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章 殺人與救人 文 / 謎樣的雲
玄冰之現在是煉氣期四層修為，由於修習了高階功法靈寶長生經，她的神識強度比同境界大多數修士都強大得多，再加上修行昊天養神經，她的神識強度已能與普通煉氣期六層的修士媲美，如果再配上邱本邰贈她的額帶，她的神識強度已達到煉氣期七層修士的程度，達到了繪製七品符菉的最低要求。
下山四個月，玄冰之正是憑著超卓的神識強度，才能不斷繪製七品符菉換取靈石。但是此刻，在生死一線的大戰之中，她要在不斷分心以八品狂風符構架龍卷的同時繪製七品符菉，這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
但不可能，不代表她沒辦法。
在黑玉之城的那半年裡，玄冰之師從孫靜修，青涵這兩位元嬰期前輩那裡得到了最好的啟蒙教育，在符道上打下了非常堅實的基礎，再加上自己超卓的悟性以及九玄殿提供給她的額外時間，玄冰之在符道上的技藝，絲毫不比那些學符十幾年的高手遜色。
判別一個人在符道上的成就，不是看他能夠繪製多高級的符菉，而是看他掌握了多少變通之道。書籍上記載的符菉都是死的，它們有自己固定的運行規則，有自己固定的威能。書上說八品符菉不如七品符菉，那就肯定不如，但依靠變通之道，八品符菉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威能不僅不會比七品符菉有絲毫的遜色，反而還要有所超出。
一方硯台出現在了玄冰之的手邊，緊接著是靈墨與大量的五行砂，增強神識的額帶，還有一瓶補充真元的靈液。
玄冰之帶上額帶，將靈液一口灌下，之後一心二用，分出小半神識觀察戰況，控制颶風，大半神識則配合著自己的右手，從指間透出十數道真元細絲，在靈墨與五行砂上一陣席捲。
手指在混合好的靈墨上輕輕一點，玄冰之運指為筆，一陣虛畫。一張閃灼著灼灼火紅色靈光的氣符很快在她手邊成型，玄冰之抬手在氣符上一按，向其中打入真元。
嗡嗡蜂鳴中，一條火焰長蟲從符菉中飛射出來，向天上的鐵奴纏繞而去。
這條長蟲是由七品火龍符變化而來，玄冰之極大的簡化了火龍的體型，將數丈長的火龍縮小成只有一尺多長的蟲子，在飛行速度上也大大削弱，慢得好像龜爬一樣，火龍符最關鍵的神識控制法陣則被她完全刪除。
失去了操控法陣，意味著這條長蟲在祭出之後就會與玄冰之完全斷絕一切聯繫，換在平時，任何一個能走會跑的修士都不會被這樣一條綿軟遲鈍的蟲子打中，但此刻的鐵奴就好像一頭籠中之獸，根本不可能躲避得過去。
在符菉威力上玄冰之沒再削弱，反而做了力所能及的最大加強，並且添加了粘滯與持續燃燒的效果，毫不客氣的說，如果被這種殘缺的七品火龍符所化生的蟲子盯上，就是煉氣期十層的修士都不會好過。
刺啦……
當長蟲飄飄忽忽，悠悠蕩蕩，好像一條零落的柳絮在肆掠的狂風中正好撞到鐵奴的時候，一個好似生肉上了滾燙鐵板的熨燙聲從鐵奴身上發了出來。
「嗷！！！」緊接著是鐵奴嘶聲的慘叫。
「有效果！太好了！」玄冰之幾乎雀躍而起。
她真的是緊張到了極點，也害怕到了極點，這聲慘叫聽在耳朵裡，簡直能同天籟相媲美。
又是六張狂風符打出，玄冰之再次構架了一個龍卷，接替了前一個威能即將耗盡的颶風法陣。
「女人！我殺了你！」鐵奴吼聲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憤怒響亮。他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向貼在腿上的火焰長蟲一把抓去，然而令他感到恐懼的是，此種五行元氣類的攻擊手段根本只有純粹的能量，沒有實體，一番亂抓之下，反而讓他的手掌也跟著燃燒起來。
玄冰之對鐵奴的鬼嚎不為所動，手中又是一陣虛畫。
刺啦……
刺啦……
刺啦……
一條又一條火焰長蟲自虛空中化生，飄飄蕩蕩的向空中飛去。
鐵奴不斷中招，身軀由青轉紅，漸漸呈現不支之勢。
良好的戰果讓玄冰之喜在心頭，但於此同時，她也有著另一種深深的擔憂。分心多用本是修仙者必備的技能，但她修為尚淺，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又要畫符，又要觀察戰況，又要維持颶風法陣，這種高強度的神識消耗其實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極限。
超負荷工作的後遺症開始漸漸顯現，玄冰之頭痛欲裂，腦殼似要裂開一般，而她的精神也開始渙散，似乎下一刻她就會立刻昏厥。
「堅持住，我要堅持住，我一定要堅持住！」玄冰之不斷的給自己打氣，「這是我唯一的活命機會啊，我不能就這樣輕易的死了！」
玄冰之再接再勵，不斷構架龍卷，繪製火焰長蟲。哪怕腦袋疼得像要爆開，哪怕她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她依然靠著自己超卓的繪符能力與她那雙與生俱來就無比穩定的手，一步步堅實的完成著手下的工作。
死神漸漸像鐵奴逼近，而玄冰之也在一步步滑向神識崩潰的深淵，誰能多撐一刻，誰就有可能在這場生死角力中逃出生天。
「磕勒……磕勒……卡嚓……」
