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0章 人情不易欠 文 / 寶寶淳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宋民河的兩個兒子就趕了過來，打點了衙役，帶著一些飯食，到牢裡來看爹。
宋民河很奇怪，問他們怎麼知道的，宋豐年趕緊告訴爹，是李順水划著船回去了，告訴他們的。
「那船上的蠟呢？還在不在？」宋民河趕緊問。昨天因為擔心這些蠟，他一宿都沒睡好覺……當然了，也跟這牢裡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有關。
「在呢，都在呢，順水叔全給咱們運回去了。」宋豐年說。
哦，這就好這就好。宋民河長長鬆了口氣，又想起一事來，問他們，「剛才你們進來，給了那看門的牢子多少錢？」
「半貫銅錢。」宋豐盛說。
「怎麼這麼多！」宋民河頓時心疼極了，半貫錢哪！稱肉都能稱好些了！這孩子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拿著錢如此不當錢！
「可是他們進來，都是這樣拿的，拿少了進不來。」宋豐盛氣呼呼地說，「爹，我們這麼大老遠跑過來看你，你就光心疼錢？」
「……懶得跟你們說，你來大老遠過來，有什麼用沒有？能將我救出去嗎？」宋民河嗤道，「還不如不來呢，替我多省些錢。」
「爹，我都打聽過了，這次胡知縣可能會讓你們一人出四十兩的贖金，才能將人贖出去。」宋豐年趕緊說。
「四十兩？」宋民河當時就心疼得大叫起來，果然就忘記了罵小兒子了，「他這是搶啊！」四十兩啊，他這一趟，一共才能賺多少啊？全是給這個胡老爺賺的嗎？
「什麼四十兩？」這個小間裡的另幾個人過來問道。四十兩這個數字果然驚心，就連受了傷躺在地上直哼哼的人也顧不上哼了，努力爬了起來，看向宋民河。
「我兒子打聽到，這次可能咱們每個人要出四十兩才能放人。」宋民河說。四十兩啊……反正他是不會出的。他就在這裡住下了，看胡知縣留客能留到什麼時候。
「這可如何是好？」有些人當時就發起愁來。不知道從哪裡湊這樣的一大筆銀子出來。
也有人覺得這個消息不可信，不過是打一場架罷了。又沒有出人命，哪裡就用得了這麼多銀子！
但更瞭解胡知縣為人的人便分析說：「說四十兩就放人……這還是少的，希望真的是只要四十兩就行了……這個胡知縣一來，縣裡的治安真是大大的好轉啊，沒有人敢偷、沒有人敢搶、沒有人敢犯案……因為只要被逮到了。罰金都重得很，而那些衙役們因為分到手的錢多，抓起人來就更狠了，只要是稍微一點點糾紛。他們就敢把人往牢裡帶……只要一進來，出去的話，沒有二三十兩。那是想都別想。」從一定程度上大大地改善了松潘城的治安。
「那你是怎麼進來的？」旁邊便有人好奇地問。既然這些他都知道，怎麼還跟著打架呢？
「唉，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倒霉！看到那船上有人打架，就遠遠地站在岸上看熱鬧……可是那些衙役過來時，一棍子就將我抽倒了。還沒有來得及爬起來，又被綁起來……就被送到這裡來了。」那個倒霉傢伙歎氣道，又問，「你呢？你怎麼進來的？」
「俺是碼頭扛貨的棒子……今天看來了很多船，想來接生意吶。」那人也歎息道。「俺可是啥都沒有，最值錢的不過是手上那根棒子。胡老爺要是想要，我就送他了。」
「想得美。」先前那人哼了聲，「胡老爺自會有辦法的，你就不要替他擔心了。」
一旁的另一間小間裡，陸大元氣得肝都要暴了，還沒有賺到錢呢，沒想到就要往外賠錢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想起昨天早上出門時，那個不好的兆頭……真是越想越靈驗。都說了不要出來了，有事第二天再說……現在可好，把人全都搭進來了！沒有賺到錢，還要往外賠錢！
「大哥，怎麼辦？」一個跟他同獄室的小弟賠笑著問他，「這出都出不去，要是縣老爺真讓咱們出四十兩一個人，大哥，這可怎麼辦才好？」幫裡現在還有這麼多錢嗎？一人四十兩……他們老虎幫的人可不少呀，這得拿出多大一筆銀子啊。
陸大元哪裡知道要怎麼辦？他問呆在一起的老七：「老七，你怎麼看？」
喬老七沉吟很久，才開口道：「大哥，你有沒有認識過比胡老爺還大的官？」要是有，這就容易了，只要打點一下就行，那些官可
陸大元仔細想了想，搖搖頭。他去哪裡認識當官的去？也就給縣衙裡幾個小書吏們平時上些貢，有事時通通消息。可是沒有想到的是，昨天的事，那幾個小書吏完全幫不上忙。
