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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進宮 文 / 紅丸子

    公主的效率就是快,不過一個時辰,杜心月就來了,一看到季莨萋那憔悴蒼白的樣子,杜心月急得就掉眼淚,「你說你怎麼回事,怎麼總有這麼多麻煩,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呀,怎麼還在滲血,疼嗎?」

    季莨萋撫了撫她的手,笑著搖搖頭,「還好,上了藥已經不疼了。」

    「胡說,怎麼會不疼。」杜心月敲了季莨萋的腦門,眼淚依舊吧嗒吧嗒的落下來,口氣卻是凶巴巴的,「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你那個嫡母可真是夠不要臉的,你剛醒來可能不知道,我聽說季府已經鬧大了,那個什麼楊媽媽好像已經被處決了,但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聽說,秦家好像回來人了,估計你那嫡母就是因為靠山回京了,對你動手不夠,還將手伸到二房的孩子頭上,真是最毒婦人心。」

    「婦人毒,你我豈不是也都毒。」季莨萋笑著揶揄,一副打趣的摸樣。

    杜心月突然一愣,眼睫掛著淚珠兒,顫抖的不落下,一雙黑亮的大眼睛黯然的垂著,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怎麼了?」

    杜心月搖搖頭,苦澀的揚起唇,想讓自己看起來開心點,卻怎麼也笑不起來。

    季莨萋有些擔心的握住她的手,揮手示意身邊的丫鬟都出去,等到房間裡只剩兩人了,她才拍拍杜心月的手背,安撫的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告訴我,什麼事。」

    她話音一落,杜心月突然哇的一聲,整個人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來。

    季莨萋嚇了一跳,連忙拍著她的背給予無聲安慰。

    哭了足足兩刻鐘,杜心月也抽抽噎噎的停下,一雙漆黑的眼珠子已經紅成了兔子眼,她吸吸鼻子,一閉眼,淚珠就掉一串下來,止都止不住。

    「莨萋,我要……定親了。」

    季莨萋一愣,瞪大眼睛,滿臉驚訝,「你定親了?」按照前世的記憶,杜心月絕對不是這個時候定親的,杜心月是因為杜信煒的推薦才與外州的某家公子結親的,可杜信煒卻是為了幫季莨萋,曾私出京都才與那家公子結識的,現在,杜信煒根本不認識那人,杜心月又是和誰定親了?

    「你知道是誰嗎?」杜心月緊咬著唇瓣,臉色難看極了。

    季莨萋心頭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湧現出來。

    「翰林院大學士錢寧的三子,錢暉。」杜心月說完,眼淚又迅速落下,「是皇后娘娘做主下的旨意,本是指的我二妹心柔,但是……」

    「但是杜心柔又哭又鬧,死活不肯,甚至還裝病尋死,無法之下,只能允了你?」季莨萋直接將她未說話的話說出來。

    「你怎麼知道?」杜心月一愣。

    季莨萋冷笑,「你那妹妹,我也是見識過的,猜不到十成也猜到八成了。」

    杜心月小嘴一撇,又哭了起來。

    錢暉,錢家嫡子,當朝月妃娘娘的小弟,上次在賞花宴上,季莨萋還與這個錢暉錢國舅有過一面之緣,只是沒想到天意弄人,心月竟然與這種傢伙定親了,那錢暉是個什麼人全京都的百姓估計都一清二楚,紈褲子弟,吊兒郎當,為了一個青樓名妓,不惜一擲千金,與人公然在街頭打架,架打到了京都府尹衙門,還是其父國丈大人親自出面,才將事情擺平。

    聽說他時年二十有四,娶過兩房妻子,都「重病去世」,府中有七八個妾侍,卻一個也沒懷過孕,眾人都說,這錢暉就是個鰥夫的命,娶不到妻子不說,連妾侍也生不出兒子,終生只能鰥寡孤獨。

    杜心月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來,一想到自己好好的黃花閨女卻要嫁給一個死了兩房妻子,並且人品低劣的富家痞子,又趴在床上傷心欲絕。

    季莨萋看得心疼,但她一個外人,終究無法干涉杜家的家事,也只能拍拍杜心月的背,輕輕的安慰著。

    這個晚上,一個深受受傷的女子,一個代妹出嫁的女子,各有心思,直到月上樹梢,也沒人睡下。

    第二日,日過午時,杜心月正扶著季莨萋用午膳,前頭孫姑姑突然親自跑來,她審視的目光現在季莨萋身上打了個轉,然後面色沉重的道,「季小姐,宮裡的公公在外頭候著,要……接你進宮。」

    「進宮?」杜心月詫異的驚叫一聲,手中舀粥的勺子驀地一頓。

    「說是皇上要見季小姐。」孫姑姑言語裡帶了些冷意,季莨萋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季莨萋何德何能,怎會突然之間得皇上召見,若是太后召見也就算了,畢竟她和瀾郡主比過一次,太后因此對她好奇,讓她進宮一次也是有可能的,但皇上……皇上與她這個季家的小小庶女能有什麼關係,為何要召見她?

