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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過江龍 第八十四章 命懸一線(一) 文 / 言無休

    第八十四章命懸一線(一)

    只是孫立偉才剛剛走到距離中紀委不遠,正在向路人打聽中紀委信訪局的具體位置的時候,兩個警察攔住了他,要他出示身份證,孫立偉也沒有多想,心裡想,這臨近春節,治安抓得比較嚴,就把身份證遞給了警察,警察看了看,招呼了一聲,幾個人走了過來,攔住了他。笑呵呵的對他說道:「楚漢的吧?」

    幾個人雖然是笑呵呵的,但是卻是攔住他前行的方向。

    兩位警察看來和這幾個人比較熟悉,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道:

    「怎麼都快過年了還有來上訪的啊,也不知道你們那裡的領導是……。好好做做工作吧,就在你們地方解決吧,我們臨近春節警力也挺緊張的。」

    「是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呵呵……我們先把這事處理了,有機會一塊坐坐……」

    兩個警察笑了笑:「哪有時間坐啊,這春節前後,忙得腳不沾地的,唉,你們駐京辦的也差不多,都是勞碌命……」

    兩個警察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孫立偉沒想到,他千算萬算,想好了一萬個對付李立中的辦法,但是他漏算了楚漢駐京辦。

    駐京辦的工作,除了跑步進京,溝通關係,迎送領導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就是維穩,所謂維穩,就是解決到京城上訪的人員。地方的駐京辦就是圍堵地方人員到京城上訪的最後一道關口了,這已經是社會上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這些年,進京容易了,進京上訪的也多了。這裡面有司法不公的問題,有分配不公導致的社會矛盾問題,也有人的**問題

    每年各地方都會抽調人員進京接訪,警察、民政、檢察院、法院等部門都會有人被抽調過來「合署辦公」。每年有人員輪流。目的只有一個,維護穩定。京城不穩,則地方不穩。

    國家規定的正常上訪渠道包括信訪局、最高法、最高檢、公安部、民政部等部門的信訪處。每逢京城有重大活動的時候,比如兩會、春節前後等等,在這些地方就會出現「全國車牌展」,在這裡會密佈著各個地方的接訪車輛。有法院、公安的,也有僱用的社會車輛,反正全國各地的都有,來迎接上訪的人「回家」。

    這有車的還算好的,有些縣級的駐京辦的接訪幹部乾脆直接坐到街邊的人行道上,有的則將「馬扎」直接支到「這些機構的牆角下。弄得這些地方的安保人員不得不定時驅逐這些「不速之客」,一天要清理三四次。所以,這些駐京辦的幹部,就像一群「地下黨」。在京城市民心目中的形象不是太好,有時候車子隨便停,在小區租房子,人員經常換,難以管理,影響了政府形象,影響了首都形象。

    到這些地方上訪的,這還算是守規矩的,要是不守規矩的,出現在「非正常的上訪區」,比如大會堂,使館區的等等這些京城重點地區和敏感部位。到這些地區上訪會給地方上造成更大的壓力,因為一旦「被中央聯繫辦登記」,所謂登記,就是讓地方政府來領人,這領人是小事,實際上這件事是被中央登記造冊了,那就是上了中央一些領導的案頭,對地方領導來說,這是一個關係政治前途的考核指標。因為作為地方領導來說,首先一條是要維護好一方平安。事情捅到上面,給中央造成不好的印象,地方領導的壓力就大了,萬一某個地方的上訪事件被「中央聯繫辦登記」了,那基本就是「一票否決」,事態就嚴重了。

    所以,「不被上級部門登記」是駐京辦工作的起碼要求。為了「消除登記」,各駐京辦的人員都會在駐京辦很重視跟京城警方搞好關係,已經和京城警方保持互動的工作網絡。駐京辦的手機都在各個派出所掛了號,一旦有上訪戶,駐京辦就會接到派車接人的通知。

    為了維護這個網絡,除了平時打好招呼外,事發時還要再「溝通」,這裡面有些不便說的「潛規則」。

    ——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盡量把事態控制在市裡這個層級。

    所以駐京辦的人員和這一片的警察熟悉非常正常,不熟悉才不正常。

    至於那些上訪者,當他們眼看距離他們心中的聖地只有寸步之遙了,但是冷不防殺出了本地的駐京辦,連蒙帶唬,軟硬兼施不僅攔截下來,更會很快送回原籍。聽話的答應不再上訪的可以順利回家。對那些不聽話的非要較真不可的就直接送進「學習班」甚至看守所。

    孫立偉這個時候到中紀委檢舉李立中,簡直和自投羅網沒什麼區別。

    三個人架著他走進了一輛車裡,雖然被駐京辦的「截訪」,但是孫立偉並沒有太過於驚慌,因為他還是做了幾手準備,在進中紀委之前,先在郵局把檢舉李立中的材料寄發了給中紀委和林江省、楚漢市的相關部門和領導。他當時倒是沒有考慮到會被駐京辦攔住,只是覺得這樣做是多方入手,扳倒李立中的保險係數更高一些,現在看來當初的無心之舉,卻是在關鍵時候發揮了作用,要不然人家為什麼說諸葛一身唯謹慎,此時的孫立偉也沒有把駐京辦攔住當回事,他知道這些人的身份是楚漢駐京辦的人員之後,就一直在想辦法脫身,只是這負責「接待」他的駐京辦的工作人員看樣子只是負責吧他送到駐京辦,對於他說的什麼都只是笑笑,然後一句話就給他擋了回來:「不管是什麼事情,這車上也說不清楚,等到了駐京辦再說。」

