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章 肉上繡花 文 / 紫竹飄香
看了一眼玄衣男子兩鬢早已濕漉的長髮和他手上暴起的青筋,佩服他還能笑得出來,王卉凝略一遲疑,彎下腰開始小心地幫他褪著外面破爛的黑袍。
昏黃搖曳的燈光下,她微有些蒼白的小臉和豐潤的雙唇都因暈著燈光而顯出一種別樣的瑩潤,一雙墨黑如翟石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手中的動作。
微抬頭對上王卉凝專注的神情,鼻間縈繞的,是她身上淡淡的混雜著藥香的幽香,玄衣男子覺得體內有種莫名的東西在串動,遂快速地將目光投向桌上的燭台。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然當王卉凝褪下玄衣男子身上的黑袍,露出裡面的中衣時,眸光還是忍不住閃爍了幾下。
若不是從領口處還能看到幾縷白色,王卉凝幾乎要以為他穿的原本就是紅色的中衣了。除了領口部分,這件同樣被劃了無數道口子的中衣,完全被血所染,乾濕混雜著緊緊地貼在身上,凸顯出他闊肩蜂腰的輪廓。
明明身上還穿著中衣,看著玄衣男子凸顯的上身,王卉凝竟然莫名地覺得臉微微有些發燙。先前明明見著姜平黝黑的胸膛時,她連眸光都未閃一下啊,為何此時,竟會有這種感覺。
或許,是因為她心中佩服這名男子的忍耐力吧。至始至終,玄衣男子除了皺了幾次眉,臉上幾乎時刻都鐫刻著幾縷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樣一來,王卉凝心中的異樣便快速消逝,看了一眼蹙眉盯著燭台的玄衣男子,她語氣平靜地道,「你的中衣已經粘在了身上,完全沒法脫下來。我先幫你把衣服剪了,清洗過後再縫合傷口。」
「自是聽你的。」玄衣男子收回目光,一如既往彎著的唇與他額頭的豆大汗珠形成鮮明的對比。
將白芍和藍月安頓在廚房裡的飄雪走了進來,聽到王卉凝的話,便連忙倒了一盆偏冷的溫水,取了剪刀過來。
「姨娘,讓奴婢來吧。」看著玄衣男子滿身的紅色,一向神情淡漠的飄雪眸光亦閃了幾閃,喉頭似有什麼要破喉而出,神情變了幾變,卻是未作猶豫地欲替下王卉凝。
她從未見過傷得這樣嚴重的人,玄衣男子身上濃重的血腥味令她幾欲作嘔,若不是她一向沒什麼情緒、控制力極好,此時怕是早已撫著胸口到外面吐去了。
「嗯。」王卉凝點點頭,看了一眼玄衣男子身上幾處粘住了傷口的衣服碎片,轉身打開藥箱,準備著縫合器具。飄雪行事無需她叮囑,自然能做到令她滿意。
飄雪小心地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拿著濕布,一邊擦拭著一邊幫玄衣男子把身上的破衣弄下來。雖動作輕柔,卻免不了會碰到傷口上去,看著玄衣男子只是蹙緊了眉頭的反應,飄雪心裡也不無欽佩。
「啪!」飄雪剪至玄衣男子胸口時,突然從裡面掉出一個被血染得看不出原來顏色的綢布包裹著的東西,恰巧落在王卉凝的腳邊。
王卉凝狐疑地往腳邊一看,彎腰將它撿了起來,拿在手上,果真像看上去一樣,是本包裹著的書。然而她並沒有過多的動作,神色淡淡的將書遞給玄衣男子後,便又轉身準備藥材器具。彼時,灰衣男子也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片刻後,飄雪滿頭大汗卻動作迅速地將玄衣男子身上的血衣剝了下來,露出那滿是傷口卻結實白皙的胸膛。王卉凝一個轉目,立時被他腰間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所攝。
除去覆著之物,那道傷口越發讓人覺得觸目驚心,一直從他左邊肋骨處蜿蜒到了胯骨處,足有一尺有餘。那紅肉外翻深可見骨的模樣,宛如一條巨蟒的血盆大口,不停地往外湧著血。
王卉凝判斷著,這麼大的口子,若不是他們先前已經採取了止血的法子,玄衣男子怕是早已血流過多而亡。
「需不需麻沸散?」暗裡深深地吸了了一口氣,王卉凝收回目光,淨手準備開始前,開口問道,「你腰間的傷口太大,必須馬上縫合,且縫合的時間會長些。」
不過,即使服下她給的麻沸散,也只能減輕一部分疼痛,且藥吃下去要發揮效用,還需一段時間。
灰衣男子冷漠的眸子投向玄衣男子,玄衣男子的目光卻落在王卉凝準備好的器具上,毫不在意地吐出兩個字:「無需!」
這樣的反應,王卉凝並不覺得意外,在開口相問前,她心裡便隱隱覺得憑著他的忍耐力,很可能是繼續硬撐下去。
伸手把縫合所需的鑷子和浸在藥水裡的針取出,王卉凝囑咐飄雪在一旁協助著用藥棉擦拭傷口處流出的血,待到灰衣男子將燭台取過來之後,微一凝神,將手中的弧狀彎針插入了玄衣男子左肋下的皮肉中。
「絲!」玄衣男子咬著牙皺著眉,生生將要出口的呻吟聲吞了進去,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得更厲害了。「啪嗒」兩聲額頭上滴下的汗珠,洩露了他忍耐得多麼辛苦。
王卉凝抬眼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塊帕子,將它捲成一團遞到玄衣男子的面前:「咬著他。」
盯著她手上的粉色帕子,玄衣男子先是一愣,旋即眼角彎了彎,伸手接過塞入了嘴中。淡淡的夾雜著藥香的氣息再次縈繞在鼻端,令他繃緊的身子稍稍緩了緩。
王卉凝重新淨手後,一手小心地將玄衣男子裂開的皮肉按向一處,一手用鑷子捏著針在傷口兩邊來回遊走,兩眼緊緊地望著手上的動作,神情專注而淡然。飄雪則拿著一塊沾了藥水的棉布,時不時地在玄衣男子的傷口旁輕輕地擦拭一下,拭去滲出的血漬。看著王卉凝縫合的動作,越發覺出那本醫書的奇妙來。
王卉凝嫻熟專注而又淡然若水的神情,不僅使玄衣男子緊繃的身子漸漸放鬆,恍惚間似乎腰間的疼痛減緩了不少。便是一旁緊緊盯著的灰衣男子,也覺得她給人一種久經此事勝券在握的感覺,心中一直壓著的擔心不由洩了洩,方漸漸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疼痛。
他眼睛往右手臂上瞄了瞄,方察覺到那裡已是血肉模糊,整只袖子幾乎要斷裂成兩半。若不是被血浸濕粘在手臂上,怕是早就滑落了。
若不是當時擋得快,那一劍砍在腦袋上,怕是要將他的頭砍成兩半吧。灰衣男子正自想著,忽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臉色一寒,身子已飛奔而出。
「姨娘……撲通!」正縫合完畢抬起頭來休息一下的王卉凝隱隱聽到白芍喚了自己一聲,緊接著便聽到一道重物落地的聲音,轉眼間,灰衣男子便拎著一個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