驀然之間，好像什麼東西碎裂開來的聲音在玄冰之識海中響起，下一刻，已經走到極限的玄冰之感覺自己似乎進入了某種奇妙的狀態，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一瞬間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人掌管肉身，受盡苦楚，一個人掌管識海虛空，奮力拚搏，這兩個人好像都是她，又好像都不是她。
玄冰之搞不懂這是為什麼，但是，進入這種狀態的好處卻是顯而易見的，她繪符的動作漸漸嫻熟，手法愈加快捷，從來沒有一刻，她覺得自己的識海世界是這樣的清明澄澈，而那些本來繁複無比符菉線條都變得簡單明瞭。
十數輪攻擊過後，鐵奴的怒罵終於變成了徹底的慘叫，他的身軀赤紅一片，宛若放置於熔爐中的精鐵。再過十輪，他爬滿火焰長蟲的身軀已再無幾片完好的皮膚，少數傷重之處，甚至露出骨骼。
慘叫聲終於戛然而止。
砰……
鐵奴焦黑的屍身從空中墜落，血肉碎塊散了一地。
玄冰之從那種奇妙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平生第一次經歷這樣高強度的鬥法，她神識枯竭，頭痛欲裂，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坐倒在地。
片刻之後，玄冰之緩緩回過神來，接連喝下兩瓶補充真元與神識的靈液，暗自思忖道，「天啊，原來鬥法是這樣殘忍，這樣可怕，要不是孫長老和青涵前輩教我制符，大師兄在識海虛空教了我一年鬥法，現在的我，已經死了！！」
耳畔清風逸雨的哀痛呻吟早已消失，只有嗚嗚陰風還在如泣如訴般呼嘯不止，屍骸滿地，鮮血如河，一切的一切，都如地獄一般淒冷恐怖。
玄冰之猛的打了一個冷戰，勝利的喜悅悄然退去，恐懼再次襲上心頭，要是現在再出現一個鐵奴，她是絕沒本事打得過的。
匆匆取出一張飛行符，玄冰之將其祭出之後立刻想逃，卻忽然想起清風望月生死未知，現在丟下他的話，未免太不仁義。
可是，她真的好怕！
「啊，拼了吧！」玄冰之咬了咬牙。
清風望月此人一身正氣，言談懇切，是個可交之人，玄冰之對他很有好感。加之清風逸雨慘死，如果清風望月仍舊活著，卻被自己拋棄於這荒野，那他該有多麼可憐。
自己雖然不是那種行俠仗義，屠魔蕩妖的正義急先鋒，但在這種情況下拋棄戰友獨自逃生的劣行玄冰之還做不出來。
玄冰之祭出孫靜修留給她的另一件中品法器【冕日玲】，一個乳白色的光罩自虛空化生，將玄冰之包裹在內，在它的保護下，玄冰之駕馭著飛行符，小心的在樹林中穿行。
清風望月果然活著，他胸口塌陷，肋骨不知道斷了幾根，七竅之中都全部滲出血來，可是玄冰之查探之後卻發現他渾身溫熱，心跳還在。
當下玄冰之將他搬到莊外一處乾燥的屋簷下，毫不吝惜的將八品治癒符一張張的祭出，貼於清風望月胸前。淡淡的綠色光輝自符菉中浸出，滋潤著清風望月破碎的身軀。
治癒符是用金木水火土五屬性五行砂煉製而成，其中水，木兩屬性靈氣尤其濃厚，符菉祭出之後，會滲出大量類似療傷藥的靈氣精華，滋潤血肉骨骼的再生。
七品治癒符玄冰之手上只有一張，已經給清風逸雨用掉了，現在只有依靠八品治癒符挽回清風望月的生機。
連續用掉十幾張治癒符之後，清風望月終於悶哼一聲，悠悠醒來。
「啊，你醒了！」玄冰之擦擦額上的汗水，取出清水，混了一瓶補充真元的靈液進去，關切道，「要喝水麼？」
清風望月點點頭，在玄冰之的攙扶下坐起，將靈水喝下。他喘了幾口氣，正要說話，卻忽然憋見遠處鐵奴的屍體，再看到玄冰之手畔的中品法器追風劍與貼於自己胸前的十幾張治癒符，眼中頓現震驚之色。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把話吞回了肚裡。玄冰之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心裡暗叫糟糕，「雖然一般煉氣期四層的修士已經可以繪製八品符菉，但是成符率很低，不可能繪製太多帶在身邊，我現在拿了這麼多出來，他心裡多半要有想法，而且，正常情況下，我不僅買不起中品法器，鐵奴那種人也不是我能對付得了的，現在他起了疑心，我得趕緊走了。」
「唐姑娘，」沒想到清風望月也是心細如髮的人，立刻猜到了玄冰之的心思，正色道，「在下從小得蒙師門教導，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姑娘救我一命，在下報答無門，豈能再生豬狗之心。無論姑娘有什麼秘密，在下一概當做不知，更不會向外吐露半句，姑娘若是不放心，只管將在下性命拿去，清風望月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說得鄭重其事，玄冰之心裡暗暗感動，更覺自己救對了人，微笑道，「多謝望月師兄。」
「唐姑娘何須跟我客氣。」清風望月虛弱的搖了搖頭，「今夜之事只有姑娘一人知曉詳情，能否向我詳細講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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