    到了駐京辦之後,這幾個人把他交給駐京辦的工作人員之後,又駕車離開了,工作人員本來態度還是不錯的,讓他坐下先休息一會,還給他倒了杯茶,弄得孫立偉有點感動。這工作人員還陪他閒話著:

    「小伙子,你這麼年紀輕輕的,怎麼想做這樣的糊塗事?小伙子啊,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孫立偉知道他這個時候不能講是去舉報,就按照想好了的說辭說:「做什麼糊塗事?我只是想去看看我同學。」

    接待他的人笑了一笑:「呵呵,我們是專門吃這碗飯的,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一看就是去告狀的。」

    孫立偉堅持是去看同學的,但是顯然坐在一邊的駐京辦的人沒有相信他的說法。笑了一下說道:「這樣吧,你到底有什麼事情,說一說,我們盡量給市裡反映反映,也好替你呼籲呼籲,小伙子,我們這也算是一級機構,呼籲一下,還是有點用的。」

    孫立偉一直堅持自己是去哪裡看同學的。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又勸解了他一番,見他始終堅持,就出去了。

    沒一會,就進來了兩個人,讓孫立偉沒想到的是,這種猶如被共軍俘虜了的**士兵的優待很快便成為過去式,像進入文革時開始搞大清算。沒一會,換了幾個人進來,孫立偉一看,這些人都是便衣警察,一個個黑麵包公一樣。

    這兩人要求孫立偉把一直緊緊抓在手裡的包交給他們「保管」,孫立偉很清楚,這所謂的「保管」,實際就是查看他這包裡裝了些上面東西,孫立偉是死活不同意交給駐京辦的人員「保管」,但是他的抗爭顯然是徒勞的。

    這兩人拿著他的包出去之後,很是耽擱了一陣才又重新回來,看兩人的表情,孫立偉知道,他包裡的材料,肯定被這些人看了。

    兩個警察面沉如水,這基本上等於是審訊了,待問完了例行的問題後,這些人就讓他老實交代自己幹了些什麼事。孫立偉知道,這些人既然已經看了他包裡的材料,反正鐵證如山,就算想隱瞞也不可能,於是很配合的說他要舉報李立中。

    聽完孫立偉的交代,兩位審訊員交換了個孫立偉不明白意思的眼神,其中一人說:「你知不知道,誣陷、誹謗一位領導的後果,希望你能老實的說出所有事,坦白從寬,今後法庭以後是可以減輕處罰的。」

    這是唱紅臉,但是即使是唱紅臉,似乎一下子就把他定性為罪犯了。

    但孫立偉始終堅持他是據實舉報,不存在誣陷和誹謗的可能。

    另一人大聲叫道:「你很不老實,實話告訴你,我們已經掌握了你所有的事實,不坦白交代,不會有好下場給你。」這是唱黑臉。

    孫立偉想或許他們的懷疑只是種職業習慣吧,便誠懇地回答自己絕對沒有說謊。

    警察一拍桌子:「你別想矇混過關,現在我們要的是你的交代,如果在這裡吧交代,回了楚漢,哼……。」

    孫立偉見這些人如此不問青紅皂白,知道自己是落在了李立中的人手裡了,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就以沉默來表示。

    那警察見他默不出聲,轉頭對另一警察說:「這傢伙很不老實,小吳,先把他銬上,好好在這想一想。」

    那警察便走過來,拿了付手銬緊緊銬在他兩個手腕上。他故意把手銬調得很小,剛一卡緊他的手腕,孫立偉不由痛得哼了一聲。然後兩個警察走出門,把他一個人扔在了這臨時的「審訊室」。

    從這兩個警察的問話,孫立偉感覺事情並不如此簡單,既然這些人看了他包裡舉報李立中的材料,李立中恐怕也已經知道了,李立中被他舉報了,肯定恨他入骨,他算是老江湖了,當然明白打蛇不死必遭反噬的道理。一定會置他於死地。

    孫立偉深呼吸了幾次,

    但是這些材料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能在什麼時候起作用,他不知道,但是他現在的處境他十分清楚。警察們在大約兩小時後才再次走了進來,問他想清楚了沒有,有沒有什麼話要說。孫立偉說沒有,剛才說的全是事實。於是警察們被激怒了,審訊很快由口頭上的較量變成了拳腳下的教訓。

    整個過程持續了差不多半小時,孫立偉咬緊著牙,不出一聲地任憑他們將他的身體當成練功器具,心裡卻一直在想,只要能夠扳倒李立中,那麼這些皮肉之苦完全值得了,就是被打死也值了!

