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10章 心思算計 文 / 墨初舞
如果給你左手和右手各一支筆，左手畫方，右手畫圓，你會不會辦得到？
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不可能會做到的事情，不過，也總會有那麼幾個人，有這樣的本事。言嘎錒疙鑀燁而初舞，就是其中之一。這樣的想法，的確是有一些鋌而走險，可是現在她已經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此時此刻，她的腦海裡面浮現的，卻是小時候，自己看到娘親做出這樣的事情的場景。
美麗淡漠的女子，一手彈琴，一手作畫，嘴裡吟詩，曲終，手停，卻連空氣裡面都充滿了哀傷的味道。那個時候的她，什麼都不懂，然而只是靜靜的看著，卻是忍不住的淚流滿面。她始終忘不了那天娘親帶給她的震撼，那首曲子，那幅畫，那行淚。而如今，她終於明白。那是一種不悔的執著，與等待。
琴架和畫架已經準備好了，初舞凝神坐了下來，左手撫琴，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樂聲，悠揚婉轉的聲音響了起來。與此同時，初舞右手開始在一旁的白紙上面開始畫了起來。只見她只是在上面隨意塗抹了幾下，卻彷彿是跟著琴聲在有節奏的韻動。她螓首低垂，偶爾清麗的目光會落在琴弦上面，指尖滑動，帶出一股讓人心悸的憂傷顫動。伴隨著琴聲悠揚，卻是美得如同一幅畫卷。
這是一首很平常的曲子，鳳求凰，生死不相離，恩愛兩相長。娘，這是你心心唸唸所渴求的，然而卻是為了什麼，就這樣放棄而錯過了呢？可是即使如此，你也沒有一絲後悔的吧？哪怕他如此待你，在你心中，他也會是最完美的存在。你是驕傲的，驕傲的不想委屈自己的尊嚴，去祈求他的回頭，所以寧願一輩子帶著高傲的面具。
哪怕最終零落成泥，化為一抹餘香，你也只是遺憾，卻沒有後悔。
明明是那麼平凡的一首曲子，卻緊緊地攥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那麼的悲傷，彷彿沉浸在一種愛而不得的痛苦裡面，連呼吸都變成了一種疼痛。
「為什麼，我忽然好想哭、、、、」慕祈月喃喃低語，眼眶都紅了起來，低下頭，伸出袖子擦了擦眼角，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失態。
就在這時，琴聲卻從嗚咽瑟瑟中高揚了起來，彷彿是一種奮力和掙脫，悲慼的音調漸漸地平息，緊接著，透出了一種堅韌積極的感覺來。讓人的心為之一振，將所有的絕望和悲傷都掩蓋，跟隨著這曲調的改變而變化著自己的情緒。
這首曲子，她彈了千萬遍，熟悉的即使是閉上眼睛，都能夠揮灑自如。可是卻從來沒有彈出過這樣的情感，讓這首曲子彷彿有了生命一般，象徵著娘親這一生的悲哀輓歌，可是卻毫不後悔的執著深情。愛是甜蜜到心痛的憂傷，即使讓你痛不欲生，可是到最後，你還是對它如此嚮往，戀戀不忘。在那一刻，感受到最多的，卻是真真切切的幸福。
就如同前世自己飛蛾撲火般的執著，哪怕是慾火而亡，那也是帶著對那個人，綿綿不盡的愛意。
紙上的畫作漸漸地快要完成，她忽然站起身來，左手依然不停地撥動著琴弦，右手飛快地在紙上書寫，娟秀的字體躍然於上，伴隨著曲調漸漸地趨於沉寂，她扔掉了手中的畫筆，將纖細的五指放到了一旁的顏料盒子裡面，朝著畫作上面輕點著扣了上去。言嘎錒疙鑀燁左手撫弦，右手為畫，竟是彷彿在跳一支華麗的舞蹈。曲終，她纖手一揚，卻似乎連四周的空氣都隨著她的動作而凝滯了下來。
「小女陋作，還請各位女官們評點。」
清麗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才將人們有些出神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就在這時，有侍從上前將初舞的畫作展開。人群中頓時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只見雪白的紙上，畫了一叢在雪中盛開的梅花，雖然簡單，寥寥幾筆，卻畫出了梅花的神韻。尤其是她以指為花瓣，那幾點朱紅如此自然，竟是比用筆去點繪還要顯得生動。
