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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17身份 文 / 菁之華

    在賈母那裡請了安後,黛玉和惜春兩個挨著坐下,聽鳳姐在賈母身邊問起北靜王府的熱鬧場面,賈母因看黛玉在旁,說道:「我瞧著你精神不錯,今兒跟我去王府多好,太妃還問起你來。」

    這倒有些出乎意料,黛玉站起身子笑道:「外祖母沒在太妃面前為玉兒說幾句好話,玉兒這身子也實在不爭氣,勞太妃惦記著。」

    賈母伸出手來,黛玉順勢坐在身邊,賈母道:「我說了,你這孩子從小也是三災八難的,最近身子不好,怕給太妃添惱才沒去的,太妃反說你太客氣了些。」

    鳳姐在一旁笑道:「我們是沒福氣的,老太太也不說領我們去見識見識那北靜王府的氣派。」

    賈母笑道:「你這猴精猴精的,以後有的是機會,倒是你這幾個妹妹,應該多多的在各個王府走動走動,能去王府參加壽宴的,最低也是三品以上的官員家眷,不定就在哪裡碰到一樁好姻緣,三丫頭今兒表現的格外出眾呢。」

    這話說的幾個待嫁之女都低下了頭,黛玉在賈母懷中悄悄的四處張望著,寶玉呢,他怎麼沒一起回來?

    尋找的目光與惜春碰個正著,惜春給她遞眼色,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正是低頭不語的探春,黛玉仔細看著她的臉色,三妹妹今天這般出眾,連老太太都誇讚,如何她自已反倒沒有什麼興奮的神態。

    平平淡淡的,似笑非笑的,黛玉歪著頭看向探春,感覺她的那抹笑容像是硬擠出來似的,她一準是有什麼心事了,等在老太太這裡散了,問問她才好。

    忙碌了一天,賈母也確實累了,和孫女們說笑一會,便要休息,因看眾人回去,方想起來沒有見到寶玉,連忙問道:「寶玉人怎麼沒見?」

    鳳姐忙回道:「寶兄弟原是想和老祖宗一起過北靜王府的,知道王爺不在也就沒去,後來聽說讓老爺把他叫到外書房去了,這會想是還沒散呢。」

    賈母著了急,寶玉最怕她這老子,一天沒在家,賈政必定是趁著這個機會又逼著他做學問了,看珍珠在旁,囑咐道:「你快去瞧瞧,只說我一天沒見著寶玉,著實惦記,讓他快來。」

    黛玉聽了鳳姐的話也嚇了一跳,原來他沒去北靜王府,而是被舅舅叫去了,怪不得呢,這些日子雖說不能常常見到寶玉,心中卻時時刻刻的記掛著他,寶玉不能來看她,也會時不時的遣人來報平安,襲人的防範雖嚴,寶玉卻早就收買了一個小丫頭為已用。

    因見眾人都向外走,黛玉也不好獨自留下,只站在不遠處瞧著賈母的院門,紫鵑道:「姑娘,起風了,咱們回吧,回頭被風吹了又該頭疼了。」

    黛玉搖搖頭,拉著紫鵑走到了一個背風的地方,才道:「寶玉被老爺叫去了,等他來了,咱們再走。」

    紫鵑只得陪黛玉一起等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寶玉隨著珍珠匆匆忙忙的奔賈母這邊而來,黛玉放下了心,方欲回轉身子,不想站的時候長了,腿竟有些發麻,稍稍活動了幾下才和紫鵑離去。

    紫鵑邊走邊道:「即然看見了二爺,姑娘多等會子,還能說上幾句話,反正二爺回——也是順路。」

    黛玉道:「你沒瞧著襲人遠遠的跟在後面嗎,何必讓她在一旁嘮叨,左右我已見著他平安。」

    進了園子,黛玉方想起來探春的事,問道:「你瞧見三姑娘回去了嗎,今兒在老太太那兒,她怎麼無精打采的。」

    「可能累著了,回去歇著了吧。」紫鵑說道。

    黛玉搖搖頭,說道:「三妹妹一準是有心事的,也罷了,明兒再去瞧她,讓她好生歇著吧。」

    黛玉的猜測很對,探春回到了秋爽齋,趕走了丫頭,趴在床上放聲大哭起來,侍書雖然跟著探春一同去的北靜王府,對主子的事卻知之甚少。

    探春確實是受了委屈的,那些在座的誥命夫人,公侯小姐都對她的出現嗤之以鼻,一個庶出的女孩憑什麼參加這種聚會,而且還被北靜太妃所誇讚,那讓她們這些嫡女的顏面往哪擱。

    也不用多說,一人一句就夠探春受的,偏偏輩分不同,不能和老太太在一桌上,探春只能低著頭聽著那些諷刺一句句的刺入耳中。

    宴席很豐盛,又有京城的名角助興,但探春卻不知道吃進嘴裡的究竟是什麼,連精彩的戲文也沒有聽的進去,只是盼著時辰,好快些離開北靜王府,回到自已的小天地中。

    好在前幾日新做了兩身衣裳,又有太太先前賞的幾樣首飾,讓她不至於太過寒酸,可就這身打扮,也足以讓探春在人群中抬不起頭來,太太待她算是不錯的,知道她要隨著老太太去王府赴宴,又賞了她兩隻上好的玉鐲子,可是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卑,覺得處處不如人呢。

    身份,就是該死的身份作祟,如果她是太太的女兒,她就可以趾高氣揚的站在眾人面前,也像她們一樣面上露出微笑,驕傲的伴在母親或是祖母的身前。

    可是,她始終是妾生的女兒,除非太太慈悲,認她做嫡女,否則她這輩子只能是庶出,將來婚嫁的時候,不論是嫁妝還是婆家的門弟都要低人一等。

    在北靜王府已經受夠了氣了,回了府裡,探春再沒力氣繼續喬裝,一張俏臉似笑非笑的望著眾人,好容易大家散了,探春迅速回了自已的院子,再也忍耐不住的痛哭著。

    侍書在門外聽著哭聲越來越小,直至沒了聲音,才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來,看探春仍然趴在枕頭上,淚水還在流著,手帕子已經濕透。侍書換過一條手帕,說道:「姑娘別難過了,老太太格外看重,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才領著姑娘去,可見姑娘在老太太心中的份量越來越重了。」

    探春冷笑道:「林姐姐和四妹妹都不肯去,老太太才單帶著我的,我只奇怪寶姐姐,往常有這樣的機會,削尖了腦袋也要跟著一塊出門,今兒怎麼一反常態,倒推起病來。」

    侍書說道:「或許真病了也說不得。」

    探春才不會相信這個說詞,寶釵不去必定還有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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