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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入京 第四十五章 京城事多 文 / 言無休

    第四十五章京城事多

    晚上飯後,首長談性頗高,和陪同考察的人一起談了不少事情,眾人見首長要休息了,從首長的房中退出來的時候,陪同的於志木長等人鬆了一口氣。明天一早,省市領導們都準備送首長去機場就萬事大吉了。

    只是他們第二天才剛起來,首長提出要去一個地方再看看,首長要去的地方是慶東下面的山霧縣,山霧在全國都很有名,除卻了山霧有著名的一個風景名勝之外,更重要的是一個因為農業問題屢屢引起高層重視——一個在農村工作上屢出問題的地方。首長在臨走的時候才突然提出要去山霧,曾思濤知道首長這絕對不是心血來潮,一時興起,顯然是早有「預謀」的,到慶東看看好典型,更要看看壞典型,這麼做的目的就是:就半天的時間,就是想怎麼樣時間上也來不及,這雖然出乎於志木等人的意料,但是曾思濤卻並不感到意外。

    當年震動全國的王懷青事件,得到了最高層的高度重視,直接促成了國家最高層關於農民負擔問題的整體思考,並常抓不懈,不過,前不久,山霧卻又一次走進了全國,在全國再一次「揚名立萬」,卻是因為政府幹部拔青苗種經濟作物的事件,再一次被國家電視台的金牌節目「聚焦訪談」給曝光了,這樣的很粗暴和野蠻的方式,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再一次引起高層的震怒。根據高層領導的指示精神,由國家數部委組成聯合調查組,就電視中反映的問題進行了調查,調查組深入鄉鎮,廣泛聽取農民群眾和基層幹部的情況,問題遠比反映的嚴重得多。

    本來山霧地處山區,種糧食收成也就那樣,山霧是國家級貧困縣,為了改善農民們的收入,山霧縣裡提出了發展經濟作物增加農民的收入,並且對於經濟作物的種植實行責任到人,本來政府部門想辦法讓改種經濟作物增加農民收入是一件好事,但是好事沒做好,那就是壞事,壞就壞在基層鄉鎮的幹部工作不得法。

    責任落在鄉鎮黨政一把手頭上,那就是一個緊箍咒,縣裡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在執行過程中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大部分還是能做工作,但是山霧下面的一個鎮——翔安鎮,為了防止農民多種糧食、少種經濟作物,限定每個農民只準保留一定的糧食作物,超過部分一律剷除。而且實行連片種植,即在規劃種植經濟作物的區域內不准種植其他作物。

    這些鄉鎮適宜種植經濟作物,種經濟作物的收益高於種糧食,但農民不願意多種經濟作物,尤其不贊成不留口糧田、強行種植經濟作物的做法。因為在收成好的情況下,多種煙,少種糧,可以用賣經濟作物的錢買口糧。去年因乾旱部分種經濟作物的農戶沒有掙到錢、甚至虧本,既缺錢、又缺糧,發生春荒、夏荒。這部分農戶今年就要求多種糧、少種經濟作物。所以,農民說,拔了青苗如同鏟了他的命根子。而且,在經濟作物生產中「兩怕」問題無人管:一怕硬性攤銷質次價高的各種肥料。農民反映,與收購經濟作物的公司簽訂收購合同時,必須接受公司攤銷的各種肥料,不准從其他渠道購買。二怕收購時壓級壓價,賣不上好價錢。農民說,他們是站著種經濟作物、坐著收經濟作物、跪著賣經濟作物,公司收購中壓級壓價、講人情的現象十分突出。

    因為有這些原因,農民們不願種太多的煙,面對農民不願多種烤煙的局面,鄉鎮領導決定強行剷除農民多育的糧食作物。這些鏟苗行為是縣鎮統一部署,由鄉鎮主要領導帶領包括武裝部幹部、治安人員在內的工作組突擊進行的。在強行鏟苗過程中,鄉鎮幹部對阻止鏟苗的農民進行毆打和體罰,甚至拘留農民,先後有數人被打,其中三人致傷……

    雖然鄉鎮幹部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也暴露出鄉鎮幹部的執政水平和工作能力嚴重不足,也反映出某種心態,就是王懷青事件的那種心態,依然在一些基層幹部中根深蒂固,這是一個很危險的苗頭,在高層大舉推進依法治國的時候,卻出了這檔子事情,顯然這才是高層震怒的真正原因。

