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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一節 功高震主 文 / 黑色柳丁

    「混帳!小小蔡安貞竟敢如此忤逆於朕!」

    大殿之上袁紹的咆哮聲幾乎掀翻了屋頂一路傳到殿門之前。而事實上,大陳國的宮殿不過是由當初的袁府改建而成,其規模遠不能同許都的宮殿相比擬。因為在袁紹看來調兵南下許都消滅曹操遠比興建宮殿來的緊迫。就這一點來說袁紹確實要比他弟袁術更具有霸王的資質。然而在胸襟氣量方面兩人卻同在伯仲之間。話說自打那日袁紹與郭圖、逢紀、審配三人密議後不久,袁紹派去東萊的使者就被蔡吉解送回了鄴城。據回來的使者稟報說,蔡吉不僅退回了袁紹送去的印綬,還附帶奉上了一封措詞頗為犀利的檄文。而袁紹在聽完那篇檄文之後,便有了以上這般激烈的反應。

    面對主上的雷霆暴怒,大殿之上的文武大臣卻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都投向了端坐袁紹右側的於吉身上。畢竟當初正是蔡吉將於吉引薦給袁紹的。如今蔡吉公然發出檄文與袁紹決裂,身為袁紹近臣的於國師總該有所表示才對。

    承接著週遭不懷好意的目光,頓覺頭皮一陣發麻的於吉,趕緊向袁紹拱手表明立場道,「陛下息怒。蔡安貞不過一介女流,瞧不清天命之所歸,故而才敢以螢燭之光與日月爭輝。」

    袁紹在聽罷檄文的一瞬間也曾對於吉有過懷疑。不過這會兒耳聽於吉如此評價蔡吉,大感舒暢的袁紹當即大手一揮點頭宣佈道,「於國師言之有理。朕這就點兵十萬東征東萊,讓那蔡安貞瞧瞧究竟誰才是天下之主!」

    在場的文武大臣耳聽袁紹突然之間要發兵討伐蔡吉不禁一片嘩然。卻見沮授率先出列進言勸阻道。「陛下三思。三軍為討伐曹操,早已整裝待發,糧草亦已陸續發往內黃、繁陽諸縣。陛下若是突然下令轉攻蔡吉,則不僅三軍士氣會受損,糧草也不易周轉。」

    袁紹本就對沮授心存芥蒂。此時自然不會將對方的勸諫放在心上。然而這一次反對轉攻蔡吉的人還不止沮授一個。這不,站在沮授身後的郭圖也跟著出列進言道,「陛下。蔡安貞不過是癬疥,曹孟德才是陛下的心頭大患。只要陛下南下一舉蕩平曹孟德,俘獲劉協小兒。則天下各路諸侯皆會奉大陳為正統。屆時區區蔡安貞之流又何足掛齒。」

    不可否認郭圖遠比沮授更瞭解袁紹的脾氣與性格。同樣是勸阻袁紹東征。郭圖的一番話就直說到了袁紹的心眼裡。因為他十分機靈地拿曹操做了靶子。不知為何袁紹對戰勝曹操似乎有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執著。歷史上袁紹為了活捉曹操,沒少放棄過一些絕佳戰機。哪怕在得知糧倉烏巢被襲之後,袁紹還是固執地要先攻破曹操大營,再回援烏巢。結果平白讓曹操成就了以少勝多的官渡之戰。當然僅就戰略上而言,郭圖的說法也是十分正確的。只要能在軍事上消滅曹操,那對方就算再怎麼花樣百出也無濟於事。

    袁紹經郭圖這麼一提點也認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於是他輕咳一聲,找了個台階下道。「那好。就等朕將劉協小兒抓來鄴城之後,再看看那蔡安貞是何反應。」

    眾人眼見袁紹暫時放棄了東征蔡吉,不約而同地都在心中暗舒了一口氣。要知道如今袁紹雖已稱帝。可天下間,乃至袁紹治下的四州。仍有不少人奉漢室為正統。因此只要袁紹一天不消滅許都的漢室小朝廷,大陳就一天不能成為天下人眼中的正統。

    袁紹顯然也很很清楚自己的軟肋在哪裡,所以他跟著就話鋒一轉向沮授質問道,「公與,元皓、季珪今日怎麼沒上朝?」

    元皓是田豐的表字,而季珪則是騎都尉崔琰的表字。崔琰是冀州的名士,其不僅相貌俊美,而且在河北也很有威望。不過他同田豐一樣都堅決反對袁紹稱帝。因此就算被袁紹單方面任命為騎都尉,崔琰還是同田豐一起用閉不出門的方式向袁紹提出抗議。這會兒眼見袁紹突然問起了田豐與崔琰,與二人交好的沮授便趕緊向袁紹開脫道,「回陛下,元皓、季珪身染惡疾暫時不能上朝。」

