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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過江龍 第九十二章 分界線(一) 文 / 言無休

    第九十二章分界線(一)

    曾思濤看到這些報道的時候,人已經在楚漢了,除了這些港報的剪報之外,此時還有一份遲到的東西擺在他的案頭。

    不過曾思濤的思緒卻沒有在這上面,依然在思考這趟京城之行。

    曾思濤在從香港回楚漢前,專程去了一趟京城,先去看望了一下王老爺子,這裡環境優雅,寂靜的讓人忘記了時光的流逝、季節的變換。如果不是身臨其境,沒有人會相信在這鬧市之中,會有如此安靜的所在。這所醫院組建於十年動亂期間,是一所以老年病為重點的小型綜合性醫院。這所醫院建設的起因是,共和國的幾位開國領袖都身體欠佳。中央辦公廳根據中央領導的要求,在北養蜂夾道選了一塊環境幽靜、空氣新鮮的地皮為院址,準備修建一所小型醫院。當初的要求是,既要便於中央領導人檢查身體,治療疾病,療養休息,又要便於他們在這裡接見客人和辦公,尤其是要有利於安全警衛工作。這些是其它現成的醫院都做不到的。

    這所小型醫院各方面的要求都相當高。從設計、用料、施工、裝修以及參加修建的人員,政治上要求絕對可靠,工程上要求精益求精。主體建築是青磚與鋼筋水泥混合結構的四層樓。第一層是專為中央主要領導人設置的,有臥室、辦公室及會見外賓的大廳,並有相應的附屬設備。房屋的牆體結構厚實堅固,抗震能力強,房間高大寬敞,光線充足明亮。工程在七十年初完成主體結構,這裡是按照軍事編制序列,定名為「軍隊第xxx醫院。」

    老爺子已經到了風燭殘年了,身體已經是大不如從前了,能挺過這兩年,已經是一個不小的奇跡了。在京城最冷的時節,病情又加重了一些,原來老爺子冬天雷打不動的到南方過春節已經是不可能了,由於身體的原因,已經連續兩年沒有出過京城了。

    曾思濤隨著岳父王西北走進病房的時候,老爺子剛剛輸完液,看上去人稍微有點精神,不過說話什麼的已經有些吃力了,在他說話的時候,老爺子只是點頭,甚少說話,只是在曾思濤要出門的時候,費力的說了一句,好好幹。

    老爺子不宜說話太長,曾思濤也就是在病床邊陪著說了幾句話,就隨著王西北退出了病房。

    兩個人走進了旁邊的會客室,曾思濤知道王西北有話要說。

    坐定之後,王西北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在楚漢這兩年總體是做得不錯的,經濟上有所突破不說,該隱忍的時候能夠隱忍,心無旁騖,這一點讓我很欣慰。」

    王西北想了一下繼續說道:「在近幾年來,在高層已經不存在經濟保守這一說。但是國家對於宏觀調控的力度,也是外界有目共睹的。要有序的發展經濟,這一點越來越被外界所認可。」

    「在經濟領域工作,大方向一定要明確,畢竟現在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一個幹部在經濟方面的能力如何,經濟政策的取向如何,是上面考察的一個重點。在相當程度上,一個官員在經濟領域工作時所抱有的態度,也同樣意味著他在政治領域中所抱有的態度。即經濟主張約等於政治主張,這一點通常是高層考察官員時相當關注的一個問題。」

    「至於經濟保守是否比開放更加的有利,這是一個很難說清楚的問題。」王西北笑了一笑:「你也知道,你爺爺在中央是以保守著稱的。有人戲稱他是共和國專門負責「踩剎車」的。但是這個踩剎車的,連總舵手也得聽取其意見,為什麼?第一,你爺爺即是改革開放發展經濟的堅定支持者,第二、因為共和國的發展如果沒有一個踩剎車的,搞不好就會車毀人亡,這一點,總舵手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兩者並不是矛盾的。」

    「但是在民間,很多人由於高度不夠,往往會片面的斷章取義,並且保守在民間,有時候會被認為正、直;有時候會被認為僵、惰。但是縱觀世界各國歷史,保守派所佔的優勢一直遠遠大於激進派。有時候,甚至把保守與成熟等同!不過現在所處的時代不同,你也大可不必拘泥於保守與激進這樣界定,認準了的事情大膽的幹,你年輕,在經濟建設上還是要有那麼一點闖勁,並且我看你在楚漢的經濟政策基本和保守無關,這一點,我能看到,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到。」

    「但是在位置的問題上,還是要保守一點的好。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政壇是孕育和培養政治家的的溫床與搖籃,共和國更是如此。在共和國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政壇的磨礪是必由之路和唯一的選擇,也是成長成熟的土壤。因此,從政治盲從到政治家,有一條漫長而曲折坎坷的路要走。但對大多數人來說,即使是他們經過三災六難七十二刀山火海,也未必能成為政治家。

