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水陸大會(四) 文 / 三月果
太陽依然高掛在天空上,一場小雨毫無預兆地零星落下。
余舒初時驚訝,盯著那個所謂的東瀛陰陽師,儘管親眼看到他布咒畫符,還有那一道詭譎的紅光,但總覺得事有蹊蹺,凡人能有呼風喚雨的本事,這已經超出她可以理解的範圍。
景塵倒是比她平靜得多,站了一會兒見雨沒停,便對余舒道:
「我們進去吧。」
余舒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跟著他轉身回到宮殿中,向皇上稟報。而那陰陽師相田真紀則是跪在他那畫了血符的狩衣前,兩手打著符號,神神鬼鬼地念叨。
外面雨小,隔著重簷斗角,殿上的人看也不著。
「怎樣了?」兆慶帝見他二人進來,遂問。
景塵開口,如實稟報:「下雨了。」
聞言,滿座嘩然。有人不信,伸長了脖子往外瞧,恨不能離席去看一看是真是假。
兆慶帝知道景塵不會信口開河,那肯定是下了雨的,也是驚奇,仔細詢問起來,景塵就將方纔在殿外那個陰陽師的一舉一動描述了一番。
這時候,司天監有人臉色就不好看了,方纔還說那倭國人夜郎自大,人家就露了一手,真把雨給招來了,豈不證明他們大安易師技不如人?
景塵和余舒回到座位上,任少監側身來問前者,後者默默端起酒杯,一根手指蘸了酒水,低頭在桌子上寫畫起來。
東瀛使節山田次郎得意地環掃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辛雅身上,故意問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聖朝的易師大人,敝國的陰陽學術,比之你們的易學如何?」
辛雅勉強一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們幾百年前從我們中原學師,有如今這樣成就,確實叫人刮目相看,可我們大安易學,遠非你想像,一為源頭,一為支流。何來比較。」
也虧辛雅腦子轉得快,抓住了東瀛陰陽術源自易經五行學說,將易學比作源頭,陰陽術比作支流,拒不承認大安易學不如人家。
山田次郎不與他爭辯,站好了去與兆慶皇帝說話:
「陛下。這呼風喚雨只是敝國陰陽師的一項本事,舉國上下,不只一位精通,但接下來要請陛下見識的起死回生之術,就是絕無僅有了。」
余舒聽到這話,手上動作一頓,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名雕像一樣的東瀛少年。
山田次郎一板一眼的聲音迴響在殿上:
「在這之前,先容下臣講述一段過往。追究起敝國的陰陽術,不得不提及一位神人,幾百年前,敝國曾出過一位無所不能的陰陽師大人,傳說中,他可以拘捕鬼魂,操縱水火,足不出戶,就能知道天下大勢。掐指一算。就能知道誰生誰死,這位神人。叫做安倍晴明。」
說著,他伸手一指席上坐的那個膚白精緻的少年人:
「而這一位,正是安倍晴明幾百年後留在人世的唯一血脈,安倍葵大人。安倍大人出生在郊野,被狐鬼養育,生來具有一對陰陽瞳,可以通靈鬼神,若是人死不過三日,他可以施術收集死者魂魄,轉移到活物身上,讓死者復生。」
起死回生這樣的事,放在平時,任憑誰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但有一位陰陽師喚雨在前,他這時候再說出來,竟沒多少人覺得他是在吹牛皮。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名據說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東瀛少年身上。
「陛下不相信的話,現在就可以找人來試一試,如果下臣說了謊話,願意以死謝罪,如果下臣所言不虛,那麼就證實了聖朝易師不如敝國的陰陽師,下臣斗膽,懇請陛下答應一件事。」
此一言出,又惹群情激奮,在座的易師一個個怒視山田次郎。
兆慶帝冷眼看著那個膽大包天敢同他提要求的倭國人,明知道他是意有所圖,但他對那起死回生之術,確也十分感興趣,於是問道:
「你有何請求,說來朕聽聽。」
山田次郎目光一閃,道:「對於大安聖皇來講,不過小事一樁——聖朝臨近東洲地方,沿海有一座荒涼小島,島上甚無人煙,臨近琉球,離我東瀛不遠,天皇有一日夢到登島,心中企盼,所以特派我使,陛下若肯割捨,那麼天皇就命我將兩位珍貴的陰陽師大人奉上。」
兆慶帝濃眉揚起,轉頭去問右列大臣:
「你們可知,他說的是哪一處地方?」
眾臣面面相覷,無人應答,片刻之後,才有一人起身:
「容臣一問。」
余舒一面蘸著酒水在桌上快速地寫算,一面留神殿上動靜,聽到這兒,一抬頭,就見對面席末站起來一個身材消瘦的青年人,居然是七夕夜裡遇到的那個孔芪。
「准了。」
徵得兆慶帝許可,孔芪才與山田次郎對話:「山田使節所說的小島,可是名為釣魚嶼嗎?」
山田次郎點頭道:「聖朝是這樣稱呼的。」
孔芪微皺一下眉頭,轉身回稟兆慶帝:「聖上,這倭國使節所說的小島,乃是我大安出使琉球,所經的一處地方,島上確無人煙,但是盛產藥材,更有不少海民往返打撈,小臣斗膽,請陛下三思而後定。」
余舒聞言,愣住了,他說什麼,釣、釣魚嶼?
山田次郎聽到孔芪勸諫之言,臉色一僵,急忙道:
「陛下,敝國天皇指示,如果陛下肯將此島割捨,往後每年,我國朝貢之物,多交三成,足以抵過那島上的藥材了。」
兆慶帝面露思索,顯然是在考慮要不要同倭國人做這一筆買賣。
兩個陰陽師,一個可以呼風喚雨,一個可以起死回生,用他們,換取一座無人小島。
這筆買賣,看上去是很划算的。
但前提是,那個起死回生的本領,要是真的。
「你的要求,朕可以答應,不過朕首先要見到他——」兆慶帝指著坐在山田次郎身後的東瀛少年。
「是如何讓死人重新活過來的。」
不管殿上各人神情如何變化,余舒的臉色卻沉了下去,先前划動的手指猛一頓住,看著桌面上若隱若現的水漬,再抬頭看看一眼對面那幾個東瀛人,嘴角乍現一抹冷笑。
呼風喚雨?姑奶奶信了你的邪。
她盯了對方兩眼,方才回頭去看坐在高處的兆慶皇帝,心中啐罵:
這個土皇帝,哪裡知道釣魚島的重要,可不是那點土特產抵得過的,真這個時候拱手送了人家,就等著幾百年後讓後人唾罵吧。(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