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3七殿念詩 文 / 北葦
「當你老了，頭髮花白，睡意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淒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當第一句詩從他嘴裡脫口而出的時候，南宮白夜整個人就愣住了，接著她轉過眸來，眼底沉沉的看著眼前這張俊美非凡的臉，陷入了一片沉思。
她家師兄的聲音一直都好聽，磁性中帶著微微的沙啞，帶著尊貴的英國中世紀腔調，用來朗讀詩歌最好不過，聽上去很容易讓人沉醉。
只是這首詩……
《whenyouareold》（當你年老時）
南宮白夜緊了下瞳孔，雙手攥緊，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首詩分明葉芝與1893年,獻給比他小一歲多的愛人的。
1893年！
按道理來說，她家師兄不應該知道那時的詩才對……
可他……
南宮白夜垂下雙眸，腦海中像是有什麼東西飛快的一閃而過。
北冥連城當然也看出了她的沉默，聲音停了下來，好看的眉頭微挑：「怎麼?你不喜歡這首詩？」
南宮白夜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難不成她家師兄也是穿過來的？
「你剛剛問我有沒有寫過詩給女子，不就是想讓我念詩給你聽？」北冥連城被她看的臉色微沉，稜角分明的俊臉上帶出了可疑的暗紅，他忽的伸出手來，摀住了她的眼睛：「現在開始，不要看我。」
南宮白夜先是一愣，接著溢出了一聲笑，他家師兄害羞的樣子太可愛了！
要不說這孩子就是反應遲鈍。
平日裡蠻精明，一遇到感情問題，關注點永遠都是錯的。
她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他給她讀詩的意義？
北冥連城冷了雙眸，直接把人抓過來，語氣淡淡：「我讀了這麼半天的詩，你都沒點表示？」
「表示？」南宮白夜糾結了，難道她家師兄是在等著她和他招呼說，嗨，我也是穿過來的？
所以說，現在大家來了古代，都是把詩歌當成是接頭暗號？
呃，她簡直太落伍了！
不行，她要跟上時代的步伐！
南宮白夜偏頭想了想，表情嚴肅：「師兄，你不要告訴我，你其實也是來自21世紀。」
「21世紀？」北冥連城迷惑的皺了下濃眉，繼而似笑非笑，獠牙一點點將字磨出來：「我不知道你說的21世紀是什麼，不過我知道，你很快就會被我揍成個榆木疙瘩！」
南宮白夜伸出爪子來，抱住頭：「我哪裡錯了，你又欺負我！」
北冥連城看了她半響，最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把人摟進懷裡，手指揉著她發紅的額頭，聲音低低：「笨蛋。」自己怎麼就偏偏看上了這麼一個感情遲鈍的傢伙！
南宮白夜精明的雙眸瞇著，狐狸一樣的眼睛微挑：「你不知道21世紀……那你剛剛念的那首詩，是怎麼來的？」
北冥連城把她的頭扭正，漫不經心的語調：「忘記在哪裡聽過了，怎麼？有問題？」
「沒，沒有……」
南宮白夜垂眸，忘記在哪裡聽過了？
她家師兄是喪失過記憶？
為什麼惡魔還會喪失記憶？
這不是只有人類才會發生的事嗎？
南宮白夜有些迷惘，不過這些迷惘並沒有影響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入目所及的地方，便是逐漸變紅的烙印。
如果不趕緊解決這個問題的話，她或許會永遠失去眼前這個人……
翌日。
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南宮白夜在臨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家兒子，拿了一大堆西紅柿去黑家拜訪。
黑老爺還在寢室有事要忙，不方便接待。
