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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芙蓉君子宴(一) 文 / 三月果

    定波館內,陸續來客,宮中的主事者尚未到場閱讀

    定波館的後花園中,有一座天然的湖泊,難得是活水引流,只此一處。

    這一座精修妙葺風水別館,是先皇賞給還是皇子的今上,後來今上繼位,又賜給了胞弟湘王。

    平日裡,定波館不許外人隨便出入,也只有今天這樣的好日子,才難得熱鬧一回。

    湖岸上,幾間水榭花房,人影綽綽,湖面上,曲曲折折橫跨著一座橋廊,橋上密密麻麻點滿了花燈,宛如一條彩龍伏在水面。

    湖水中央,立著一座八角亭,亭中一席樂師,琴弦鍾管,放聲湖上,仙樂飄飄。

    辛六在一座花房外面見到了約好的司徒晴嵐,同她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寧小姐,三個女孩子結伴到橋上走動。

    此時橋面上,多的是衣香鬢影,耀人眼光。

    今晚受邀的少女們,無不是精心裝扮,新衣新飾,不為爭取那唯二的金玉芙蓉,也要在這一年一次的宴會上露一露風采,不落於她人之後。

    「快看那兒,好大一群錦鯉!」

    辛六趴在橋欄上,探身指著水下正從橋底游竄而過的一大*鯉魚,被橋上燈光一照,就好像一團碩大的彩雲從墨黑的水底飄過。

    司徒晴嵐看見,不由讚歎道:「這樣成群結隊的三色丹頂,除了宮中御花園,怕也只有定波館裡能見得到,我去年曾養過一對,就在風水池裡,遠不如這湖中的顏色艷麗。」

    這時旁邊一聲笑,「這位姑娘好見識,錦鯉所養,確是活水為上佳。」

    司徒晴嵐三女回頭,就見幾步之外,立著一名年輕公子,樣貌生的端正大方,正彬彬有禮地朝她們點頭,視線卻明顯落在一身黃裙,姿色淡雅的司徒晴嵐身上。

    司徒晴嵐面色微紅,有些侷促地倒退了半步,正要見禮,就聽辛六喚出來人:

    「齊二哥,怎麼就你一個人,小爵爺呢?你們兩個不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嗎?」

    來人卻是齊大學士府上的二少爺齊明修,而辛六口中的小爵爺,則是忠勇伯府的小公子瑞林是也。

    齊明修這方收回視線,對著性子活潑的辛六無奈道:「瑞林今日要帶妹妹同來,我未與他同行,何況我倆只是少小兄弟,常常來往是真,哪有你說的那樣黏糊。」

    辛六撇嘴道:「薛大公子和馮兆苗是盟兄弟,也沒你們倆親熱。」

    「咳,」齊明修尷尬地看了一眼司徒晴嵐,未免辛六再口無遮攔地說下去,忙轉移話題,詢問道:

    「不知這位姑娘是哪一府的小姐,能否告知貴姓?」

    偌大一個安陵城,有些人住上十多年,抬頭低頭,卻不曾見過一面,尤其是男女之間,只聞其名,不見其面的多。

    司徒晴嵐到底是出身世家,又年紀稍長,沒有羞怯失禮,對著齊明修盈盈一欠身,道:

    「敝姓司徒。」

    辛六插話道:「司徒姐姐是我們太史書苑的學生,八等的易師,她祖父是教奇術的方院士。」

    「原是司徒小姐,在下齊明修,方才失禮了。」齊明修也朝司徒晴嵐揖手。

    本是陌生的男女,在這宴會上初次相識,打聽身家姓名,相同的情形,不只發生在這一處。

    齊明修能言善道,很快就借了錦鯉這個話題,與司徒晴嵐談到一處,辛六插不上話,同行寧小姐倒有些察覺,拉拉辛六,要往一旁走。

    辛六不解道:「正說話呢,你拉我幹什麼,司徒姐姐還在那兒呢。」

    寧小姐小聲說她:「噓,你這憨六兒,沒瞧見齊二爺都懶得搭理你我,人家是衝著司徒姑娘來的,我倆杵在邊上,不是礙事麼。」

    兩人站遠了,辛六再回頭去看齊明修與司徒晴嵐,便覺得齊二少今晚慇勤的很,再轉頭看這橋面上,形形色色的年輕男女,竟不知何時,多了幾道雙雙對對的人影。

    「呿,」她啐了一口,白眼道:「真是無聊,早知道不來了。」

    寧小姐也不理她,只挽著她的手不讓她亂跑,一面漫不經心地張望著橋頭的方向,像是在搜索什麼。

    「你東張西望找什麼呢?」辛六問她。

    寧小姐出身書香,也是個大方人,和辛六又是閨蜜,就老實道:

    「我哪像你,天天可以出門,我整日裡悶在家裡,只有轎子抬了才能往外走,這京城裡不少人物,只是耳聞,卻不曾見過,今晚難能有機會,要飽個眼福。」

    「哦?」辛六好奇上來,「這麼說,你都想見誰?」

    寧小姐抿嘴一笑,湊到她耳邊道:「京城裡姿色出眾的幾個女子,我多是見過,譬如尹家明月,瑞家紫珠,還有湘王府的息雯郡主,便不說了。這男子吧,我倒是有幾個想親眼瞅一瞅,看看他們是不是名副其實——」

    「這其一,是近來名聲大作的道子景塵,太史書苑年紀最輕的院士,雲華易子與麓月公主之子,到底是個怎樣風光霽月的神仙中人?這其二,是三年前不動京城,一時隱於市間,年少成名的薛家大公子,素聞他是安陵第一雅人,就不知他是真別緻,還是假盛名。這其三嘛,便是小藥王朱青玨,我想看這個號稱是京府第一狂人,會不會生了三頭