    這次首長突然提出要去山霧,顯然是想看看山霧的實際情況。

    首長要去,那陪同的人也沒有辦法了,首長是準備直接先到王懷青家鄉——山霧縣武陽鄉的響水村,曾思濤看著窗外,雖然過去幾年了,武陽鄉也好,響水村也好,有一些變化,沿途多了不少磚瓦新房,但是整體和慶東其他農村比較起來顯得就落後了許多,這和共和國的國情一般,發展不平衡,曾思濤有時候也不免會換位思考一下,站在首長的角度,站在全局的高度來思考,政策該如何制定,才能在全局顯得更平衡一些,有時候也想,有些政策在這裡有效,在其他地方有沒有效,比如將來從京城外放到發達地區,有些想法會不會南橘北枳?……

    到了響水村,中央警衛局和市公安局的人實際還是提前到了響水村,一大溜的車隊才一到村裡,武陽鄉在響水村的駐村幹部和村裡的領導早就等在那裡了,

    一行人一邊往王懷青家裡走去,首長一邊也聽著村支書匯報著村裡的情況,首長聽說,這路是有好心人捐款修的,希望小學也有,孩子們也不用到鄰村去上學了,路過學校的時候,首長還在已經中午放學的學校門口駐足了好一陣。

    到了王懷青家裡,王懷青家原來的房子還保留著,旁邊是好心人幫著捐贈修建的房子,王懷青的妻子說,這房子留著也是個紀念,首長點點頭問起了她現在的生活情況,聽說政府對她家有些救濟,還有好心人熱心幫助,王懷青的兩個孩子,大的孩子已經上大學了,小孩子都在好心人的資助下在縣城裡讀書了,首長感到很欣慰的點點頭。

    離開響水村之前,王懷青的墓地,站在墓地前,曾思濤腦海裡又浮現起王懷青的照片中的樣子,當年王懷青就差一點上大學,現在他的孩子已經替他圓夢了,若王懷青在九泉下有知,也多少有些欣慰吧。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就這麼離去,他以他慘痛的結果為代價,必將為數以億計的農民換來國家對農村亂收費、負擔問題過重的高度重視,以他年輕的生命為代價,卻為數以億計的農民減輕負擔帶來契機。

    現在老百姓的生活是越來越好了,但是城鄉的差距也越來越大了,要是王懷青還活著,王懷青會做什麼,會想什麼?

    恐怕他會想農村的老百姓會生活得更好,跟城市的異樣美好,這願望,他能為他實現嗎?他曾思濤以及其他共和國的官員能為農村的老百姓實現這個願望嗎?……

    首長站在墳前,似乎也在沉思著什麼,也許心思也和他一般,既沉重又感到責任重大吧,良久之後,首長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面色凝重的在王懷青的墳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千言萬語,萬語千言,都在這一鞠躬之中,首長好一會才抬起身的時候,曾思濤看見了是強忍著眼淚,怕大家看到,現場一片寧靜,在場的老百姓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從武陽鄉出來去毀青苗種經濟作物的鄉鎮的時候,首長一直望著窗外,一路都在沉思,只是在工作人員提醒他要到翔安鎮的時候,他才微微點點頭,說道:「我想明天在翔安鎮開一個基層幹部的座談會,想和幹部群眾們聊一聊。」

    在翔安鎮,首長更多的是關注農民負擔問題,也不光是詢問老百姓,也詢問當地的基層的一些幹部,曾思濤能覺察得出來,首長有考究這些幹部水平的意思,入夜,首長就「下榻」在翔安鎮政府裡。只是首長的房間的燈一直亮到深夜,首長的秘書第二天一早起來時通紅……,