    「莨萋,會不會有什麼事?」杜心月擔心的看著她,昨晚哭了一夜,她的眼睛本來就腫了,這會兒浮腫的眼睛配上擔心的神色,看著倒是有些滑稽。

    季莨萋拍了拍她的手,讓她不要擔心,才抬頭對孫姑姑道,「請孫姑姑先在外面等會兒,我換了換了衣服就出來。」

    「你……能下床?」孫姑姑表情一頓,眼底的寒意更深了。昨日她特地來探望季莨萋,那時候季莨萋分明還下不得床,連給長公主請安都去不了,可不過一夜就能下床,還能進宮了,怎麼,是皇上的召見就了不起了?連身上的傷都能一夜之間好利索了?

    季莨萋看孫姑姑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便苦笑著道,「下床是困難些,但總不能違抗聖旨,再說莨萋現在住在長公主府裡,若是抗旨必會連累長公主受皇上斥責……到時候……」

    孫姑姑想了一下,皇上性格多疑,對長公主這個從泉國回來的寡婦本就有些清淡,若是以為是長公主攔著季莨萋,不讓她進宮的,只怕更會對長公主不滿,這麼一想,她就點點頭,退了出去。

    等季莨萋換好了衣服,撐著傷口的疼痛,在小巧秋染的攙扶下走出來,就看到院子裡孫姑姑正招來了小攆子等著她,她坐上攆子,轎夫抬得很好,她傷口沒受顛簸,倒是還好。

    一路到了前廳,長公主正與宮裡來的福公公說這話,福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幾位大公公之一,跟著皇上幾十年了,但對於這位長公主卻不知為何總是怕得很,可能是長公主的眼神太凌厲了,總讓他覺得如芒在背,所以跟長公主獨處的三刻鐘,真是差點要了這位老公公的命。

    看到季莨萋出來了,福公公幾乎是高興的跳起來,掛著拂塵就迎上去,尖細的嗓子笑著道,「這位就是季小姐了吧,您可讓咱家好等啊。」

    這話本是笑談,季莨萋回一句「讓公公久等了」便揭過去了,可還不等季莨萋說話,長公主冷冷的聲音便從後頭涼颼颼的傳來,「受了重傷的人,福公公莫不是還指望她健步如飛的跑過來?」

    這話等於當眾打了福公公的臉,福公公僵硬一下,輕咳一聲,頓時滿臉尷紅。

    季莨萋見狀,急忙道打著圓場,「小女子行動不便,讓公公就等,真是過意不去。」

    福公公揮揮手,尷尬的道,「沒事沒事,季小姐傷口要緊。轎子已經在外頭等著了,季小姐,可能走?」

    季莨萋點點頭,蒼白的小臉上,卻揚著恬靜淡的笑容,明明唇瓣都青了,傷口應該是很疼的,她卻堅強始終保持笑容,沒有露出半分苦色,一瞬間,福公公對著季五小姐的印象倒是好了些,沒有普通富家千金的弱不禁風,更顯得大方得體一些。

    因為行動不便,從前廳走到府門口足足走了一炷香時間,福公公倒是也沒說什麼,人家畢竟有傷在身,他也不能顯得太刻薄了,況且長公主還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呢,他就是想抱怨,也張不開那個口啊。

    可等到季莨萋上轎,福公公上車後,福公公剛想叫車伕走了,卻見車簾就被撩開,長公主大搖大擺的在孫姑姑的攙扶下坐進了寬敞的馬車,福公公詫然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擠到了一邊,他瞪大眼睛,驚訝了好久,才顫顫巍巍的問,「長公主,您這是……」

    「進宮啊。」長公主語氣涼薄的道,滿臉「你看不出來嗎」的輕蔑樣。

    福公公一噎,掙扎了好久才不好意思的道,「那個……皇上只請了季小姐一……」

    「我進宮是給太后請安,只是我的馬車壞了,便搭上福公公的順風車,福公公不會不答應吧。」

    你都坐進來了,給了他答應的機會嗎?

    福公公滿臉僵硬,掙巴了好久,才硬生生的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不、介、意……」

    午後的京都大街總是繁忙的,人潮湧動,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季莨萋坐是宮裡的轎子,有皇宮的圖騰,百姓看到紛紛退讓,一頂轎,一輛車暢通無阻的到了宮門外,季莨萋撩開簾子,看著眼前高聳的紅磚宮牆,眼底劃過一抹記憶的光亮。

    當年,她在這座巨大的宮牆後頭住過很久,二十多年,她受盡屈辱,備嘗艱難,到最後在那個寒冷的冬天,伴隨著新任太子的冊封,停止了呼吸。

    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她想了什麼?太久了,她已經忘了,或許有後悔,又不甘,但是她記得最深,卻是仇恨。

    而現在,那股仇恨的感覺又湧上來了,佔據她胸口最柔軟那個地方,讓她即便身體不適,全身的刺也在一瞬間蜂擁的冒了出來。

    這次,很巧合的,她又是因為司蒼宇而進宮,但這次的結果與上次,顯然是不會相同的,司蒼宇,讓我進宮,是你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我本不打算這麼快進宮,本想解決了秦家的人再慢慢對付你,但你既然這麼迫不得己,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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