黑管家被綁在了樹上，頭頂梳著兩個小辮子，淚流滿面的呈四十五度角仰望著天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把他整到了如此地步。
除了她家兒子之外，別人沒這愛好！
南宮白夜按了按自己發疼的額角，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一般的進了書房。
南宮小喵正坐在檀木椅上，算今天的收入，小手指辟里啪啦的打著算盤，時不時的伸手推推自己的小眼鏡。
黑家少主依舊被幾個僕人盡心盡力的伺候著，衿貴沉穩，小小年紀依然能夠獨擋一面。
兩個孩子還沒有看到南宮白夜，直到南宮白夜輕輕咳了一聲。
南宮小喵才睜大了一雙眼睛，驚喜的抬眸：「娘親！」
「乖。」南宮白夜把孩子抱起來，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小喵同學，你是不是又給黑家搗亂了？」
南宮小喵無辜的很：「沒有啊，小喵一直都很乖很乖的喵。」
「那黑管家為什麼會被綁在樹上？」南宮白夜明顯不相信懷裡的小東西會有那麼純良。
南宮小喵攤了攤手：「黑管家說如果我打算盤能快過他，他就甘願受罰。娘親，你知道的，一個人太優秀了也是一種負擔的喵，要時刻準備著迎接挑戰者的挑戰，黑管家只是我眾多挑戰者中的一員。你不要在意。」
南宮白夜：……
她的教育果然出了問題o(□)o
「我這次來，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南宮白夜笑了起來：「不過因為那個地方有點遠，所以我要爭取一下你的意見，你想去嗎？」
聞言，正在吩咐屬下工作的黑家少主手指猛然一頓，聲音也跟著停了下來，濃密的眉頭狠狠一皺。
南宮小喵看他一眼，而後耳朵耷拉了下來：「娘親去哪裡，小喵就去哪裡。」
「其實……」南宮白夜眸光微暗：「我本來不想帶你去，那個地方似乎很危險，可是我又擔心把你一個人留在京城。」
南宮小喵張了張小嘴巴，剛想說話。
黑泗那頭便開口了：「我會照顧好小喵。」
南宮白夜要的也不過是這句話，笑意淺淺：「當真？」
「嗯。」黑泗點了下頭，初展鋒芒的臉上帶著不該屬於他這個年齡段的成穩：「當真。」
南宮白夜揉了揉他的光頭：「那我就把小喵交給你了？」
黑泗沒有說話，只伸出手來，把比他矮一頭的小人兒接過來，手牽著手，武氣泱泱，就像個小男子漢一般言簡意賅：「好！」
南宮白夜滿意的笑了，又叮囑了黑泗幾句，讓他們別去人多的地方，尤其是燈會，酒肆和茶樓，最好是別出黑府。
化蝶的屍蟲始終讓南宮白夜很在意。
而且她擔心的是，這只不過是孽龍的第一步所實施的計劃。
至於南宮小喵，她塞了一堆西紅柿給他，最起碼這些東西能很好的壓抑住他身體裡的魔性。
再加上黑泗身上一直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正氣，小喵和他在一起的話，應該會比較安全。
安置好南宮小喵之後，南宮白夜將南宮戎光約了出來。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曲初小竟然也跟來了，柔弱的靠在南宮戎光的懷裡，一如既往的做作。
南宮白夜抬眸，看了一眼正在泡茶的魔娘。
魔娘的手也只是一頓，繼而輕輕笑道：「我再去拿個茶杯。」
南宮戎光像是也沒有料到會在這間茶樓裡看到魔娘，先是一愣，而後下意識的放開了曲初小的手。
「戎光？」曲初小迷惑不解的看著他。
南宮戎光嗯了一聲，雙手微攥，又將她扶了起來，聲音清冷：「小心腳下。」
「好。」曲初小笑了起來，甜甜的樣子帶了些羞澀。
南宮白夜冷眼看著這一幕，漫不經心的將手搭在了椅後。
魔娘只素手執起茶杯，將其放在了檀香紅木桌上，開始沖泡茶葉。
曲初小踱步走進來，笑的輕盈，已有所指：「原來是魔姐姐想約戎光出來，魔姐姐真生分了，你和戎光之間哪裡用的上往府裡送帖子，直接告訴妹妹，妹妹就把戎光給你拽過來了。」
「妹妹……」魔娘玩味著這兩個字，突地揚唇一笑：「你好像誤會了，寫帖子的人不是我。」
