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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易師的操守操 文 / 三月果

    靖國公府來人請了三遍,余舒才施施然應了邀,帶著一隻小小的卜箱,跟著前來請人的姚家二爺上了馬車。

    朱青玨一接到余舒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國公府外面等人

    正午時分,國公府大門口,余舒被姚家二爺二奶奶兩口子親自送了出來。

    「有勞余先生走這一趟,府上正值多事之秋,不便待客,改明兒我們夫婦再張羅了,好生謝過。」

    姚家二爺雖不能承爵,但是在戶部任了個明職,那也是五品的朝臣,更加上二奶奶生了姚小公子這麼個寶貝疙瘩,比起將來要繼承國公府的大房,其實更有臉面。

    余舒袖子裡揣著大三千兩一張的銀票子,笑得也是和和氣氣:

    「我也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小公子命裡有貴人相助,一定能夠逢凶化吉,照我所卜,謹防著小人作祟便是。」

    夫婦兩個連聲道是,將她送至門外。

    余舒謝絕了馬車相送,一個人溜溜躂達朝街頭走去。

    等到國公府的大門在她背後成了一個小點,才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趕上來。

    「蓮房姑娘。」朱青玨從車窗探出半個頭,招手讓她上車。

    見是他,余舒挑起了眉毛,不多猶豫上了馬車,就衝他牢騷:

    「不是叫你去忘機樓等我麼,被人看見不是穿了幫。」

    「放心吧,沒人看見,」朱青玨心急地問道:「怎麼樣,事成了嗎?」

    余舒見方桌上放有茶壺,就自主倒了一杯,潤潤喉嚨,說:

    「你外祖母花費了三千兩銀子求我卜上一卦,我能不盡心盡力嗎,我沒有提那澄雲道士半個字,只說姚小公子一個月後,將因小人猝死,如是遇上個肖雞的貴人相幫,必定能夠死裡逃生。」

    按照朱二原本的打算,是要余舒編個謊告訴姚老太君,那姚小公子命還長著,所以不需要服丹。

    余舒卻以為既然要唬弄人,就得唬弄的有模有樣。

    姚老太君為何會對澄雲道士的話深信不疑,還不是怕應了那噩夢,自己的寶貝孫子真的夭壽了。

    所以與其她把姚小公子給說活了,不如把他給說死了,這樣那老太太才會擔心害怕。

    「那我外婆可是信了嗎?」朱青玨最關心的,還是結果。

    「她信不信我不要緊,最關鍵是要她懷疑那澄雲老道,」余舒一手在耳邊扇著風,說著風涼話:

    「老人家以為你外甥兒吃了這些天的靈丹妙藥,已經破了死劫呢,一聽到我說還是一個『死』字,且不是病死橫死,而是犯了小人害死的,怎能不起疑心呢。」

    擺在老人家面前有幾個選擇,一是懷疑余舒,堅持要給曾孫兒服丹,等到吃夠了四十九日,再聽天由命,要麼命大活了,要麼歹勢沒了。

    一是懷疑澄雲道長,先停了丹藥,找到那個肖雞的貴人,按照余舒的說法,姚小少爺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當然她還有第三個選擇——

    「就怕你外祖母想著兩頭討巧,一邊繼續給你外甥兒服丹,一邊等著『貴人』上門。所以我跟你說了,甭管是國公府有人去請你,還是你自己送上門去,一定要跟老人家說清楚,再吃這丹藥,是要死人的,你大可以拿性命擔保,立下個軍令狀,那澄雲老道他敢嗎?他不敢的,所以兩相比較,該聽誰的信誰的,如何做選,這還用我說嗎?」

    聽她這麼明明白白地分析下來,朱青玨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比他還小四五歲的姑娘,在揣摩人心上,很有一套。

    他卻不知道,余舒會繞這麼大一個彎子,也是替她自己著想,避開了同澄雲那黑心的老道士硬碰硬的局面,只搭了一把手,又將皮球踢到朱青玨腳下,最後得罪人的事,還是得他來做。