    其中,有的成為政治走肉,有的成為政客,有的甚至什麼也不是,一無所得地在原地打轉轉,這就是自然界大浪淘沙優勝劣汰的殘酷過程。因為,成為一名眾星捧月的政治家,是由諸多先決條件決定的,其一是講政治;其二是講正義;其三是講公心;其四是講正氣。其實,在物慾橫流名利雙收的官場,講政治,誰都能做到,平時說話做事含蓄一點、謹慎一點就行。如果要想做到講正義、講公心、講正氣就難了,你必須在風光無限的仕途上,不斷做出常人難以決斷的堅持和妥協,作出常人難以承受的犧牲與奉獻,經受住常人難以抵擋的誘惑與羈絆,接受常人難以承載的壓力與考驗,保持常人難以做到的平靜與坦然。因此,成為政治家,過程重於結果,是一種漫長而遙遠的過程。」

    王西北看著女婿不時地轉著眼珠,他知道女婿正在拚命地接受、領會著自己傳授的精華。

    「你現在已經是副部級,但是你現在還沒有進入中央序列,中央候補委員,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分界線,其他的都是假的!只有進入了中央序列,那才能說你在政治上有了一定的地位!」

    這樣的話,曾思濤在幾年前就已經聽說過,王西北再一次鄭重其事的和他談這件事,顯然是這件事非同小可。

    「宦海逐流,瞬息萬變。在這個時候和你討論『中央序列』的問題,也是時候了。

    楚漢市委書記,按照慣例就應該是省委常委,中央候補委員,你眼下也有一個極佳的機會,有希望坐上市委書記的位置,在這樣的時候,是人都會對這個位置有想法,有渴望。這很容易理解,但是如果不能進入省委常委,不能成為中央委員,你的這個市委書記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到了你現在的文字,能否進入中央序列,什麼時候能夠進入中央序列,是關係到你政治前途的最大的問題!在其他任何時候,你都可以摔交,但就是在這個時候你一定摔不得!一摔,那就不是一屆兩屆!也許你的政治前途也就能夠看得見終點!」

    曾思濤靜靜地聽著,小心翼翼地聽著,他知道這時候岳父親所講的,絕對關係到他的將來。

    「進入中央序列是差額選舉的,這個差額,很有一些名堂。這幾年栽在上面的政治新星,不是一個兩個。有的甚至背景非常的強悍。在經歷過這一關敗下陣之後,很多人要麼黯然退出了政壇,要麼就是一蹶不振。」

    「這個選舉啊,不但要看你的實力,看你的整個表現,還要看上面在位的態度。從總的來說你在楚漢的整體表現是不錯的,但是你才剛剛三十出頭,雖然當初上面的意思讓充當救火的角色,你在楚漢也完成得不錯,但是上面的態度現在有些模糊不清,在我看來,上面也怕把你抬上來,不能服眾,三十剛出頭,如果進入中央序列,成為中央委員會候補委員,也許太年輕了……

    我想,眼下最要緊的是夯實你的基礎,不必急於那個位置,要著眼長遠,你還年輕,再等個兩三年,把這一屆干滿,也還不到三十五歲,這樣你在楚漢的成績進一步顯現,在楚漢乃至林江成為一個不可忽視的人,這樣你成為中央候補委員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樣的事情千萬不要強求,欲速則不達啊,在這點上還是要保守一些,沒有把握成為中央候補委員,緩緩最好……」

    王西北恐怕也是害怕他沉不住氣。欲速則不達,這一點曾思濤是很贊同的,他已經算是進步飛快了,而且他在楚漢僅僅才開始,雖然已經能夠依稀看到楚漢未來的巨大的發展潛力,但是畢竟展示還不夠充分,曾思濤點點頭:「我也是這麼考慮的,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去謀求市委書記的這個位置。您也知道,我基本就是呆在楚漢。」

    要說曾思濤心裡不想楚漢市委書記那個位置也是不可能的,畢竟這位置似乎垂手可得,伸手可及。但是有時候,看似近在咫尺的東西,其實並不是一隻煮熟的鴨子,咫尺天涯,來形容也許並不過分,越是到權力的金字塔的頂部,競爭就會越激烈,越殘酷,王西北的這一番話,讓他對於這事有一個更清晰的認識。

    王西北點點頭:「你能有這樣坦然,這很好,萬一上面要給你派個新的書記下來,一定要注意處理好關係。」

    曾思濤點點頭,上面再派書記下來,確實是對他的一個極大的考驗,畢竟他在楚漢的根基和兩年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勢力過大,不管是誰來做這個市委書記,對他這個二把手都會十分的忌憚,會想辦法進行打壓。如何協調和處理好這關係,是非常考驗政治智慧的一件事情……