    首長在傾聽了很多基層幹部和黨員發言後,也發表了講話,他指出,不久的將來農業和農村發展進入城市支持農村、工業反哺農業的新時期,面臨許多困難和新的問題,要實現城鄉統籌,保持農業和農村發展的活力,必須深化農村改革,深化農村改革就要推進農業和農村經濟結構的戰略性調整,推進農村經濟的戰略性調整就必須要推進以農村稅費改革為重點的各項綜合改革,促進農村上層建築的變革,以適應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要求。發展的目的就是為了減輕農民的負擔,讓農村的老百姓生活得更好,減輕農民負擔是黨在農村的一項基本政策,各級政府和部門必須認真執行。必須充分認識當前做好減負工作的特殊重要性,禁止任何形式的亂收費、亂罰款、亂集資和各種攤派。對加重農民負擔、損害農民利益的違法違紀行為,必須嚴肅查處。必須充分尊重農民的生產經營自主權。農民是農村市場經濟的主體,也是結構調整的主體。要尊重和切實保障農民的土地承包權和生產經營自主權,政府只能用政策和市場信息引導農民自主調整農業結構,決不能強迫命令。

    而要達到此目的,就必須切實加強農村基層黨組織和民主政治建設,不斷改進幹部工作作風。基層黨員幹部每天都要面對廣大人民群眾,他們的工作方式、方法和工作作風,直接關係到黨在人民群眾中的形象。要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和對廣大黨員的教育,增強基層幹部的政策觀念和民主法制觀念,提高依法行政的水平,不斷改進工作作風,幫助農民解決生產和生活中的實際困難,密切黨群干群關係。

    在西部有條件的地方也可以先行進行減免農業稅的試點工作,以進一步促進農村經濟的發展和農民的增收問題。切實加強黨在農村各項政策的貫徹落實,充分尊重廣大農民的意願,保護和調動農民的積極性,促進農業、農村經濟的持續發展和社會穩定。

    這應該是首長此次西部農村考察的總結性的東西,回京城後肯定會通稿發表的,

    首長在山霧縣並沒有批評任何人,只是表示,以後有時間一定還會來山霧看看,這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現在山霧思路上,工作上還是有問題的,下次來看,山霧的工作思路有沒有突破,工作有沒有成效,這樣的不批評比批評更讓人覺得有壓力,也更能讓人接受,曾思濤也不得不歎服,這就是領導的藝術:寬嚴相濟,有時候溫和的語調一樣可以表達出很多嚴厲的東西。

    曾思濤覺得這一趟跟著領導就好比重走長征路一般,是對他心路歷程的一次洗滌,他心裡其實也渴望著回到西部,這裡不但大有作為,而且他也發現,其實在他生命力似乎已經在四河再西部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懷著這樣的心情,曾思濤踏上了回京之路,曾思濤剛剛回到京城,就接到了何佳寧的電話,她運作成立銀行的事情在京城找不著北。

    何佳寧這段時間就一直折騰著成立銀行的事情,這事千江市裡的書記姜若愚市長羅山溪都已經點頭,一同隨她到京城的還有市長羅山溪以及千江市銀監局的局長等人。羅山溪是千江土生土長的幹部,這次有機會提拔為千江市的市長,還是得益於去年今春周俊仁的事情倒下了一批,退下了一批,還有何佳寧的暗中幫忙,羅山溪剛剛才提上來,這銀行要是能成立起來,那也是好事一件,政績一件,同時也好還何佳寧一個人情,他在中央黨校有個同學是銀監會的,所以就答應幫著何佳寧引見引見。

    但是一道京城,好不容易聯繫上那同學,那同學一聽說這事就婉拒了——民營資本想要成立銀行,那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何況現在銀行業正在整頓重組之中。

    何佳寧自然是不甘心,但是跑了一圈下來,才真是明白為啥外地人對於京城人那麼大的意見,覺得京城人自覺高人一等,恐怕都是這些大小衙門給牽連的,這京裡可比不得省裡,她在省裡還是有頭有臉的企業家,在這裡屁都不是,至於羅山溪好歹也是一副部級市長,在下邊地市不可一世的一方大員,到了京裡什麼也不是,何佳寧算是看明白了,京城裡廳干多如狗,副部滿地走,隨便走到哪個高門大院門前,一個門房都能用居高臨下的眼光把你審視一番,不順眼就得把你折騰夠才讓你進門。怪不得有人講:在粵東嫌錢太少,在京城嫌官太小。在京城裡才真是進門臉難看,辦事事難辦。