    袁紹當然不會相信沮授的解釋,卻見他冷哼了一聲道,「身染惡疾?那朕可要派太醫好生為兩位先生診治才成。」

    沮授耳聽袁紹要派太醫去田豐、崔琰的府上查驗,急得剛要張口辯駁,卻不想被袁紹抬手打斷道,「公與這段日子身子骨如何?」

    沮授沒料到袁紹回突然反問自己的健康,聯想到昔日看好的主公而今已被龍椅沖昏了頭腦。心灰意冷之下,沮授便拱手答道,「授年老體弱,怕是難當重任。還請陛下准許授回鄉養老。」

    然而袁紹並沒有答應沮授的請辭,反倒是語氣冷淡地頷首道,「即是如此,公與就將軍務分出七成交予公則、仲簡來統轄。」

    若非是為了族人的安危著想,沮授早就想棄官掛印遁入山林不與袁紹再有瓜葛。此刻又怎會介意郭圖、淳於瓊來分他兵權呢。所以沮授幾乎不假思索地就俯身拜道,「喏。」

    沮授被分兵權在眾多文武大臣眼中無疑其失勢地一大標誌。因此在退朝之後,許多曾經與沮授交好的官僚都下意識地與其拉開了距離。於吉本就同沮授關係不佳,這會兒眼見對手吃癟,自然是樂得看熱鬧。倒是在宮外守候的段娥眉眼見沮授身形孤單地登上牛車,不由好奇地向於吉問道,「國師,沮司空這是怎麼了?」

    「被分權了。」於吉幸災樂禍地脫口而出道。

    「分權?」段娥眉詫異地追問道,「沮司空不是一直深受陛下賞識嗎?」

    「深受賞識又如何?架不住功高震主。」於吉擼著山羊鬚搖頭晃腦道,「陛下遠征公孫瓚之時,讓沮授留守鄴城。卻不曾想。沮授暗中收買軍心,令一些冀州將士只知有沮氏而不知有袁氏。如此這般陛下又怎敢將兵權繼續交由沮授掌控。」

    於吉的解釋讓段娥眉不由聯想到了蔡吉。蔡吉領兵遠征幽州的時候也將東萊任給了郭嘉和太史慈。可蔡吉從沒有因此而認為郭嘉、太史慈功高震主,更沒有疏遠二人。不僅是郭嘉、太史慈,蔡吉還將遼東委任給了龐統與張遼。

    倘若蔡吉像袁紹那般對部下百般猜忌又會怎樣呢?

    段娥眉搖了搖頭甩去了這個念頭。在她看來以蔡吉的性格與胸襟才不會去嫉妒自己的下屬。倘若蔡吉真是這等小雞肚腸之人,也不可能以女子的身份成為一方諸侯。太史慈、郭嘉、龐統、張遼等文士武將也不會在其麾下效命。想到這兒。段娥眉不禁有些為沮授感到不值,又跟著問道,「沮司空交權了?」

    「還能怎樣?其實沮授一介文士還好處置。幽州的麴義才難對付……」於吉說到這兒。忽然意思到自己今天有些多嘴了,於是趕緊咳嗽了一下,故作深沉地登上了自個兒的馬車。

    不過段娥眉卻將於吉的後半段話牢記在了心裡。因為鄴城所發生的種種事件都顯示出。蔡吉當初的預言正逐步實現。而段娥眉來鄴城的一大任務就是替蔡吉解救、招攬那些被袁紹猜忌、迫害的文臣武將。

    由於沮授的配合。分權一事並沒有給袁紹南下討伐曹操的計劃造成任何困擾。僅一個月的時間,袁紹帳下的兵馬便已超過了十萬之數。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來自冀、並、青、幽四州的兵馬還在源源不斷地朝鄴城匯聚。

    一輪圓月之下,太行山旁一隊約莫五百餘人的騎兵,正披星戴月著自北方往鄴城方向趕路。迎著微弱的銀白色光芒,急促的馬蹄在平坦的官道上撩起了一陣塵埃,昭示著趕路者急切的心情。

    「父親,前方就是白皮關。急趕了五天的路馬兒都累了。不若今夜就先在白皮關過夜吧。」一員年輕的小將拍馬上前向為首的中年武將提議道。但見這員小將身著馬鎧,戰盔下的面容還未脫稚氣。倘若被段娥眉瞧見一定會說,「這不是麴家小哥嘛。」