    六臂呢。」

    辛六聽罷,哈哈一笑,捏著她手臂道:「這三個人我都見過,怎麼被你一說,突然神神叨叨起來。」

    寧小姐嗔她一眼,「那正好,待會兒看到人,你指給我瞧。」

    「那有什麼,」辛六眼珠子一轉,掃過橋面,目向遠處,眼睛一亮,連忙抬手指向岸邊——

    「看到沒有,你想見的人來了。」

    寧小姐順著她手指,往岸上一望,瞬間便被一襲白衣奪去視線。

    卻見那人身形高挑,兩袖伴風,白面無鬚,依稀可見清俊容貌,似白鶴而**,又似清風淨爽。

    「喏,這就是景院士了。」

    寧小姐目中欣賞,點頭道:「這般風姿,也只有『道子』一號襯得。」

    辛六道:「景院士是長得好看,性情也和善,太史書苑不知多少女學生傾慕於他,明著暗著往上湊,就我前幾天和你說的那湛家小姐,就是才進了司天監做女官的那個,便一直打著景院士主意呢,今天不知道她來沒來。」

    寧小姐回過神,道:「你們世家女子,多是膽大不知羞。」

    「呸,不知是誰專門來看男人的。」

    辛六伸手去擰她腰,寧小姐一邊躲閃,一邊倒退,兩人就在橋頭笑鬧,誰也沒留意,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唉喲!」

    寧小姐踩到一隻腳,聽到一聲痛呼,被辛六拉住站穩了,忙轉身要道歉,一句「對不起」還沒說出口,就聽到迎面嬌斥: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也敢瞎鬧,還有沒有規矩?」

    要說也巧,寧小姐踩到的不是別人,正是辛六方才提到的湛雪元。

    辛六抬頭一見來人,便皺起眉頭,扶住了手帕交,反唇相譏道:

    「我們有沒有規矩,輪不到你來教,橋面這麼寬,誰讓你往我們身上湊。」

    湛雪元也認出辛六來,知道她與余舒交好,便恨屋及烏,冷笑道:

    「看來有些人不只不懂規矩,還蠻不講理,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

    辛六可不是好惹的,聽她暗指,便豎起眉毛,「你什麼意思?」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寧小姐頭大,出聲要勸,另一頭,與湛雪元同行幾個女孩子,也走近了。

    被前簇後擁的那一個,竟是息雯郡主。

    「嚷嚷什麼,都少說一句,怕不能丟人現眼嗎?」

    今夜的息雯,著實費事妝點了一番,一襲廣袖,紫裙鳶擺,體態嬌纖好勝扶風弱柳,梳理著雙環飛仙髻,額點桃花,人面嬌艷,凝脂賽雪的頸子上掛著一圈價值連城的紫玉流蘇環,熠熠動人。

    她一出現,便奪去這半座橋上的風頭,使其餘女子都相形失色。

    辛六縱是心中不服,也曉得不能和她硬碰硬,便與寧小姐上前見禮。

    湛雪元看她們服軟,心中得意,走回到息雯身邊,神情多少變得有一絲絲討好:

    「郡主,這橋上人多雜亂,不如我們到那邊花房裡去坐坐。」

    息雯睨了她一眼,卻沒答應,而是去問辛六:

    「余算子呢?」

    辛六多少聽說到余舒和息雯郡主有過節,這便含糊道:「我來得早,沒見她。」

    息雯笑笑,手中美人扇輕輕一搖,轉頭去對身後一名容貌倩麗,不比她遜色幾分的少女說話:

    「紫珠妹妹應是沒見過咱們這位女算子吧,你常在閨中,大概沒聽說過,今年大衍這位余算子,就在睿表哥的那座忘機樓中管事,同表哥親近著呢,好像她人就住在酒樓裡,常常與表哥同進同出。」

    一聽這話,瑞紫珠頓時蹙了下眉毛,早在個把月前,她就聽家中長輩提起過,有意將她許配給薛家大公子,她對薛睿亦是有著幾許少女心思,所以這方聽說別的女子同未來夫君交從過密,怎會喜歡。

    辛六也皺了眉頭,聽出息雯話中歧義,暗指余舒品行不端,便甕聲道:

    「郡主莫要聽人胡言亂語,蓮房她一家人就居在城南,何必要往酒樓裡住,再說了,她與薛家大哥是有兄妹之誼,我們都知道的。」

    「兄妹?」息雯拿扇子擋了嘴,笑得抖肩,眼中冷光一閃而過,「難怪我聽她一口一個大哥喊得親熱呢。」

    這一下瑞紫珠臉色更不好看了,寧小姐打量著,悄悄扯了扯辛六後背,與息雯小辭,拽著渾不知事的她走開了。

    她們走後,息雯挽住了瑞紫珠,低聲同她咬耳朵:

    「我說的話,你可聽進去了,別不放在心上,仔細這女算子今晚去搶奪那金玉芙蓉,睿表哥萬一被她迷惑了,你該如何是好呀。」

    瑞紫珠咬了咬嘴唇,不禁也擔心起來,人人都知道,芙蓉君子宴上,兩朵金玉芙蓉,是天賜良緣,只要男女雙方都情願,便能成好事。

    「我我」

    「不然這樣好了,我來搶那金玉芙蓉,你暗中助我,晚些時候聽我吩咐,務必不能叫她得了好處。」

    瑞紫珠已經心煩意亂,沒有了主張,聽到息雯這麼提議,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

    卻沒瞧見,息雯閃爍的目光中,算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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