    本來,何佳寧這次目標也不太高,就是先投石問路,看看需要完善些什麼樣的資料,需要走什麼程序,有些小的事情也不能處處都得指望曾思濤,她能辦的就盡量自己辦了,但是她現在她覺得自己是大錯特錯了,在京城求人辦事,那就沒有小事情,她跑一圈下來,就是想投石卻找不著路,這個時候她才深深感覺到一入京城深似海的那份失落,在這裡隨便拉出一個人來似乎都能編弄出一些來頭來,對來自地方上的大員根本就沒有打上眼,更不要說她這樣的白身了,有些人在羅山溪面前就敢將那份輕蔑和不屑流於表面。

    「要不請省銀監局的江局長給王副主席打個電話?」

    羅山溪覺得就這樣灰溜溜的也太難受了,想了一下說道。

    「江局長也打過了,秘書說王副主席視察粵東證交所去了,估計要好幾天才會回來。」何佳寧歎了一口氣,「江局長也給銀行監管一部的吳司長打了電話,吳司長說有事兒來不了,辦公廳的李處長大概是陪銀監會主席一起到粵東去了,聯繫不上。」

    「何總,這些部委裡的任是一個比一個難請啊。」

    羅山溪搖搖頭,很多情況下如果沒有一點過硬的私人關係,那就在京裡呆著吧,看看啥時候人家忙完了才會考慮到你,可你又不敢走,沒準兒你一回去,人家就打電話來了,噢,你回去了?那你下個月請早吧。

    難道自己這第一次出馬就要灰溜溜的掃興而歸?回去之後,姜若愚該如何想?在這些企業人士面前面子往那裡擱,羅山溪越想越煩躁。

    「羅市長,我和外經貿部發展辦的曾主任打了電話,他晚上應該要過來。也許他能想到一些辦法……」

    何佳寧見羅山溪臉色很難看,連忙安慰道,要想運作銀行的事情,今後少不得還得有很多地方要借助他,不能讓羅山溪面子跌得太厲害了。

    「上回到千江來考察的那個曾主任?何總啊,這裡面啊,複雜得很,這京城的部委是車有車路,馬有馬路,一般都是不搭界的……這也算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吧……那就試試看吧。」

    羅山溪還真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是不是該想個轍推一推。原本以為這樣可以還何佳寧一個人情,又充分顯示地方黨委政府對這個項目的重視,以求得銀監會的人多少能給點曙光,未曾想到會這般難辦。

    曾思濤接到何佳寧的電話,想了一下晚上沒什麼事情,答應何佳寧見見羅山溪,但是剛放下電話,王遠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思濤,嚴老爺子去世了,你知道不?」

    嚴老爺子就是嚴西景的爺爺,嚴家的老爺子熬過了去年的寒冬,卻是沒有熬過今年的秋天,和嚴老爺子和王老爺子同期的在世的已經不多了,能夠活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知道,看過電視上的新聞了。」

    王遠在電話裡歎息了一聲說道:

    「嚴家的子女因為老爺子去了,在關於老爺子後事的規格上,還有一些他們的待遇問題上鬧得很厲害,嚴二公子居中調停都無濟於事,何苦呢。」

    曾思濤微微歎息一聲,嚴二公子能調停得了嗎,恐怕幾個嚴家的子女就是因為嚴家二公子得到嚴家老爺子青睞,這下嚴老爺子去世了,終於能把這腔怨氣借此機會發作出來,嚴家的幾個兄弟停屍不顧,束甲相攻,嚴老爺子好強一輩子,卻是讓人看笑話了。曾思濤也是搖著頭。

    雖然嚴家一直和王家不對路,但是王遠在電話裡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曾思濤一樣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嚴老爺子去了,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王老爺子,政治有時候就是看誰活得長,但是王老爺子的身體也大不如從前了,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規律,誰也逃脫不了。

    「爺爺聽說你回來了,讓你我今晚去看看他。」

    曾思濤點點頭,想來王老爺子也是得到嚴老爺子去世的消息,不免也會想到自己也是時日不多了。曾思濤坐在那裡也不免有些唏噓,政治上的事情有時候真是看誰活得長,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那就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一旦去了……

    曾思濤只有馬上又給何佳寧打電話,何佳寧接到曾思濤電話心中就是一沉,曾思濤在電話裡沒有多說其他。只說今晚不湊巧,來不了,明天再聯繫,這讓她有些無法向羅山溪交待。

    羅山溪聽了何佳寧的匯報之後也有些不高興,他一副部級的市長都已經屈尊了,這個曾思濤這也太托大了,你不答應就算了,答應了又臨時反悔不來了,這不是戲要人麼?

