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五章 相忘（大結局） 文 / 唐雪熏
隆慶，永安十四年，秋，是夜。
鎮國公府裡燈火通明，到處都是張燈結綵，內宅的一處院落裡，已經年紀不惑的雲朝紅著眼眶，含著淚，輕撫著面前女兒的一頭亮麗的秀髮。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娘……」凝兒臉上帶著些許的羞紅，眼睛淚光點點。
「一眨眼我們家凝兒也到了嫁人的年紀，想當年，你還那麼一點點……這才一眨眼的功夫！時間過得可真快，娘的凝兒一下子就長大了，要成家了！」雲朝眼裡滿是回憶，想到剛生下女兒的時候，恍如隔世！
「娘，您都做奶奶了，女兒當然也要長大啦！再說，不過就是嫁人，您想女兒了，女兒就回來了！」凝兒撒嬌的背過身環住雲朝在她的懷裡蹭了蹭道。
「你這孩子，皇家哪裡是那麼好嫁的，娘對不起我們凝兒，如果可以，娘真的不想你嫁！凝兒會不會怪娘？」雲朝心裡後悔的緊，如果可以選擇，她說什麼也不會讓女兒嫁入皇家。
皇家的媳婦是那麼好做的，說的是高高在尚，可是那些個風光的背後的苦楚誰知道？凝兒是她從小呵護著當寶一樣長大的，現在卻要送她進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讓她這個當娘的心裡於心何忍？
都是因為自己，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女兒何必？
雲朝輕撫著女兒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容顏。心裡捨不得很……
「娘，您就別難過了，女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再說。還有您和爹還有哥哥他們在不是？明個可是女兒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難過！」凝兒眼瞅著自家娘親傷心難過的樣子，鼻子一酸。努力的眨了眨眼睛，硬是把要落下的眼淚逼了回去，勉強的笑著道。
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就因為知道，所以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從小她便羨慕爹娘的情比金堅，心中也曾經奢望過。可自從知道自己將來要走的路，她便收起了那些奢望。
不為別的，只為爹娘疼愛自己一場，只為了她們這麼多年的付出，自己也不能自私的只顧自己一人。
人一旦確定了自己的路。懂得了取捨，知道什麼是自己想要的，那麼其他的一切便已經不再重要。
如果自己的犧牲可以換來爹娘的平安喜樂，可以換來親人們的幸福，那麼犧牲她一個又如何？
凝兒小心的掩飾過自己心中那麼傷感，今天是她最後享受娘親的懷抱，容許自己軟弱的躲在娘親的懷抱，從明天開始，該是自己付出的時候了！
「是啊！夫人。您看，小姐的嫁衣，多漂亮！明個，我們小姐絕對是最漂亮的新娘子！」旁邊的裴嬤嬤端著托盤，裡面放著嶄新的大紅色的嫁衣，一臉喜氣的道。
「我們凝兒當然是最漂亮的新娘子！……只是明個你嫁了人。就是人家家的人了，再也不能使小性子，要孝敬長輩，照顧夫君，皇上雖然是你公公，可更是一國之君，你作為兒媳婦，千萬要把握好那個度，再也不能向從前一般沒大沒小，還有皇后那邊，你一切都要小心，記住，一定要大面上不給旁人留下把柄，即便受了氣，也一定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讓人抓住錯處！……還有，內宅之事，娘陪嫁給你的嬤嬤們都是有經驗的，你不懂的就問她們，後宅的那些個陰私的事，你心裡要清楚，可切記不能莽撞，不可髒了自己的手，作為主母，要有自己的氣度，更要恩威並施，馭下之策娘以前教過你，這幾年你跟著娘和你嫂子管家，也學了不少，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娘不再你跟前，你自己千萬照顧好自己……」女兒自然是自家的好，越是看著女兒，雲朝的心裡就越是不放心，更加的叮囑起來。
只要一想到皇家的那些個陰私，雲朝叮囑的話就更多了起來！
「娘，女兒明白，您就放心好了！」凝兒低著頭，紅著眼圈不想讓娘親看到自己難過的樣子。
「咳咳……夫人!」裴嬤嬤，見雲朝越叮囑越多，卻一直不說到今日的正題上去，眼看著時間也不早了，要是再不說，妨礙了新人睡覺，明天養不好精神，那可就不好了，於是乎故意的在旁邊輕咳幾聲提醒的道。
雲朝聽到裴嬤嬤的提醒，抬眼望了一眼，老臉一紅，給裴嬤嬤示意了個眼神，等她們都退下，這才尷尬的從懷裡掏出一塊包的嚴嚴實實的錦緞，往女兒懷裡一塞！「那個，明日的洞房花燭，你別害怕……這個，給你看看，藏好了，別讓人看到了！」