在畫的旁邊，還提了三首小詩，那字跡娟秀中帶著一絲傲骨，雖比不上名家手筆，但是在閨閣女兒中也算是難得了。更別說她是一邊作畫，一邊彈琴，一邊題詩，在這樣的情況下卻並沒有顯得慌亂，一筆一劃沉穩自然。
「聞道梅花圻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遲。高標逸韻君知否，正是層冰積雪時。」
「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
緩緩地將初舞所做的詩句念了出來，眾人都紛紛點了點頭，露出讚許的神色。這三首絕句都極為貼切出眾，借物詠志，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這一次，初舞幾乎是完全的超水平發揮了自己的能力，然而結果究竟如何，卻是要看這些女官們是如何裁定了。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管結果怎麼樣，都不會因此而後悔。
「你的這首曲子雖然熟練，不過看得出來那是經常練習的慣性使然，在這方面的造詣並不算高，表現一般。手法技藝，比起方纔那位墨府的小姐，你實在是稍遜一籌。」李嬤嬤忽然開口，神色之間看不出喜怒。然而她的評語，卻讓眾人頓時議論紛紛起來。一直緊握著拳頭，因為初舞的表現而憤怒的墨初雲聽到這句話，眼中頓時露出一抹喜色。
連李嬤嬤都這麼說，那麼，墨初舞還是輸給了她吧！她贏了，她才是表現得最出色的人！
「不過，比起她只是呆板的彈奏，你的曲子卻有了一種靈魂和感情。琴藝的至高，不是在於手法的熟練，而是是否能夠揣摩到曲子之中的精髓，並且通過演奏表現出來其中複雜的情愫。你在這上面很有靈性，至少，大多數人都被你的曲子所感動了。所以，相比之下，反倒是你勝出一籌。」
「謝謝嬤嬤的教誨！」
聽到這句話，初舞緊張的心終於回到了原位，而台下，墨初雲陰沉的面容，卻是近乎猙獰。
「畫意雖然討巧，但是畫功一般，字底火候不夠，稍顯稚嫩。這詩倒是不錯，算起來應該是你表現得最好的一面了。」李嬤嬤沉著臉開口，也沒有表達出多大的喜好出來，反而將初舞的缺點都一一指出。雖然沒有多少誇讚，但是初舞都虛心受教，這些的確都是她的不足之處，也沒有什麼好遮掩的。
重生之後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將前世所丟棄的從頭開始學起，哪怕付出了十分的努力，也終究比不上別人十幾年的辛苦造詣的。但是她相信，李嬤嬤並不是她現在表現的這樣認為自己很差，因為今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能夠刺激李嬤嬤的。那首鳳求凰，聽說是李嬤嬤最喜歡的曲子，梅花，也是她當年和夫君之間的定親之物，具有非凡的意義。再加上她的那幾首詩，借物喻人，李嬤嬤肯定會聯想到自己的情況，從而深受感觸。
而且，從方纔她就在一直觀察李嬤嬤的神色，對方眼中閃過的那絲柔軟，沒有逃過她的眼睛。這才是她，真正放下心來的原因。
「不過，你四藝同行，不但沒有受到干擾，反而將它們融會貫通在一起，相輔相成。雖然分開來說，單獨的表現並非最好，然而綜合來說，卻是上佳。你的身份是？」
「嬤嬤，小女乃是五品皇商墨府上的嫡女，方纔那位，乃是我的庶姐！」初舞大聲開口，將嫡女和庶姐兩個詞語咬得特別重，她的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台下，滿意地看到墨初雲近乎於羞辱和暴怒的神色，眼中劃過一絲冷然。
你這個長女，再怎麼「長」，也不過只是一個庶女罷了！旁人知道了你這樣的身份，又有誰會真心的願意和你結交？墨初雲，你想要算計我，那我更加要好好的回報一下，才對得起你今天送給我的這份「大禮」！
「是嗎？想不到你們竟是兩姐妹，個個都是才女，很不錯。你先下去吧，下一個！」李嬤嬤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多謝嬤嬤！小女且先告退了！」初舞微微一笑，朝著幾位女官們行了一禮，這才走了下去。所有的緊張不安，忐忑擔憂，都在這一刻畫下了終點。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