    沒錯。眼前這員小將正是麴義的兒子麴演。至於那個被他稱為父親的中年武將自然就是袁紹麾下的大將麴義是也。話說袁紹在消滅公孫瓚班師回鄴城之後,麴義便率部轉戰幽、並兩州的交界地區討伐張燕的黑山軍。就在麴義略有所成之時。從南方傳來了袁紹稱帝的消息。不久之後,一張征北將軍的委任狀,連帶南下討伐曹操的詔令。於是麴義只得暫時擱下對黑山軍的攻略,轉而率部南下與袁紹會師。然而麴義沒想到,一路上袁紹竟連續下發十二道詔書,急招他南下鄴城。而且一道比一道加急。不得已之下,麴義只好領著兒子帶上一干親信馬不停蹄地先行趕往鄴城。

    由於是日夜兼程的緣故,人與馬都已極其疲倦。想到還有兩三天的路程就能到鄴城,麴義便向兒子點了點頭。

    麴演眼見父親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當即一甩馬鞭向身後的同僚大聲宣佈道,「弟兄們,加緊趕路。大帥答應了,進了白皮關就歇息。」

    麴演的話語猶如一劑興奮劑,令一干騎兵頓時打起了精神,就連他們胯下的馬兒也好像有了靈性一般長嘶一聲,撒開馬蹄加緊狂奔。如此這般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前方出現了一座燃著點點火把的漆黑雄關。

    興奮的麴演一馬當先衝到關下,朝著城頭上的守軍大聲嚷道,「吾等乃麴家軍!奉命趕往鄴城。爾等快快開門!」

    聽聞麴演的喊聲,城頭上的守軍打著火把探頭問道,「可有憑據?」

    麴家軍在幽州縱橫一方,出入關隘從未有人問麴演討要過憑據。這會兒被白皮關守軍擋在門外,年輕的麴演不禁有些不耐煩起來。不過想到白皮關東靠小五台山,西連官帽山,山勢險峻,關隘狹窄,為歷代兵家據險爭地,系並、代、雲、朔之交通要衝,素稱太原忻定出入門戶,麴演終究還是沒有當場發作。

    不多時,麴義也已然帶著部下趕了過來。但見其從懷中取出令牌衝著城上的守軍喊道:「吾是麴義,此乃令牌。」

    城上守軍聞言隨即放下了一隻竹籃,將麴義的令牌收了上去。不多時關隘厚實的大門便嘎然而開,麴義見狀便領著兒子以及一幹部將拍馬魚貫而入。可是一進關隘之後,麴義就明顯感到的情況的異樣。但見此時的白皮關內燈火通明,似乎早已料到今日會有人來訪。不僅如此,白皮關的主城門雖開,可曲壁的城門卻是緊閉著的。

    所謂的曲壁就是後世甕城的雛形,即一種依附於城門,與城牆連為一體的附屬建築,多呈半圓形,少數呈方形或矩形。當敵人攻入甕城時,如將主城門和甕城門關閉,守軍即可對敵形成「甕中捉鱉」之勢。

    久經沙場的麴義見此情形立馬就嗅出了空氣中異樣的氣氛,然而還未等他示意兒子和部下退出關隘,身後的主城門便突然被關了起來。緊接著城牆上驟然冒出了一群滿弓上弦的弓箭手,至於箭頭所指的方向自然就是被圍困在曲壁之中的麴義等人。而為首的武將赫然就是袁紹麾下的部將蔣義渠。

    眼見熟人以這種方式露面,麴義不禁大聲喝道,「蔣義渠!汝這是何意?」

    可蔣義渠卻拔出長劍指著麴義的鼻子大罵道,「好個麴義!竟敢領兵南下謀逆!」

    麴演一聽對方竟指責己方謀逆,不由劍眉一挑,縱馬上前反駁道,「胡扯!吾父是奉陛下之命南下。何來謀逆之說!」

    「哼,陛下從未下令讓汝父子南下。汝父子不用多做狡辯!」蔣義渠說罷也不等麴義父子解釋,便大手一揮衝著弓箭手下令道,「放箭!」

    銀白色的箭雨頓時劈頭蓋腦的地向底下的麴家軍襲來。好在麴義早已意識到自己受騙上當,縱馬一躍揮槍為兒子當下了飛來的箭矢,但其左臂還是中了一枚流矢。與此同時訓練有素的麴家親衛也迅速將麴家父子聚攏在的中央,以期用血肉之軀為主公擋下箭矢。然而蔣義渠等人那是早有準備,加之曲壁本就是為實現甕中捉鱉而設計的。面對一輪又一輪的齊射只一盞茶的功夫麴家父子的周圍便堆滿了屍首,鮮血更是匯聚成了一窪窪紅色的血池。

    附帶王粲的《英雄記》:

    麴義——袁紹討公孫瓚,先令麴義領精兵八百、強弩千張,以為前登。瓚輕其兵少,縱騎騰之。義兵伏楯下,一時同發,瓚軍大敗。麴義後恃功而驕恣,紹乃殺之。

    偶可沒冤枉本初大叔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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