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文 / 魅紫鳶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用勉強,我知道,當時你會這麼說,一定是答應了傾顏,今生只為他而彈,我不想勉強你。」龍旖凰急道。
「沒事,他會理解我,」鳳寧瀾轉身,對著跪在地上的宮女吩咐道:「去取琴來。」
龍旖凰愣了愣,淚水止住:「鳳寧瀾,還是不用了,現在外面下著雪,一定很冷。」
「不要緊,只要我不覺得冷就可以了,旖凰,現在還怕麼?」鳳寧瀾目光平靜如水,漣漪連連。
「不……不了……」龍旖凰低下頭,喃喃道。而放在門扉上的手,不自覺的抓緊了些。
宮女搬來古琴,還搬來桌子和椅子,鳳寧瀾微微擺手,示意她們放在庭院。
雪已經下了薄薄一層,遮去地上的黃土,世界只剩雪白。
空蕩蕩的庭院裡零星種著幾株梅花樹,枝頭上已經掛了些許白雪,梅花正怒放。
鳳寧瀾走得遠了些,龍旖凰透過門縫就能看清楚他的身影,還有他面前的古琴。
雪花紛紛揚揚,零碎而美,落在鳳寧瀾的長髮上,手指上,還有身前的琴弦上。
他半閉著眼,慢慢把手指撫上琴弦,即時,悠揚的樂曲響徹天地,也為龍旖凰照亮平心殿的黑暗。
鳳寧瀾的手指很漂亮,修長而白皙,每一個拂過琴弦的動作都那麼優雅,但是一點也不影響到樂曲的質量。
輕靈的樂聲一點點侵入龍旖凰有些煩躁的心情,慢慢把她的悲哀和恐懼化為虛無,似乎有無窮的力量。
很好聽,但是龍旖凰不知道這是什麼曲子,她從未聽過。
後來,她才知道了那首曲子的名字,鳳求凰。
如果當時自己知道,絕對不會抱著這麼輕鬆的心態去聽吧。
龍旖凰利用並不廣闊的視線細細凝視著坐在滿天雪花中的鳳寧瀾,他的神情還是一貫的悠閒愜意,雖然冰天雪地的,連在室內的她都感覺到寒冷,但是他的手指沒有一刻停過,每個音符都恰到好處,十指靈活自如。
龍旖凰閉上眼睛,微笑著靜靜站了一會,悅耳的琴聲把她心底的黑暗一點點驅除,似乎整個平心殿都被陽光包圍,溫暖。
過了許久,她睜開眼睛,儘管看不清楚,可是她卻能憑著直覺發現那古琴突然有些不對勁起來。
還是暗紅色的木,沒什麼怪異,可是為什麼,她看著卻感覺很不舒服?而且,也和剛開始看的感覺不一樣了?
琴弦!
琴弦的顏色!
龍旖凰的臉色刷的變白,再仔細看了看,的確,那些琴弦的顏色都快和琴身融合到一起了,而不再是原先晶瑩透亮的顏色!
琴弦上被染上暗紅,那些暗紅——是血!
「鳳寧瀾……停下!你給我停下!」她失聲:「助手!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去!聽到沒有,回去!」
她的聲音顫抖,身體也開始不穩定。
這麼冷的天氣,而且鳳寧瀾又是赤手,被那些銳利的弦劃破是在所難免的!
她怎麼會這麼會這麼遲鈍,竟然連這點都想不到!