    不過,她這樣做,也不是全無風險的,萬一朱青玨沒能治好那姚小公子——

    「我能幫到你的只有這麼多,接下來還得看你的,我相信以你小藥王的醫術,絕對能保住你外甥的性命。」

    余舒沒有在朱青玨面前說什麼喪氣話,表面上對他是一派看好,心裡卻打好了算盤,真是姚小公子命絕於此,靖國公府找她算賬,她就全部都推到朱青玨頭上。

    「你放心,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找你幫忙。」

    朱青玨要是知道余舒這會兒正尋思著要他背黑鍋,不知該作何感想。

    「待到事成,我再謝你。」

    余舒擺擺手,很是大方道:「不急,事成再說。」

    她袖子裡的大額銀票還熱乎乎的呢,就算朱青玨不買她的賬,這一回也不虧了。

    雖然是半哄半訛來的,但比起那個黑心不顧人死活的老道士,她要有操守得多——區別在於,人家是衝著錢財去的,她是衝著救人去的。

    易師這個行當,說白了,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一點也不錯

    余舒讓朱青玨把她送到城北的熱鬧地段,兩人作別。

    余舒拿著銀票,找到一家錢莊,前是對了票號紅戳,確認無誤,才將那三千兩銀票,折合成三份,通通換了嶄新的紅泥印子,儲頭人變成是她。

    身上揣足了錢,余舒才在這條街上逛起來,先上那家最氣派的酒樓吃了一頓好的,出門跟小二打聽了一通,尋到一家專門製作高檔傢俱的商舖,跟掌櫃的說了具體的要求,找個手工精細的木匠,把金寶那吃喝拉撒的籠子給訂做了。

    她留下訂金,叫人做好了直接送到門上,省的她再跑一趟。

    余舒如今衣食住行都有人操心,難得有空出來逛一回,買了不少東西,有給趙慧的描紅圖紙,給余小修的小人兒畫書,給賀芳芝的筆洗,給賀老太太的開胃酸梅子酒,給賀小川的布偶,就連芸豆和白冉,都有一份。

    到最後,隨手挑了一副金鑲玉的耳珠子,是給翠姨娘的。

    芙蓉君子宴上,息雯崔芯一干人等給她挖了個大坑,把她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掏出來說道,只是她們都沒說到點子上,比起不仁不義,以怨報德這些罪名,她最大的小辮子,其實是「不孝」。

    見過把親娘關起來不讓見人的嗎?

    就憑這一點,捅了出去,她的名聲都要臭到水溝裡去。

    所幸余舒把翠姨娘看得牢,也就出過一次漏子,被她跑到舊主家中,該是翠姨娘死要面子,沒好意思讓人知道余舒同她不親,就這樣,還差點給她招了一個酒囊飯袋的紈褲子弟做女婿。

    余舒托了薛貴妃的福,把翠姨娘逃家的身份問題給解決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個麻煩——

    往後怎麼安置翠姨娘,又成了問題。

    再把翠姨娘看管在城南的小院子裡,是不成了。

    接出一起過吧,翠姨娘又是那麼個惹是生非的性子。

    到底如何是好,余舒覺得,還是回去和余小修商量一下,看看這孩子的意思。

    畢竟,這娘是他的。

    夜落,余舒到余小修房裡去,找事支開了白冉,姐弟兩個單獨說話。

    「白天出門,買了幾本畫冊,我聽你說在胡天兒那裡看過的,你瞧瞧我買的對不對。」

    余舒將那一套講史趣事的小人書拿給余小修,別人家孩子能有的,只要她給得起,絕不會讓余小修眼饞別人。

    余小修高興地接過去,翻了幾頁,便捨不得抬頭了,「是這個樣子,不過裡頭故事說的不同,姐,你上哪兒買的,胡天兒跟我了炫耀好幾回,問他也不說,盡出些孬點子,讓我幫他寫功課呢。」

    「那你幫他寫了?」

    「我才不幹,」余小修皺了皺鼻子,一本正經道:「他這是不學好,不做完功課就想著玩了,我哪能幫著他哄騙夫子。」

    不單這樣,他還警告了胡天兒,再敢讓別人幫他寫作業,就把他往陳夫子書袋裡丟蟲子的事情說給陳夫子。

    陳夫子是一位愛說教的女先生,最怕的就是蟲子,平日見個知了都要兩腿打軟,有一回在書袋裡掏出一把屎殼郎和蛐蛐,當場就嚇的暈了過去。

    為這事,胡天兒膽戰心驚了好幾天。

    「好孩子,」余舒一摟他肩膀,笑嘻嘻地誇獎他,心裡直歎氣:翠姨娘要有餘小修一半讓人省心,她也不必犯愁了。

    「小修,姐姐問你個事,這書待會兒再看。」

    余小修乖乖地將小人書放下。

    「前頭不是領你去看過城北的大宅子嗎,那頭馬上就要修整好了,我同乾爹乾娘商量過,最遲這個月底就要搬遷過去,你想不想把娘接過來和我們一塊兒住。」

    余小修當真是想了一會兒,才回答:

    「娘一個人住著,怪孤單的,要是院子大了,房子多了,能一起住當然好了。娘也吃過許多苦頭,現在姐姐有了本事,書上都說百善孝為先,夫子也是這麼教的,咱們去住大房子,卻讓娘待在小院子裡頭,別人知道了,肯定要說姐姐閒話。」

    余舒看他說的頭頭是道,一邊欣慰,一邊考慮。

    余小修停下來,瞅了瞅余舒的臉色,看得出來她還沒拿定主意,又想了一下,道:

    「姐,你如果是擔心娘吵鬧,到時候就安排她住的離你遠些就是了,反正城北那邊的院子大的很,還有乾爹乾娘,也不是每天都能見到。」

    余小修很明白余舒不待見翠姨娘這一回事,他也怕娘惹了姐姐不高興,不過要他小小年紀就昧著良心說話,為了哄姐姐高興,就對娘親不管不顧,他沒有那種城府。

    余舒是個乾脆人,問過了余小修意見,便一拍大腿決定了:

    「那就把娘接過來,一起住。」

    余小修說的不錯,那麼大一座宅子呢,她給翠姨娘挑個「好地方」,好吃好喝地養著,只當是家裡供著一尊神了

    余舒從余小修房裡出來,就見賀芳芝站在正房門口向她招手。

    余舒快走了過去。

    「乾爹,那香丸兒看出好歹來了嗎?」

    賀芳芝點點頭,他今兒一天都沒看什麼病人,就專心琢磨余舒給他那兩顆香丸了。

    「進屋裡再說。」

    兩人進了堂屋,趙慧在房裡面哄孩子睡覺,知道他們爺倆在外頭說正事,便叫丫鬟悄悄把臥房門關起來了。

    燈底下,賀芳芝把油紙包好的香丸碎末拿出來,放在茶几上,對余舒道:

    「這裡面一部分是香料,一部分是動物油脂,還有一部分藥材,我熬了一小鍋藥汁,拿銀針與松黃試過了,不見什麼毒性,這是我列出來的單子,你再看一看,有沒有問題。」

    余舒接過那一張清單,檢查了一遍,上面除了薛睿聞出來的幾種香料,還有羊脂,魚油,犀角粉末等物,五花八門,足足有三十餘種,真不知是經過多麼複雜的工序,才提煉出來一顆丸子。

    她之前還有想法,等賀芳芝分析出來這些藥材,她能不能找人仿了這醍醐香呢,現在看來,倒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除非是辛家自願提供藥方。

    余舒搖搖頭,將單子揣起來,心說等薛睿回來,再給他看一看。

    「辛苦幹爹了。」

    「一家人不說外話。」

    賀芳芝忍不住,又提醒余舒一句:「我看這香丸中混合之物,多半是有提神健腦的功效,你用時還需謹慎,這薰香是能緩解疲憊,但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莫要勉強了身體。」

    「曉得了。」這醍醐香得來不易,她想不謹慎也不行啊。

    余舒包好了剩餘那點碎末,回了房。

    彼時,就在離京城南方五十里的沛縣,薛睿正在連夜審查一宗謀殺朝廷命官的重案。

    半個月前,皇帝指派了御史大夫周磬為欽差,到兩廣去調查私鹽販賣一案,誰知人出了城,第二天就在投宿的酒樓中被人殺害了,死相極慘,整顆頭都被砍了下來。

    當天夜裡還下起了雨,直到第二天早上,隨行的侍衛們才發現,周磬死了。

    這無疑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行兇,並且是在挑戰天子的威嚴。

    周磬的死訊秘密傳回京城,不過是半日的工夫,皇帝按下消息,傳見了大理寺和刑部幾名高官,最終這個苦差事落在了最近風頭正健的薛睿頭頂上。

    所以他連夜出了京城,就連當面和余舒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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