    等警察們累了,覺得有必要休息的時候,孫立偉已經被打得縮成一團在房子的一個角落裡,感覺腦中陣陣轟鳴,身上被火燒了一般辣辣地痛,視線也有些模糊,頭上幾股紅色的液體不停流下。雖然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但孫立偉知道這時的他肯定不會給人美感,也進一步體會了以前被抓的革命先烈們所吃的苦頭,並為他們的堅強的意志感到驚訝,因為警察們再堅持一下的話,孫立偉想他肯定會招的,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難怪報上總有那麼多屈打成招到了這一步,不招能行嗎?,甚至有的被打死也沒有什麼稀奇,孫立偉覺得這些人要是再打他,他恐怕就會死了……。

    或許這是在京城,或許警察同志們似乎並不想給正蒸蒸日上的媒體再錦上添花,或是終於想到了他還是有人權的一般,商量了幾句後,便走了出去,再一次把他留在審訊室,。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孫立偉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始終未能如願,徒勞地試了幾次,終於決定放棄,就像堆爛泥般癱在地上。孫立偉竭力忍著疼痛不發出聲,安慰自己,中紀委說不定明天就會收到他寄出的東西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度過了難熬的一上午後,中午那幾個警察又進到審訊室裡,先是給他大講政策,並給他帶來個盒飯吃了,隨後見他仍然不肯合作,又用拳腳將他教育了一通。好幾次孫立偉都想要放棄自己,好幾次都想說出認識林雨衷,讓他們給林雨衷大哥電話,林雨衷一定會來把他給救出苦海的,但是孫立偉也知道,一旦他講出認識林雨衷,事情恐怕只會更糟,那樣不但會讓林雨衷捲入這漩渦,李立中要是知道他既舉報他李立中,還給他戴一頂綠油油的帽子,肯定更是會……

    孫立偉在這臨時的審訊室度過了人生最漫長的一夜,審訊室的門再也沒開過,整個晚上都沒有發生什麼事,不過這種平靜卻讓孫立偉有種暴風雨或許就要來臨了的感覺,傳說是這樣的,暴風雨到來之前都會有段讓人窒息的平靜……

    孫立偉的預感還是相當靈驗的,他第一沒有想到駐京辦會攔住他,第二是沒有想到李立中的死黨、市公安局的副局長溫新民此時正在京城給自己的關係戶拜年,那檢查他包裹、審訊他的人就是同他一起從楚漢過來的手下。兩個警察看見他包裡的材料,嚇了一大跳,趕緊給正在駐京辦休息的溫新民匯報,溫新民一看,也是吃驚不已。接下來的事情不用講也就清楚聊:溫新民把這件事趕緊通報了李立中,李立中有趕緊和溫新民商量對策……

    暴風雨終於在不久之後如期而至,第二天一大早,幾個人把他押上了一輛警車,聽他們話裡的意思,是要把他送到楚漢,孫立偉知道,自己現在是命在旦夕了,因為在京城,這些人總還是要忌憚幾分,把他打傷打殘有可能,但是至少不會再京城弄死他。但是到了楚漢就不一樣,那裡是李立中的地盤,李立中在公檢法都有人,隨便找個理由弄死他,甚至還沒有到楚漢,說不定在路上,這些人隨便把他往那些懸崖深澗一丟,這樣他這個人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從人間消失了……

    不過幾個警察卻是沒有在路上把他扔掉,而是直接把他送到了楚漢的一個看守所,孫立偉對看守所的一些印象完全來自於媒體,而媒體所報道的儘是些致殘死亡之類的事件,使得他對這地方有極度的恐懼,在他的想像中,這裡潮濕陰暗,蟲鼠縱橫,終年不見陽光,小小斗室裡擠滿了一個個面目猙獰的人,他們眼露凶光地盯著每個新來的成員。

    辦好了相關手續後,孫立偉得到了一身囚服和一個代號,到了囚室,一切居然和他想像的沒多大分別,房子非常小,只是沒那麼潮濕,光線不是很好,雖然是大白天,還亮著照明燈,四處充斥著一種嗅之想吐的騷臭味。雖沒見到蟲鼠,但那是遲早的事。房子裡已經有四個人了,相貌和他猜的也差不了多少,看著他的眼神明顯的不懷好意,孫立偉知道,既然警察們在路上沒有讓他人間蒸發掉,那麼在這看守所裡,李立中一定會安排人進來,把他給幹掉。此時的孫立偉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他的檢舉材料能夠引起中紀委的高度重視,只有這樣,他現有可能有活命的希望,人心或許就是這樣,雖然他心裡其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人但凡是有一線生的希望,就不想放棄那一顆救命的稻草,求生求好的心情比鑽石還要硬過幾分,只要不到絕望時候,誰也不會甘心放棄……

    但是,孫立偉是沒有想到,即使他是實名舉報,他的檢舉材料能夠引起中紀委的重視,可李立中畢竟是一個正廳級的副書記,中紀委肯定也是很很慎重的對待,那會那麼輕易就對其進行立案調查?

    何況,中紀委就是對李立中立案調查,要找他核實相關的內容才會聯繫他,而他現在根本就無法與外界聯絡,——中紀委遠水解不了近火,他的危機就在眼前,孫立偉真的是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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