琴聲還是繼續飄揚,好一會,才漸漸平靜下來。
雪繼續下,鳳寧瀾抬起頭,微微一笑,眼底映出淡淡的雪輝。
「旖凰,這曲子,我是第一次彈呢。」他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鳳寧瀾,你還是先回去吧,現在還在下雪,改天你找個好點的天氣再過來。」龍旖凰的聲音繼續發顫:「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我不想走,」似乎賭氣一般,鳳寧瀾別過頭,淡淡道:「就算在這冷宮似的平心殿,也比在母后身邊好得多。」
「鳳寧瀾……」龍旖凰歎氣,再看看那些被血浸透的琴弦,還是忍不住感覺到悲涼:「你還是快些回去吧,手指肯定被劃破了,看看,都流了這麼多的血,現在這種天氣,肯定難不好受,回去後讓太醫好好看看。」
「那你呢?」鳳寧瀾不著痕跡的把手收到貂裘之下,有意要掩蓋:「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孤寂麼?」
「不會,鳳寧瀾,有你這份心意就夠了,」龍旖凰也笑,陽光破開烏云:「鳳寧瀾,這平心殿,你不能久留,不要因小失大。」
「小?我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小的,」鳳寧瀾說著,皺了皺眉:「母后根本是無理取鬧,甚至連事情都沒有調查清楚。」
「母后看我不順眼已經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這樣一個機會可以名正言順的囚禁我,不要讓我再去牽絆住她的前程,她怎麼會放棄?」龍旖凰無奈:「但是,這樣也好,我也可以脫離那些紛爭一段時日,好好養胎。」
「好好?養胎?就這鬼地方,」鳳寧瀾不屑輕笑:「母后分明是故意整你,難道你不知道這裡以前……」頓了頓,鳳寧瀾突然轉變了語氣:「我會想辦法,這件事情破綻太多,只要推翻了所謂的證人,你就可以出來了。」
「很好的想法,我很感動……不過,鳳寧瀾,想是這麼想,事實歸事實,你比我還要明白,就算你照出證據,母后也會放了我麼?現在冷靜著想想,就我之前做的那些,她不囚禁我終身已經是寬宏大量了,」龍旖凰幽幽道:「我也不想出去,在這裡好,清淨,平心。」
鳳寧瀾弄了弄琴弦,低頭:「過幾日就要舉行婚典了,到時候,我或許連抽身的機會都沒有,原先母后沒這麼做我還放心,但是你在這裡……叫我怎麼能放得下心。」
龍旖凰輕笑:「鳳寧瀾,你還說我小看你,是你太低估我了吧,不過是兩個月禁閉,眨眨眼就過去了,反倒是你,那柳小姐……聽說她爹真的很疼愛她,若是你能好好把握機會,也許將來局勢會有轉機呢?」
鳳寧瀾抬起頭,目光悲涼,雪花從他眼前飄過,漸漸模糊。
冬季,天色終是暗得特別快,不一會,龍旖凰就已經看不清他的身影。
平心殿不比別的宮殿,外邊星星點點的燈火,但是這裡不過兩三盞。
鳳寧瀾也漸漸看不清楚宮殿,只是憑著感覺:「旖凰,你休息吧,等你睡了,我就走。」
「你不走,我不睡。」
「那你不睡,我也沒辦法走。」鳳寧瀾笑。
「……」僵持。
龍旖凰甘拜下風,她知道在比拚耐力和鳳寧瀾相差太多:「那我睡了,你也不要久留,你寢宮可是比這暖和多了。」
說罷,漆黑一片的平心殿裡響起腳步聲,然後越來越小,最後沒有了。
但是鳳寧瀾還是沒有離開,他一動不動的看著平心殿的門,手指儘管放在貂裘下,卻也凍僵了。
夜晚,風雪漸大,白雪落了他一頭的青絲。
過了一會,他突然感覺到白雪再沒落到過自己身上,但是雪花依舊在紛揚。
「太子,」接著,柳千澄溫柔的聲音傳到他耳邊:「風雪越來越大了,如果太子不介意,可讓臣女陪伴太子,一同守著這平心殿如何?」
柳千澄撐著把傘,靜靜的站在鳳寧瀾的身後。
她也穿了不少,但是還是凍得直哆嗦,連說話的氣息都不穩。
「我陪著太子妃,只是盡一個丈夫的本分,何必柳小姐也來一起受苦。」於是,鳳寧瀾的聲音如同這滿天冰雪一樣落下,寒徹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