    羅山溪本來沒有辦成一點事情,心裡就有些不自在,這一來正好,他乾脆也樂得順水推舟,問了問曾思濤也沒有確定具體時間,他就更覺得大概是曾思濤也覺得這事兒不好操作,有點不敢輕易來赴宴,免得到時候下不了台的感覺。

    羅山溪也打了幾個電話通過其他一些渠道問了問情況,都說現在銀行業處於全面整頓階段,估計耍開口子難度很大,短期內要啟動幾乎不可能,羅山溪知道在京裡,你若是找不到門路,那你想要辦事兒,那就是寸步難行。這也讓他心生退意。

    若是在這兒呆上十天半個月還是灰溜溜一無所獲的回去,那自己這個新任市長的顏面蕩然無存不說,而且也對自己日後在市政府這邊開展工作極為不利,還不如趁此機會宰割借口明天就先回去。

    曾思濤可沒有想到自己被人看得如此不堪,羅山溪日後也因為錯失這等和曾思濤搭上關係的良機而扼腕歎息,這是後話不提。

    此刻他正在醫院裡同王老爺子說著話,春節之後,老爺子基本上就是在醫院裡療養了。

    「思濤,去西部跑了一圈,感覺如何?」

    「爺爺,正如政府報告所講,西部大有作為。」

    曾思濤跑了一圈,心裡其實還是想到西部地方上工作,在京城他實在是覺得有些不習慣,見老爺子問起這個,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那知道老爺子卻是搖搖頭:「西部確實是大有作為啊,但是卻不是你該有作為的時候了,你想想為什麼?」

    曾思濤沉思了好一陣才說道:「這樣的機會應該是讓有的人去了,再去……」

    王老爺子點點頭:「不能好機會都一個人占完了,這樣人家也會腹誹的。」

    曾思濤原本是一腔熱忱的,卻被王老爺子一盆冷水給澆了,心裡多少有些失落。

    「西部,不是不能去,等過了這兩年再去也不遲了。」

    曾思濤點點頭。

    老爺子頓了一下說道:「老嚴走了,全會要開了了,這過幾天,中央的同志大概回來看看我這老頭子的,思濤,你到部委工作還不到兩年吧?」

    曾思濤點點頭,這一年過得真是夠快的了,轉眼之間就要到國慶了,國慶前後就要召開全會了,你、畢竟是世紀之交的第一次全會,和兩會相比起來全會是制定重大的方針政策,甚至是新世紀一個比較長期的規劃,所以顯得更重要,更有重大的意義。

    王老爺子點點頭,微微輕歎了一聲:「是短了一點,只是現在時不我待啊。我這老頭子也老了,馬克思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召見我了,這以後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

    曾思濤見老爺子話裡的意思是想要讓他盡快的出京,本想問問去何處最好,看見老爺子又有點傷感的樣子,曾思濤這話就怎麼也問不出口,忙說道:「爺爺身體這麼好,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長命百歲,就是長命百歲又還有幾年?不要諱言生死,這是自然法則。你們父親忙,我在這裡還是交代一下後事,一個原則,上面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有些東西爭來爭去有什麼用?如果中央有人來我也會提出來,不給組織上添麻煩。」

    說著又轉過身對曾思濤說道:

    「對思濤,我也沒別的交代,就兩句話。」

    老爺子伸出了兩根指頭比劃了一下繼續說道:「多干少說,少摻和。這幾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特別是什麼該摻和,什麼不該摻和,什麼時候該摻和,什麼時候不該摻和,這火候的拿捏,那是需要沉澱的……」

    曾思濤知道這是老爺子一輩子的政治總結,也很慎重的點點頭。

    「小遠,小梅你們倆與世無爭這本是好事,但是既然生在這樣的家庭,有時候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你想與世無爭,可人家不一定那麼認為,有些事情你還是要給思濤把把關,你們父親忙,你們兩個當大哥大嫂的在思濤的事情上要多費點心。」