「娘……」凝兒不解的抬眼望去。
「收好，收好！明日你就知道了！晚上自己偷偷的看，別讓人知曉了！……那個，可能有些疼，你忍忍也就過去了，姑爺那邊，你順著他點就成了！……這男人啊！都喜歡柔情似水的，娘知道你向來乖巧，這方便也不擔心，只是受了委屈，千萬別悶在心裡，一定要告訴娘！知道嗎？」雲朝也不知道如何和女兒說著魚水之歡的事，當年她楚家，就是她娘塞給自己一副錦圖，讓自己偷偷的看。
如今換成女兒，她才明白，這教導女兒房事的事，有多尷尬！實在是那些個事，難以企口啊！
「嗯！」凝兒臉上紅紅的，手裡捏著娘親遞過來的錦緞，想到這是什麼東西，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能尷尬的捏在手裡，低著頭羞澀的低著頭。
第二日，凝兒一身嫁衣由茂暉這個大哥背上了花轎。
「我把妹妹交給你了！」茂暉凝視著眼前一身喜服的四皇子，眼裡滿是鄭重。
「大舅子放心，凝兒是我妻子。我自是待她好，不會讓她受委屈的！」四皇子同樣珍重的許諾。
四皇子迎著新人轎子帶著一眾人等吹吹打打的朝著府邸行去，留下鎮國公府一眾人等酸澀的眼神。
「走，走。大家喝酒去！」門外送行的人見狀，忙笑著道。
甄元勳扶著妻子雲朝，不捨得收回視線。「回去吧！凝兒會好好的！」
轉過身，對著今日的客人，笑著道：「謝謝大家賞臉，宴席已經開始，大家進去吧！請，請，請……」
說完扶著雲朝笑著和大家打著招呼便進了府。而其他人也在同伴的陪同下回了鎮國公府的宴席上。
不一會兒便又熱鬧了起來。
三朝回門。已經是婦人裝扮的凝兒在四皇子的陪伴下回到了鎮國公府，看著才兩日不見的女兒，雲朝恍如隔世，有心問問她好不好，只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到底不好張口。
不過看著女兒還算是精神的臉龐。雲朝示意裴嬤嬤了一個眼神。
甄元勳看著四皇子，雖然不甚滿意，覺得自家女兒應該值得更好的人，可是現實如此，他也只得認下，畢竟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如今看著四皇子待自己女兒還算是體貼入微，心裡的那點子不甘，才漸漸散去，不過不放心卻還是有的。
四皇子陪著新婚妻子凝兒在鎮國公府一直待到了下午。這才又返回了王府。
看著匆匆來，又匆匆離去的女兒，雲朝心裡極為的不捨，可還是送到了大門外等女兒離開這才回府。
女兒一嫁人，家裡好像一下子空了起來，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提不起精神。甄元勳看著如此的妻子。心裡也怪難受的。
為了怕她不舒服，所以手中的事情也加緊安排給兒子們，私底下卻加緊安排著。
半個月後，鎮國公府的側門駛出一隊人馬，悄然的出了城門，一路往南而行。
坐在馬車上，還未緩過神，不敢相信的雲朝緊緊的拉著丈夫的手，喋喋不休，「老爺，我們就這麼走了，好嗎？孩子們怎麼辦？還有爹娘？凝兒才嫁出去，萬一她受委屈了怎麼辦？我們又不再，誰給她出頭？……」
元勳無奈的望著妻子，他就是覺得她在家裡把什麼都看的比自己重要，這才下定決心要帶她出去走走，看著這樣的妻子，元勳心裡更加確定了，自己出來的沒錯！
「乖，沒事的！凝兒那邊我已經關照了幾個孩子還有大舅子她們，再說這不是還有皇上那嗎?放心，凝兒吃不了虧，爹娘身子骨都好，我們出去走走不要緊的，再說不是還有二弟和孩子們在跟前盡孝？你就放心好了！」
「你說的好聽，說走就走，也不和我提前說一聲！女兒自小沒吃過苦，更沒受過委屈，現在可好，嫁到哪地方，你說她能好嗎？我能放心嗎？……」雲朝見丈夫說的無關緊要，心裡氣憤的很。
她承認，能夠出去走走，她是很心動，可是孩子們可是她的心頭肉啊！她都沒有安排好，就這麼走了，萬一有個啥？可怎麼辦？
「那你說怎麼辦？我們出都出來了，總不能就在這麼回去吧？你就放心好了！孩子們身邊我都安排了人，一旦有事，會立刻發消息給我們的，到時候我們就往回趕，你看行嗎？」元勳見妻子發脾氣，耐著脾氣勸解道。
雲朝聽了丈夫的話這才哼哼著算了！心裡琢磨著，如今也只能是這樣了，想到多年想要出去走走的願望終於成真，心裡一下子也雀躍很多，再一想到丈夫平日裡做事，心下也有幾分安定，想到自己剛才脾氣不好吼了丈夫，面上頗有些過意不去。
「那，我想去江南，我還想去海邊，我們到時候給孩子們多帶些禮物回來……我還想去……」
而此時，遠在皇宮的人也已經接到了鎮國公府的消息，一身龍袍的劉承軒眺望天際恍惚過後，面上滿滿的都是苦笑！什麼時候自己也能那麼灑脫？放下這一切出去走走，回首望了一眼案幾上滿滿的案卷，也許是該立太子的時候了！
（全局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