    爭執了一會兒,也不知走了多久,估計已經出了軒清院了,一路上除了偶爾遇見幾隊護衛,便沒有看見其他人了。

    終於,他們在某處地方停了下來,皇甫逸風放開她的手,說了句:「等我一下。」便不知道哪裡去了。

    「你去哪裡啊?!」林憶藍急了,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她要怎麼回去啊?不過,根本沒有人回應她,因為皇甫逸風已經離開了。

    就著月光,林憶藍能看清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湖,但耳邊那「轟轟」的水聲,以及撲面而來的微涼水汽,都在暗示著她,這裡有一個瀑布。

    王府裡居然會有瀑布?!這也能人造?

    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啊……

    突然,眼前一亮,林憶藍頓時看清了這瀑布的真面目:在湖中央,有極高的石崖,而不知從哪裡引來的水流,順著那崖石飛落而下,濺起的水花足有一人多高,彷彿一條銀帶落下天河,這般美景,林憶藍不由得看的呆住了。

    「怎麼樣?」不知何時來到林憶藍身邊的皇甫逸風重新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去,那涼意瞬間增加數倍,濕潤的空氣令人神清氣爽。

    林憶藍這才發現,自己能看清這瀑布,是因為皇甫逸風進了旁邊的幾座觀賞用的亭樓,將其中的燈全部點亮。

    「你帶我來,是給我看這個的?」林憶藍疑惑地轉頭問著皇甫逸風,心中奇異地湧起一陣暖流。看就看,害她剛剛擔心了這麼久!沒事嚇她幹什麼?!

    「聽聽這聲音,那些煩人的聲音才會消失。」皇甫逸風笑著說,這丫頭不說,他就猜不到她半夜不睡覺的原因嗎?看她從那盔甲裡出來一直按著腦袋他就猜到幾分了。

    林憶藍一愣,這都被他知道了?!這個恐怖的男人!以後千萬不能惹他!

    皇甫逸風帶著林憶藍走到湖邊,看著她明亮的眼睛驚歎地盯著瀑布,雙頰因酒意而通紅,心中一動,輕輕將她攬入懷中,為她擋去些許的濕意。

    靠在皇甫逸風的懷中,林憶藍先是渾身僵硬,但很快就放鬆了下來,懶洋洋地將全身的重量交給皇甫逸風,一顆心竟平靜異常,這樣的感覺,很容易讓人上癮的,以後,要怎麼戒呢?

    「藍兒,包下酒樓的事,先緩一緩,可以嗎?」突然,皇甫逸風開口打破了沉默。

    「什麼?」林憶藍先是一驚,但隨後便記起三個月前,第一次去清水軒時,皇甫逸風曾答應過她一件事。

    「沒事,反正我也都忘了,還沒準備。」既然皇甫逸風說推遲一下,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懷中人輕聲的回答令皇甫逸風輕輕揚起了嘴角,這個丫頭,平時飛揚跋扈,但卻又體貼而善解人意,不會無理取鬧,懂事得令人心疼。

    今天就好好放任一下自己,和她在一起,不想那些累人的事情。

    今晚過後,恐怕要又要傷腦筋了,那個來歷不明的男子,鎮南王的叛亂,還有魔教潛伏在王府中的人,這件事,他是不能交給懷中的人兒去辦的,太危險了,而且,這麼久的接觸,他能看的出,林憶藍鬼點子頗多,但心境卻太過純正,對上真正的迷局陰謀,顯然不會是那人的對手。

    月光下,兩人相依看著映著銀光的瀑布,將腦海中所有的煩惱都暫時丟棄,全心全意地享受著這寧靜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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