    王遠合郁梅楠忙點點頭,聽著這像交代遺言一般的,曾思濤兩口子和王遠兩口子都有些不自在,病房裡的氣氛比較凝重。

    王老爺子似乎也覺察到這一點,又看了王梓霞一眼,說道:「思濤,你可別委屈了我家小霞。」

    王老爺子用他那洞悉一切的眼光看了曾思濤一眼,看得他頭皮發麻,背心發涼。

    王梓霞看見她爺爺說這個,捏了捏曾思濤的手說道:「思濤對我很好很好的……」

    王老爺子見王梓霞那樣子就沒再說了,笑了一下說道:「我最後的願望就是希望能看到你們的寶寶出世……」

    王梓霞看了曾思濤一眼說道:「我已經回京城了,小寶寶,爺爺,我們會努力的。」

    王老爺子談了一陣話,精神有些不濟,曾思濤幾人就退了出來,王老爺子看著幾個人的身影喃喃的說道:

    「我家這傻孫女呀……」

    看完王老爺子回到家,曾思濤和王梓霞都沒有怎麼說話,曾思濤只是把王梓霞摟在懷裡,王梓霞肯定是知道他外面有其他女人的,但是在她家人面前卻是極力維護自己。

    「思濤,去臥室吧,爺爺還等著看小寶寶呢。」

    曾思濤笑了笑,也王梓霞說起這個倒是很……

    兩個人正在卿卿我我的時候,曾思濤的電話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曾思濤一看是週五顧的,他正要臨門一腳,這傢伙卻來添亂,不由腹誹著週五顧:這要是不舉了,他得把週五顧給弄到國外的鴨子館去……

    「哈哈,思濤,告訴你一個機密的消息。」

    「什麼機密的消息,明天再說吧,我還有事。」

    「有啥事?老遠就看到你家窗子還亮著燈呢,上樓了,馬上就到你住處。」

    曾思濤聽見門鈴響只有無奈的起身去開門。週五顧看見曾思濤衣服有點凌亂的樣子,看了看臥室的門,賊笑著問道:「思濤,都老夫老妻了,你也太性急了一點吧。我的同志哥哦,這才不到八點呢。「

    週五顧怪腔怪調的說道。

    曾思濤瞪了他一眼,遞給他一罐啤酒,說道:」有什麼事快說,說完趕緊……」

    「思濤,你知道不,景雲明被判死刑了。」

    「死刑?」

    「是啊,我今天去旁聽了的,景雲明啊,很淒慘啊。」

    曾思濤有些驚訝:「聽說不就幾百萬嗎?怎麼就判死刑了?」

    在曾思濤的印象中即使是上千萬的,判死刑的也是很少,主要配合一點一般都是死緩。週五顧把啤酒喝掉後說道:

    「雖然才幾百萬,但是性質惡劣啊,他是想外逃啊!這景雲明兩口子也實在是……景雲明在被監控後,他妻子就倉皇轉移銀行存款,只是這個時候還去轉移那不是找死嗎,扣押後有三百多萬元。加上收受的物品可能有五百來萬吧。」

    「那只要退贓積極,應該不至於死刑吧。這才是一審判決,說不定二審會改判呢。」

    「景雲明在法庭上總結自己的人生,或許是自知罪孽深重,在法庭上,景雲明的態度倒是十分老實,每次發言之前或發言完畢都會說上一句『謝謝審判長』、『謝謝公訴人』,或者是『謝謝律師』,景雲明在被問話時,臉色蒼白,汗不停地從額頭上淌下來。他低著頭,不停地喝水,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在庭上景雲明時而聲淚俱下,時而感慨系之,時而追悔歎息。他回顧了自己的人生道路,總結了自己犯罪的原因和教訓。同時他懇請他的渴求:『救救我這個大罪人,給我判個死緩,給我一個改造的機會,我永遠銘記黨的恩情,感謝黨的政策。』

    思濤啊,聽說景雲明在中紀委調查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偵查期間,曾多次向辦案人員痛哭流涕,請求寬恕。到後來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一種求生的**在心中湧動,他逢人便跪地求饒,乞求組織上能給他一條生路,哀求『放我一馬』。有些人說起他就搖頭,為了活命簡直像一個被打斷了脊樑的癩皮狗……「

    週五顧喝了一口酒說道:

    「思濤你沒在京城不知道,中紀委馬上就要對景雲明這事發文件通報,各級黨組織要認真貫徹執行從嚴治黨的方針,切實加強對黨員領導幹部的教育、管理和監督。要堅持把堅定『共產』主義理想信念作為思想政治建設的首要問題抓緊抓好,教育廣大黨員幹部特別是領導幹部牢固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要對領導幹部進行經常性的考核和檢查,加強監督,從嚴約束;要按照德才兼備的標準考核幹部,嚴格按照規定任用幹部。

    而公訴人講景雲明身為林江省副省長,並先後擔任國家有關部門的領導職務,本應模範遵紀守法,但卻利用手中的權力,為行賄人謀取利益,權錢交易,造成極為惡劣的社會影響,受賄數額特別巨大,使國家財產遭受重大損失,犯罪情節特別嚴重,應當依照刑法的有關規定從重處罰。審判環節非常嚴謹,不但符合法律程序,而且做到了證據確鑿。既有人證又有物證,景雲明就是想矇混都沒有矇混的機會,這事上面鐵了心的要辦成鐵案的,他有機會嗎?!景雲明一審被判死刑後,按監管規定,立即給他在監號內戴上了腳鐐。這時,景雲明提出了三點要求:一是想見妻子兒女;二是希望能夠得到紙和筆,他要給中央寫申訴材料;三是不要在監號內戴腳鐐,因為這麼多人看著他,不會有什麼問題。法院同意了前兩點要求,但第三點沒有採納。法院方面說這既是為了安全,也是為了體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說說這樣的案子有改判的可能?連景雲明自己都很清楚結果了,當聽到自己的死刑判決時,景雲明神情木然,面容僵硬,目光呆滯聽說一審判決後,景雲明唸唸有詞地說:『我也可以知足了,到目前為止,我也算是建國以來被判死刑最高級別的一個了!』

    押解他的人說:『不對吧!在五十年代有著名的劉青山張子善他們被處決的!』

    景雲明反駁:『他們那時只是地委書記,充其量才是個正廳級幹部,我是副省級!……我也可以載入史冊了!』,嘖嘖,活脫脫一副小丑的嘴臉。」

    曾思濤搖搖頭,說道:「五顧,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

    「想想我家老頭子啊,都沒有幾個積蓄,唉……我家老頭子什麼都不好,不貪這點倒是不錯,至於我呢,有點小錢,這錢經得起查,還是思濤你說得對啊,來路要正,不然總是……」

    曾思濤點點頭,看來他當初預感到景雲明下場還是很對的,只是還是把程度看輕了一點,看來上面面臨的壓力比他想像的還要大,國人一向有刑不上士大夫的說法,就是指士大夫即使犯法也享有免受法律追究的特權,現在這個底線也被突破了,景雲明正如他所預料的,犯事犯得不是時候,加上後面的人已經……

    曾思濤看了週五顧一眼說道:「馬上就要召開全會了。」

    「是啊,馬上就要召開全會了。景雲明秋後問斬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曾思濤點點頭,一審被判處死刑,這基本上就是終審判決了,從共和國建國以來,被槍斃的貪污**影響最大級別最高的是五十年代海津地區的地委書記和專員,那也只是正廳級,如果景雲明終審維持原判的話,那麼他將成為共和國被槍斃的級別最高的幹部。這是要拿景雲明開刀,這是高層表達的一種反腐的決心,給即將召開的全會祭旗,這是向外界發出一個強烈的信號,即便是部級幹部也不是不能被槍斃的!

    京城高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一審法院對景雲明一案的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適用法律正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裁定駁回景雲明的上訴,維持原判,並依法報請最高人民法院覆核。

    最高人民法院覆核作出裁定,核准景雲明死刑,同時下達了執行景雲明死刑的命令。就在舉國歡慶的國慶來臨之時,景雲明在京城被執行死刑。

    只是這一聲槍響就能嚇到人嗎?

    曾思濤微微搖著頭,如果不在制度上健全,在監督上加強,景雲明是第一個副部級,但是絕不是最後一個,肯定還有後來者超越他,或許他創造的副部級被槍決的記錄很快就會被人超越……

    就在這一聲槍響之後,眾人舉首相盼、舉世矚目的新一屆全會在迎接國慶的倒計時中召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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