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放篇 096 病發 文 / 瑜玥
柳如心打發了丫鬟之後,便來到老定伯侯的勁松苑,推門而入的時候,老定伯侯正對著一副女子的畫像,陷入了某種沉思,並沒有聽到她的動靜。
柳如心繞過定伯侯,向那副畫像看去,躍然畫像上面的不是她的祖母拔拓雨薇又是誰!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睹物思人了吧!柳如心心裡這麼想著。
可是,也不知怎的,看著老定伯侯百般思念祖母的樣子,柳如心應該感到很高興才是。可是,她卻恰恰相反,不僅沒有因此而感到高興,反而覺得這一幕太過刺目。
既然愛,就深愛!若是不愛,便要學會放手!又何必一直執著於過去,久久而不能釋懷?
「祖父……」柳如心輕輕的喚了一聲。
「哦,是心兒啊,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也沒通報祖父一聲?」老定伯侯從畫中斂回思緒,看著柳如心後,眼底明顯洋溢著一抹欣慰的笑意。
「心兒也是才剛過來,見祖父對著祖母的畫像發呆,便沒敢打擾。」柳如心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定伯侯的面色,見他臉上並無不虞,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逝者已逝,祖母已經去了那麼多年,祖父又何必一直緬懷於過去而不能自拔呢?您這樣,若被泉下的祖母得知,心裡怕也不會安寧。」
老定伯侯神色落寞,略顯禿廢的慘然一笑,「終究是我負了她!」
「都已經過去了,活著的人要學會懂得向前看,倘若一味的沉迷於過去,又有什麼意思?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您身子不好,長時間的鬱積於胸,病體沉痾,若在一直沉迷於過去,是準備丟下心兒不管了嗎?」柳如心目光咄咄的看向老定伯侯,見他眼底閃過一絲愧疚,柳如心的聲音不由放軟了些,「心兒身邊只有祖父一個親人了!倘若連你也不要心兒了,心兒今後又該何去何從?」
情不自禁的,一滴滾燙的淚珠從她面上滾落下來,柳如心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背過身去,神情略顯哀婉,自嘲道:「心兒自幼便痛失雙親,是祖父一手把心兒撫養長大的。說句不孝的話,在心兒的記憶中,甚至已經模糊了父親母親的模樣。唯有祖父的身影,一直如影隨形一般,深深的刻在心兒的記憶中。」
「心兒長大了,有些時候,要學會面對,這樣的話,即便是祖父哪天不在了,也只會在心裡為心兒感到驕傲。」老定伯侯顧左右而言他。
卻在這時,柳如心猛地回轉過身子,直接面對老定伯侯,忽的,唇角揚起一抹讓人心酸的笑意,只聽她道:「祖父說的是,心兒長大了,如今,再也不需要祖父的庇護了!還記得小的時候,哪怕心兒捅了天大的簍子,只要有祖父在,祖父定會幫心兒把天頂住。如今,雖不用祖父幫心兒遮風擋雨,然而,心兒還需要一個港灣。唯有祖父好好的在心兒身邊,心,才會安定!否則,心兒不過是個無根的浮萍,即便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獨自撐著,甚至連個撒嬌、傾訴的人兒都沒有。祖父何其忍心留心兒獨自一人面對?」
今天是蘇擎筠與劉婉清大婚的日子,也是宗政毓燁給她下聘的日子。
從納徵到大婚,三書六聘的程序排的太過緊密,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便將一切準備就緒,半月後,乃是年前最後的一個黃道吉日,祖父便一錘定音,將婚期定在了半月後。也不知怎的,婚事緊鑼密鼓的籌辦起來,柳如心的心裡反而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覺。
不怪柳如心多想,論年紀,她今年不過堪堪十四,到了明年春上也不過才剛到及笄之年。依著老定伯侯疼寵她的態度,不論如何,也不該這麼緊急的想要將她嫁出去才是。可是,老定伯侯卻這麼做了。且還大有匆匆忙忙的將她嫁出去的趨勢。
種種跡象,使得柳如心不得不精心起來,又聯想起老定伯侯那沉痾的病體,那股不好的預感在柳如心的心裡越來越清晰起來。
柳如心心思百轉千回,想了這麼多,也不過是轉瞬的功夫,卻見老定伯侯一臉愛惜的為她將額前的碎發料到耳後,語重心長的道:「祖父年紀大了,心兒難道還不能讓祖父放下擔子,好好歇歇?老了老了,祖父也想退居幕後,過過含飴弄孫的快活日子。在過半月,我的心兒就要大婚了。還記得小時候,心兒總是喜歡圍著祖父的膝下轉悠,那一幕幕的景象,還仿若昨昔,卻沒想到,眼看著,我的心兒也要為人婦,為人母了!時間過得真快,祖父想不服老都不行啊!」
「那心兒不嫁了,一直陪伴祖父身邊豈不更好!」柳如心撒嬌道。
如今,她很害怕,總覺得自己這一嫁,很有可能便再也見不到祖父了。
「胡鬧!」老定伯侯嗔怒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人心不古,祖父年紀尚高,黃土都已埋到脖頸了,有生之年能看到你風光大嫁,乃是祖父畢生最大的心願,如今,願望得以實現,卻又奢望早日抱上曾孫,你若是真心心疼祖父,便在日完成祖父心願,這比山珍海味,加官進爵更加得祖父的歡心。咳,咳咳咳……」或許是情緒太過激動,老定伯侯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心肺似要被那咳嗽震碎一般,帶著一股撕心裂肺的疼。
老定伯侯感覺到一股腥甜湧上喉頭,看了看一臉擔憂的柳如心,強忍住胃裡的翻湧,愣是將那腥甜給嚥了下去。不著痕跡的將那帶了黑血的帕子收了起來,故作若無其事的說道:「瞧瞧,人老了,不中用了!一個小小的咳嗽都能被它折騰去半條命去。所以啊,有生之年,祖父若能看著心兒有個好的歸宿,即便是即刻離去,也能含笑九泉了。」這樣,他就能心無旁騖的去尋他的雨薇了。
「祖父……」看著老定伯侯這樣,柳如心一個心好似被人狠狠攥住,恨不能以身替之。
因為咳得厲害,一張滿是溝壑的面上,泛起一絲血色,老定伯侯有些乏累的擺了擺手,道:「無礙!想著心兒即將成婚,祖父心裡高興。只可惜,祖父身子抱恙,不能前去為心兒張羅,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倘若兒子、兒媳健在,婚事又何至於結的這麼倉促。
可恨他此生最疼這個孫女,可到頭來,終是虧欠了她!