曲初小不信，只笑道：「魔姐姐害羞什麼，你對戎光如何，我都知道。」
她的話裡帶著三分的諷刺，淡淡的並不張揚。
只有同樣身為女人的魔娘和南宮白夜才能聽出裡面暗指的意思。
雖然這話說的客氣，可連起來就像是在說魔娘總是纏著南宮戎光。
南宮白夜樂了，吊兒郎當的疊起修長的雙腿，含笑的看著曲初小：「初小妹妹，這一次你還真是猜錯了，約南宮少爺出來的人不是魔娘，是我。」
「你？」一瞬間，曲初小的眸光浮了出來，那裡面寫滿了警告。
南宮白夜叼著茶杯：「放心，我這次約南宮少爺出來不會說別的，只想告訴他一件事……孽龍！」
「孽龍？」南宮戎光瞳孔猛地一縮，臉上清冷的神色也有了微微的變化。
南宮白夜把茶杯吐出來，拿在掌心中把玩：「 對，就是孽龍。想必南宮少爺應該已經聽說了最近京城裡發生了幾宗很蹊蹺的命案，這些命案我都調查過。他們的死因是因為心臟裡孵化出了能夠化蝶的屍蟲。如今孽龍已經轉世，所以基本上可以肯定這些命案都和孽龍的轉世有關。而且，我相信這不是孽龍的最終目的，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如果南宮少爺不想看到京城裡的百姓因為屍蟲死的不明不白的話，最好找個機會問問蘇夫人，南宮蕊兒到底藏在了什麼地方。」
「這和蕊兒有什麼關係？」南宮戎光不愧是道上赫赫有名的陰陽師，雖然雙眸因為孽龍兩個字有了微微的波瀾，但是卻沒有失去該有的思考能力，反應也很敏銳。
南宮白夜微微的抿了一口茶，聲音很淡，卻足夠能壓到人心裡：「因為南宮蕊兒很有可能被孽龍附身了。」
「蕊兒被俯身？」南宮戎光不由好笑：「這怎麼可能？」
南宮白夜把身上帶著的宣紙拿出來放在木桌上：「魔娘之所以被抓，都是因為有人在設計她，相信那天你並沒有約她見面，可有人卻用你的筆跡給她寫了一封信。你的筆跡不好模仿，除非是很熟悉你的人，南宮蕊兒會模仿筆跡這在京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前段時間，那些打更的更夫失了心臟，都是因為雪女在作祟。而這個寫信的人卻成功的利用你的筆跡將嫌疑轉嫁在了魔娘的身上。我猜，那時候孽龍應該是剛剛俯身在南宮蕊兒身上，她害怕你會察覺出什麼來，才計劃著要轉移你的目光。畢竟……」說到這裡，她頓了頓，似笑非笑中帶著些嘲弄：「魔娘是你的兄弟，你不會見死不救不是嗎？」
南宮戎光手指一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兄弟兩字的緣故，明明是這麼回事，他聽在耳中，卻莫名的有些刺耳。
「戎光一向把魔姐姐的事情放在心上，畢竟大家都是從小玩到大的玩伴，就像一家人一樣。」曲初小察覺到南宮戎光的異樣，輕輕柔柔的笑了起來：「對吧？戎光？
南宮戎光低低的嗯了一聲，雙眸放在專心沏茶的魔娘身上。
自從他進來之後，她好像一眼都沒有看過他……
難道她還在為當年的事情怨他？
南宮白夜靜靜的聽著那兩個人的話，嘴角的笑意又濃了幾分：「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兩位可以回去了。」
「等等。」曲初小踱步走到了魔娘面前，瓜子般大小的臉蛋上帶著少女特有的羞意：「魔姐姐，我和戎光的事情定下來了。」
魔娘喔了一聲，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依舊是笑顏動人，只不過那杯中的茶明顯倒的有些多了。
南宮白夜看的一陣心揪，偏過頭去，卻也沒有說什麼。
房間裡只剩下了曲初小的聲音，散在空中，飄飄浮浮：「日子定在下個月十五，聖上親自下的聖旨，你若是有空的話，能不能來喝杯喜酒。我與你之間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存在著誤會，妹妹是真心想要把咱倆的疙瘩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