當她走到台下，那些一同參加考義的少女們紛紛用驚歎的目光看著她。眼中充滿了佩服，當然，也有嫉妒，不屑等等各種各樣的目光。不過，對此初舞並不在意，她徑直走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安靜地坐了下來。仰起頭，轉過身看著旁邊的墨初雲，微微一笑。
「雲姐姐你回來了？怎麼，沒去西閣嗎？還是害怕什麼？現在我有空了，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
墨初雲冷冷地開口，再也沒有了求她的時候，那副低聲下氣的模樣。而初舞自然也不可能給她好臉色，冷笑著哼了一聲：「不知道雲姐姐自己做的曲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靈感，怎麼我有一張和你這曲子差不多的樂譜呢？哈，我知道，雲姐姐肯定會說，那是我偷了你的樂譜對吧？我倒是不知道，原來雲姐姐的臉皮，比那城牆還要厚上三分，今天還真是受教了！」
「你不用再諷刺什麼了，那首曲子不是我作的那又怎樣？難道我偷看了你的樂譜嗎？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我無意間聽到了，憑著自己的能力譜了出來，這些都是事實。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夠小心！」
「哼，你還真是理直氣壯啊！」初舞氣極反笑，忽然湊近了她，厲聲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少來惹我，否則的話，我就讓你去宗祠陪你娘，度過餘生！」
「你——」墨初雲怒視著她，忽然間，她的神色一變，委屈而又怯懦地低泣起來，不停地點著頭。
「我知道了舞兒妹妹，以後我絕對不會再搶你的風頭的！你要我幹什麼就幹什麼，求求你，別讓爹趕我走好不好？」
「你又在裝模作樣幹什麼？」初舞皺起眉頭，看著她這幅模樣，心中一陣厭惡。就在這時，初舞只覺得一道大力將自己拉開了，慕祈風彷彿護著什麼弱小動物，用一種看著惡人的目光狠狠地瞪著自己。
「你別太過分啊！雖然說她只是你的庶姐，可是你也用不著這樣欺負人吧？就因為她方才表現得好，所以你就不高興了？你自己不是也得到了嬤嬤的誇獎了嗎，怎麼這麼小氣？居然還要趕她走，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而墨初雲，居然也瑟瑟發抖地躲在了慕祈月的身後，似乎極為害怕初舞的模樣。然而在慕祈月看不到的地方，卻對著初舞露出一絲嘲笑。
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頓責罵，讓初舞情不自禁的歎了一口氣，忍不住撫額歎息。這位大小姐到底是少根筋，還是因為太討厭她，所以凡是自己不喜歡的人都變成了好人是吧？她實在是頭疼，照這樣下去，她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這個大小姐認清楚孰是誰非？而且，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了，但是，墨初雲這個臭女人，真的很欠揍啊！
「慕姑娘，你不要只是聽到了隻言片語就對整個事情胡亂的下了結論好不好？誰說了我要趕她走？」
「哼，我親耳聽見的難道還會有假！不和你這個惡女人說話了，我們走！」
慕祈月對著初舞做了一個鬼臉，拉著墨初雲就朝著外面走了過去。墨初雲順從地跟著她離開了，臨走之前，回頭看著初舞，露出一個示威般的笑臉。
看著拉著自己不停地往前走，一副保護者姿態模樣的少女，墨初雲眼中浮現出一抹幽暗。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還真是笨的可以。不過，笨才好啊，這樣的人，才會容易被人利用算計，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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