「祖父別這麼說,你為心兒做的已經夠多了!是心兒貪心不足,不該總想獨佔祖父的疼寵。」柳如心哭了,從來沒想此刻這般有心無力過,空間裡的靈泉以及果蔬,她一直都有提供給老定伯侯享用,可是,卻仍舊沒能起到作用。
柳如心哪裡知道,倘若不是她這段時日以來用靈泉以及空間裡的糧食作物為老定伯侯調養著,老定伯侯怕是早就撒手西去了。
這半年來,候府內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老定伯侯的身子又被劉婉清和白氏下了一種特殊的慢性毒藥,這種毒,無色無味,且不易被人察覺。中毒者,行為與平常無異,直到毒素在體內沉積,待達到一定的程度之後,便會慢慢的掏空人的身子,讓人生出乏累,心神交瘁之感。可正因為這樣,人們便往往會進入一個誤區,只當是平日沒有休息好的原因,所以,並不會將此放進心裡。
或許是年紀大了,也可能是因為身體虛弱的原因,人總是喜歡緬懷於過去。既然是一生尊榮的老定伯侯,也不能例外。
身體每況日下,不由愈發思念起亡妻來。更何況,對於拔拓雨薇,老定伯侯的心裡因為一些事情,對她滿生愧疚。久而久之,鬱積於胸,也導致了那慢性毒的發作。
倘若不是皇家狩獵前一天的晚上,他猛地吐出黑血,怕是到死,他都不知自己竟會是中毒!可是,為時晚矣,那毒素已經蔓延至他的五臟六腑,即便是仙丹靈藥,怕也挽救不了。所以,這也是老定伯侯為何不顧柳如心想要招婿入贅的想法,迫她迅速與宗政毓燁定下親事的主要原因。
如今,能讓他撐到現在還有一口氣在,不僅僅是柳如心空間內的靈泉起了效用,更是他憑藉著最後一絲毅力在與老天頑抗。他想看著柳如心大婚,更怕柳如心因為他的喪事,守孝三年而耽擱了親事。
宗政毓燁是他好不容易挑定的人選,不僅僅是因為他位高權重,能夠護住柳如心那出眾的容貌,更是因為他房內沒有侍妾通房,這樣的男兒配給心兒,心兒婚後才不會添堵。如今,宗政毓燁已經二十有四,過了年便要二十五歲了。在大周,像他那個年紀的男子,早已膝下成群,老定伯侯不想因為自己的喪事而讓親事生出變故。
為了柳如心,老定伯侯可謂是良苦用心。
老定伯侯只覺此刻有股油盡燈枯之感,心力交瘁的他不想讓柳如心看見他的疲態,便找了個借口將柳如心支了出去。「今日是鎮國公府下聘的正日子,你卻不能在這逗留太久。祖父乏了,扶我到床上歇會兒,你也回去吧。」
「祖父……」柳如心心痛的驚呼出聲。老定伯侯只是無力的揮了揮手,示意她早些退下。
「好,心兒聽從祖父的,您好好休息,心兒去叫長順過來服侍您。」熬不過老定伯侯,柳如心強忍住心底的不安,終是遵從老定伯侯的安排,退了出去。
直到聽見門外漸行漸遠的腳步,確定柳如心真正離開之後,原本躺在床上好似睡著的般的老人,身體忽的一陣痙攣,一種臉孔因痛苦而扭曲一起,額上的汗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滾落。
「主子!」長順臉色大變,忙要過去扶他,可是,卻又不知從何下手。只能守在一旁乾著急的看著。
老定伯侯的身子受如此病容折磨,已經有一個月左右了。最開始三天發作一次,到如今,已經演變成一日一次了。可是,今天的時間明明比昨日又提前了一半,長順心中大急。莫不是要演變成半天發作一次?若真是這樣,可如何是好!
柳如心身子顫抖的立在窗外,一手緊緊的摀住口鼻,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另一隻手緊緊的握拳抵住胸口,整個人看上去好似風中垂柳。只需風一吹,便能讓她倒下。
難怪如此!她就說祖父怎麼會一直攆她走,原來竟是這樣。他是怕發病的時候嚇到自己吧。想到老定伯侯的一片拳拳愛護之心,柳如心頓時心痛如刀絞。
------題外話------
快年底了,村裡子事好忙!結婚生孩子好多!後天舅舅家小孩過十二天,又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