「青雲鎮的陳御史陳老爺，有沒有人認識的？」喬老七提高了音量，問。
所有的小混混全都搖了搖頭。他們這些社會最低層的小混混，去從哪裡去認得當官的？不可能的事情。
小混混們沒有想到好主意，可是他們的話卻提醒了這牢裡的一個人，宋民河。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是啊，還有陳御史啊，他雖然不認識，可是有人認識啊！上次聽說王世安進了牢裡，就是陳御史將他保出來的，一文錢也沒有花……
如果王世安願意幫他的話……只要陳御史一句話罷了，那個胡知縣還不得乖乖的放人？
對，就這樣，這樣一來，他又可以出獄，還不用花家裡一文錢，多好！就這個辦法。
宋民河趕緊叫兩個兒子去王家村，找他們二舅，讓他來幫忙。
但宋豐年和宋豐盛都有些遲疑。二舅啊……可是娘都跟爹和離了，二舅要是不肯幫忙，那也是完全有理的事，他們又用什麼樣的理由，去求二舅呢？說實話，上次爹跟奶奶做得真是過分哪！
雖然他們兩個不願意，可是宋民河卻又是打又是罵的，將他們逼走。
兩個孩子一走，同監獄的其他人都很羨慕，因為他竟然有這樣顯赫的親戚，竟然認識告老歸鄉的陳御史。
宋民河雖然知道這件事，但卻也是迷迷糊糊的，現在見他們誇起來，自然也是得意非凡，好像跟陳御史家有舊的，不是他前二舅子，而是他自己一樣。當然，對著眾人吹的時候，也沒有提到，自己跟媳婦已經和離了。
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這個御史是個什麼樣的官啊？」如果不夠大，不能撈他出來就丟人了。
現在這牢裡顯然有平常愛聽評書的角兒，聽得宋民河這樣問，趕緊就賣弄起來了，道：「御史這個官可是相當的了不得的，雖然官位不高，可是他們的權力那是相當的大，彈劾、糾察百官，還管著地方上的大小官，就算是皇帝，他們要是看不順眼，那也是想批就能批的，皇帝還不能把他們怎麼樣。頂多了不起，打打屁股，可是要是挨了皇帝的打，這個御史也就紅了……現在這個陳御史，當年就是挨過皇帝打屁股的牛人呢！打完屁股了，人家還是接著當他的官，皇帝也沒有辦法，不敢讓他不當……」這個人可是將御史誇成了一朵花，聽得眾人讚歎不已，連皇帝都不怕的牛人，難道還會怕一個知縣？這個傢伙的命未免也太好了些，竟然能跟御史家也拉得上親……
一時間，牢裡這些人都開始吹捧起宋民河起來，美得宋民河那叫一個不得了，完全忘記了，跟陳御史有關係的是他的前二舅子，而他早就跟媳婦和離了……前二舅子為什麼要來幫他？
宋豐年、宋豐盛兩弟兄從牢裡出來，憂愁得不行，兩人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還是回家去取錢。四十兩嘛，家裡又不是拿不出，何必在明明知道二舅不會同意的情況下，自找苦吃？
可是回到家裡，宋老太太聽說要四十兩才能將兒子贖出來，大驚失色，堅決不同意孫子拿錢。反正要是他們堅持要贖也是可以，自己拿錢就是了，不能拿家裡的錢……
家裡的錢全都在宋老太太手裡，平常他們幹些零活賺點錢，也都老老實實上交，現在哪裡拿得出四十兩來？兩兄弟對奶奶生了不小的怨氣，可是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兩個孩子只能趕忙就往二舅家跑，到了二舅家，見了二舅，就是一頭跪倒，希望二舅能消消氣，幫幫他爹。
他爹再不是，也是他們爹啊！
王世安聽得豐年、豐盛這樣說，倒是沉默了。宋民河坐牢？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去救他？再說了，他又何必去救他？關他什麼事啊。如果是他姐夫，他去救也還說得過去，可是現在宋民河已經都不是他姐夫了。
「唉，豐年豐盛啊，也不是舅舅不肯幫忙……確實……幫不上……」王世安這樣的老實人要說謊，難道確實是有些大，但王世發還是義無反顧地繼續撒著謊，「我們跟陳家……其實也不熟……要找他們幫忙，估計連門也進不去……」
說實話，宋民河坐牢，他真是大大地解了口氣，只想他在裡面呆的時間越長越好……退一步說，這四十兩銀子，宋民河完全是能拿得出來的。現在求他幫忙，不過是不想失財罷了。可是，他家欠陳家的人情，就這樣好欠嗎？一個人情，難道只止四十兩銀子？
如果是他，在拿得出來的錢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選擇去欠別人的人情的。宋民河，這樣做，實在是有些過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