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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幌子 文 / 三月果

    衛國夫人是七月份進的京,兆慶帝藉著皇后的名義把人家娘倆從東北詔過來,對東菁王的忌憚之心可見一斑。

    衛國夫人進京,不只為了消除兆慶帝對兒子的疑心,主要是為了給年過三十還打光棍的東菁王挑選正室王妃。

    不到一個月裡,皇后宣過姜氏母女進了幾回宮,當著面就提了幾家千金,有書香門第,有名門閨秀,也有京都貴女,無一不是才貌雙全、品德兼備的好姑娘,擺明著讓衛國夫人從中擇選,一拿定就請皇上下旨賜婚。

    衛國夫人聽著哪個都說好,卻沒有拍板定下的意思,等回到府裡,姜嬅問起,老夫人便冷笑說:

    「幸好我來了,不然皇帝指不定給你大哥找個什麼樣的繡花枕頭。」

    衛國夫人是十多年沒回過京,不代表她耳朵就是聾的,瑞皇后說的這些個大家閨秀,她一個都瞧不上,她的長子文成武德,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兒郎,理當有個配得上他的好女子。

    「那娘想給大哥尋個什麼樣的媳婦兒?」姜嬅一邊給她娘揉肩膀,一邊好奇問道。

    衛國夫人閉著眼睛向後靠:「這性情,不能軟和了,做咱們姜家的媳婦,首要得是個剛強的,不然嬌滴滴一遇上個風吹雨打就哭哭啼啼,你大哥一準得厭煩。這人才,不能空有一張臉皮,空背一個才名,最重要是能幫得上你大哥的忙,這就要她長有眼界,胸有城府。這家世,也不能太好,不然養出來的姑娘眼高於頂,哪能安安省省地遠嫁到咱們寧冬城去過日子,三天兩頭惦記著京城裡的娘家人。早晚都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

    聽說皇帝一度有意將湘王府的小郡主指給她兒子,衛國夫人敬謝不敏,他們姜家不需要一個宗室女來貼金。皇帝的親侄女在外人眼中千好萬好,在她眼裡就是個麻煩精。她是給兒子娶媳婦,不是請尊佛回家供著。

    好在皇帝不知因何打消了這個餿主意,瑞皇后在她面前提也沒提那位息雯郡主的名兒。

    姜嬅站在她娘背後眼珠子滴溜亂轉,突然笑出聲。

    衛國夫人被她打斷思路,沒好氣兒地問她:「笑個什麼。」

    姜嬅湊到她耳朵邊去:「娘說的這些條條框框的,我倒真知道有一個人,她啊」

    衛國夫人「嗖」地睜開眼睛。

    ***

    宮裡。黃昏時分,兆慶帝和大提點坐在御花園的露台上觀賞尖尖染紅的楓葉,侍從們都待在樓下,沒人敢來打擾他們雅興。

    「景塵他們出京了吧?」

    大提點答道:「算算時辰。他們已經走到郊外了。」

    樓旁的楓樹生的高大,枝葉延伸到露台這邊,兆慶帝觸手可及,隨手摘了一片下來,自言自語道:

    「朕派了那些死士暗中保護。景塵的身手高絕,倒不怕他們遇上什麼危險不能應付。」

    本來他不該著急的,大安禍子和破命人都找著了,有這兩個人在手裡,他大可以採用更穩妥的方法。將那一夥亂臣賊子一個個的揪出來。

    但是宮裡才出的一樁事情,讓他等不下去了,他得盡快將那些礙事的人給解決了,好專心致志地計劃他想做的事。

    大提點好像沒有發現兆慶帝走神,低頭喝著他的茶,一口一個滋味。

    ***

    三人一行下午出了城,趕了一個時辰的路程,天色就暗下來。

    趕馬車的車伕是個啞巴,卻很認得路,看著天快黑了,就對景塵比手畫腳,指出就近一座村鎮的小路,他們緊趕慢趕,在天黑之前落腳。

    小鎮上人口不足兩千,鎮上只有一間客棧,客人稀落,二樓客房後頭就是牛棚,氣味不大好聞,不過他們沒什麼挑頭,總比睡在路邊強。

    三間客房挨著,余舒睡在中間那屋,萬一半夜裡有個什麼情況,景塵和薛睿都能第一時間應對。

    值得一提的是,景塵不知怎麼說服了兆慶帝,在安陵城裡一直跟著余舒的幾雙眼線,沒有追蹤他們出城。

    余舒睡前又檢查了一遍門窗,不放心地在窗縫中間擺了幾隻茶杯,若是有人想要從窗子偷偷摸進來,杯子摔在地上,就能把她驚醒,她可不想跟那個倒霉欽差一樣,夢裡叫人進房宰了。

    夜半,景塵和衣而臥,聽到敲門聲,翻身從床上坐起,一聲不響地走去開門,看到門口站的人,不問來意,側身讓他進來,再將門掩好。

    薛睿將手中蠟燭擱在桌上,坐下來,等景塵關好門在他對面站定,他方抬頭端詳他神情,張口第一句話即是質問,也是篤定:

    「你們打算用阿舒來當誘餌?」

    景塵沉靜的眼中生出少許波動,綿長的呼吸有少頃的停頓,薛睿的質問,讓他回想起幾日前,大提點夜尋他到太曦樓密談——

    他說,已經在太史書苑發現了逆賊的同夥。

    他說,不能打草驚蛇,只能逼他們自投羅網。

    他說,若不能盡快抓住這一夥賊人,遲早他們會對余舒下手。

    於是,他們做好了安排,讓他找借口將余舒帶出戒備森嚴的京城,以此引蛇出洞。

    「我會保護好她,不會讓她出事。」

    聽著景塵半是承認的回答,薛睿氣笑了:「所以你就騙她,說是要找到公主墓找雲華?」

    他一從余舒口中聽說此事,就把真相猜了個八成,勸她不要去她不聽,他只好跟了過來。

    「我沒有騙她。」景塵聲音低沉下來,「我確實是為了尋我父親而來。」

    大提點的話,他不會聽信,他們都以為他是個只會聽人擺佈的傀儡,憑他們說什麼,他就相信什麼,他們不說的,他就不會懷疑。

    那麼他就讓他們以為他不覺得二十年前父母雙亡事有蹊蹺,讓他們以為他不知道他父親還活著,讓他們以為他沒有察覺太史書苑連出命案,幕後兇手可能和他尚在人世的父親有關。

    他沒想過要用余舒當誘餌,引出那些逆賊,他只想找到他的父親雲華,問清楚為什麼偏偏自己是那個生不由己的大安禍子,問一問他到底什麼是假,什麼是真。

    然後,他會給她一個交待。

    薛睿冷聲道:「那你就是拿她當幌子,好讓皇上放心讓你離開京城。」

    雲華死沒死,皇帝最清楚,大提點應該也是知情者,所以他們敢下這麼大的餌,把景塵和余舒都推出來,不怕雲華不上鉤。

    景塵一點都不傻,余舒告訴他雲華沒死,他不露聲色,卻敢帶著余舒冒險前往公主墓求證。

    因為沒有餘舒,他一個人出不了安陵城,沒有餘舒,雲華或許就不會露面。

    「你這樣利用她,就不會有一點愧疚之心嗎?」薛睿看得清景塵的步驟,卻不能理解他的作為。

    「隨你怎麼想,」景塵沒有辯駁他的話,他轉頭看向隔壁,慢慢說道:「你可以現在就去告訴她實情,我不會攔你。」

    薛睿搖頭道:「告訴她,她還是會同你一起去,阿舒這個人,我比你瞭解得多。」

    她或許貪生畏死,但她同時她也敢作敢為,能夠冒險一次見到雲華,她就算明知道被景塵利用,也不會退卻。

    所以告訴她與不告訴她,結果是一樣的。

    景塵回過頭望他一眼。

    薛睿起身道:「我不會多嘴,你好自為之。」

    薛睿走了,景塵全無睡意,吹熄了他留下的白蠟,和衣坐在床邊打坐,直到雞鳴天露白

    天一亮,三個人在小店裡簡單吃過一頓早點,即刻動身趕路,這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等他們抵達安縣,剛巧趕上吃午飯。

    到了安縣,離公主墓就近了,出城再往北走,頂多半個時辰,騎馬還要更快一些。

    薛睿選了一座離城門不遠的酒樓落腳,存放好馬匹,到後院看過房間,他們就到前樓去點菜。

    酒樓臨街,安縣是個人口集中的小縣城,城門一帶尤其熱鬧,大白天人來人往,叫賣不絕,街頭還有穿的破破爛爛的乞丐,有的就蹲在酒樓對面,伸著脖子嗅著樓裡飄出來的酒菜香味,饞得眼睛珠子都要掉出來。

    余舒他們出門前都帶有備換的衣裳,但就是粗衣布巾,三個人坐在這四面敞光的酒樓子裡,也夠打眼,實在是小地方沒出過這麼漂亮的人物,一看他們就不是本地人。

    昨晚沒有吃好,余舒點了一桌子菜,沒有要酒,聽小二報菜名,叫了一甜一鹹兩個湯品,端上來一看,余舒就笑了,指給薛睿道:

    「這店家真會糊弄人,弄個玉米羹叫做黃金露,調個雞蛋羹叫做鳳丸湯,敢要一兩銀子一份,害我以為什麼好東西是我沒嘗過,回頭也給咱們忘機樓改一改菜單子,多取幾個能唬人的菜名兒。」

    薛睿還沒開口,鄰座就有人「噗嗤」一笑,出聲接話:

    「這位小哥一看就是從外地來的客人,不知道這家是方圓五里有名的黑店,遇上你們這樣的肥羊,還不痛宰一頓。」

    余舒聞聲看向那插話的,眼前頓時一亮,那是個一身蚱蜢青短打的少年郎,和她差不多年紀,斜紮著一條馬尾辮,說話時嘴角眼角都向上翹,渾身透著一股子蓬勃的朝氣。

    打量過此人,余舒「呵呵」一笑,轉過頭去,飛快地與薛睿交換了一記意味深長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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