    本來他這次到京城也是看看生病的鄭書記,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商量一下楚漢區縣人事安排的事情。見王西北如此說,看來這件事得慎重,如果中央要派個市委書記下來,在其上任之前大幅度的調整,顯然是不大合適宜的。

    區縣人事的問題還是要緩緩再說……

    和王西北的談話也沒有儲蓄太久,有些東西到了王西北和他這個級別,是資格意會不可言傳。

    從這裡出來,曾思濤又直奔鄭家銘住院的地方,曾思濤依然沒有用駐京辦的車,和秘書王玉林等人直接打的去了鄭家銘住的醫院。

    在醫院裡,曾思濤見到了駐京辦的主任江峰其,江峰其是楚漢市政府副秘書長兼駐京辦主任,屬於劉唯一時代的老人,曾思濤也曾聽過市政府一些人的議論,說江峰其舉止得體,言行有度。江峰其在駐京辦工作已經五年了,聽說已在京城建立起了巨大的工作關係網絡,被稱為「超級大使」。市裡人傳說,就欺負是一些重要部委領導家的常客,能量很大,沒有辦不成的事情。還說他記憶力超強,一些部長們的家庭住址、聯絡方式,通通都裝在他的腦子裡。

    曾思濤上任之後並沒有動他,在一般情況下,這個駐京辦主任位置還比較重要,不過曾思濤卻不那麼看,一是他對駐京辦印象一向不怎麼好,現在的駐京辦早已經變味了,而且在前不久的李立中的問題上,駐京辦對孫立偉的做法,曾思濤也是很不感冒,還有一個,曾思濤在京城工作過,家又在京城,京城裡的渠道要比江峰其路子多得多。所以他對駐京辦不是不重視,而是非常的不重視。

    這一點,江峰其可能感受也非常強烈,江峰其可能也感到了深深的危機感,恐怕早就有從京城抽身的想法了,這一次鄭家銘生病到京城住院,對江峰其來說算得上是喜從天降,說句不客氣的話,連他自己老子老娘生病都未必有如此積極性。市委書記在京城住院,是向領導示好的最佳時機,江峰其不鞍前馬後的才奇怪了。

    曾思濤知道,其實很多下屬是很希望領導生病的,領導生病或者領導家裡有個什麼事,對那些急於往上爬的幹部來說,就是機會,這種時候,是判斷幹部是否具有政治敏感性的試金石和風向標,領導日理萬機,積勞成疾,去看望看望,有何不可,有何難哉?平素無緣無故送個信封給領導,或有行賄受賄之嫌,收受雙方,藏藏掖掖,躲躲閃閃,頗費周章,這個時候卻可以大大方方,公然用印有吉祥如意、幸福安康等字樣的紅包,內裝一兩沓鈔票,放到領導病床邊的床頭櫃上,領導半躺在床上,客氣一番,略謂小病一場,竟勞煩各位費心,謝謝了。

    來探望的人做出十分關心領導病情的樣子,三言兩語,將打好的腹稿念完,就可以握手道別,快快走人了,因為其他人還在等著呢。

    不過,鄭家銘生病之後,曾思濤得到的消息是來探望的楚漢人士不是很多,市裡的主要領導除了楊立受他委託專程到京城探望過之外,倒是差不多都來看望過。但是下面的人來探望的並不太多。

    這領導生病,也得看是大病還是小病,小病者,不要說在京城,就是再遠一點,來探望的也會絡繹不絕,而鄭家銘這樣並且病得太重了,來的人不多也正常,因為其政治生涯也許是急轉直下。就是來探望的這些人當中也許其真正的目的不是安慰的,而是看病情是一個什麼情況,好隨機應變。

    世態炎涼,人走茶涼,在官場最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思濤,來了?」

    鄭家銘從病床上支起身子,笑著招呼著他,曾思濤看了看鄭家銘,鄭家銘身體雖然消瘦了不少,不過氣色比在楚漢時好了不少,來之前,曾思濤就預先打過招呼了。

    「書記看起來氣色很好,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本來早該來看望書記的……」

    「思濤就不用客套了,我這一病,楚漢那一攤子夠你忙活的了。你是人雖未到,其他什麼都到了,思濤,千言萬語,萬語千言,一句話:謝謝……

    在一邊的鄭家銘的老伴也說道:「我們家老鄭,要不是市長,說不定已經去馬克思那裡報到去了。」

    「這那是我的功勞,這是書記命大福大,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就盼望著書記能早日出院……」

    鄭家銘的病即使是京城這些著名的專家也是束手無策,基本給他宣判了死刑,鄭家銘的病情能夠峰迴路轉,還是靠一位在京城並不太知名的人士的一個土方子見的效。而這位敢於對著一個副部級的高幹說『死馬當作活馬醫』的人士還真把他給救了過來,

    幾個人客套一番之後,其他人知道他們倆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談,自覺的除了病房。

    曾思濤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次來,是一些不方便在電話上講的事情,想和書記匯報匯報,交流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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