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情不自禁 文 / 紫竹飄香
「你這算是勸婚嗎?」幾瞬的沉默後,孫鈞突然上前一步,雙眸緊盯著王卉凝,菱唇微動時淡淡地吐出幾個字來,溫熱的氣息吹得王卉凝面前的黑紗輕輕拂動了兩下。
若是讓世人知道,他堂堂安南將軍,不但被曾一心愛慕他的女子拒絕,還受她如此勸婚,不知會不會笑掉大牙?
「算是吧。」王卉凝沒有避開亦沒有否認,語氣平靜地回答道。她不想亦不願意去追問孫鈞到底是什麼時候在現在這具身體上發現了她的影子,雖然曾經因為他對秦含霜盲目的信任而心生過怨念,面對他始終如一的情意,她只能在感激的同時心生愧意。
但她也知道,他是個心思縝密不衝動的人,當初既然選擇趙爾冬這個未曾出嫁的姑娘替他代掌家事,心裡其實已有了向趙氏妥協的意願。但若能勸得他將心中的堅持放下,真正地接受趙爾冬,於他於趙爾冬亦或是於熙兒來說,都是好事一樁。她想為熙兒爭取的,是一個真正快樂溫馨的家。
「秦大小姐在你心中的位置再如何堅固旁人無法取代,也已經於事無補了。您何不試著為了你們共同的孩子能夠過得更好,在心底重新開闢出一塊新的空間,給你和趙小姐一個機會呢?深埋心底未必就不是一種情意,也與重新獲得並不矛盾和衝突。」王卉凝的語氣不知不覺間緩了緩,從心底裡希望孫鈞能從她帶給他的陰霾中走出來,好好珍惜趙爾冬。
她從一開始便抱著利用他的真情而來。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空負了他的一腔深情,實在不配他如此堅守如此銘記。
「我很感謝你的這番好意。」孫鈞聲音冰冷,暗含著隱怒之氣。他盯著王卉凝的眸子越凝越黑。暗黑的深潭彷彿要將黑紗後的王卉凝吸入其中,卻在感受到王卉凝毫不退縮的堅定氣勢後,轉頭將目光投向了被火焰映得通紅的深遠天空。
空中原本雪白的雲彩亦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孫鈞暗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其中一塊緩慢飄移的雲彩,心頭反覆咀嚼著王卉凝的話。
孫鈞抬頭仰望著天空,王卉凝則側頭仰望著他俊逸的臉龐,彷彿身後辟啪的燃燒聲和呼呼的風聲亦不見了,氣氛一下子變得沉寂起來。半晌之後,當王卉凝察覺到孫鈞身上隱約散發的寒氣明顯減弱,隨即收回目光。亦與他一樣仰望著天空,輕歎一聲:「趙小姐那樣的女子,實在值得候爺真心相待。」
他可以為了前世的她將秦含霜娶回府來,亦同樣可以為了熙兒再娶一回趙爾冬。但這並不是王卉凝所想看到的,亦不是趙爾冬所期望守候的。所以今日她才會在藉著這個機會如此勸慰他。好在從孫鈞漸斂的氣息中。她知道,他是想通了。
「我醫館裡還有事,就不再耽擱候爺帶小少爺回府了,想必這會兒老夫人正在府裡盼著呢。」王卉凝收回目光,對著同時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孫鈞微微頷首,當即不再停留,率先提步離開。孫鈞卻是遙望著她的背影,眸中閃過一絲黯然,隨即抬步跟了上去。卻始終保持著長長的距離,不曾近前,直到王卉凝被袁軼涵一伸手拽上了馬車,才轉而跳上了自己的馬車。
「我已讓人去通知了恪王和翠兒,你不必急著往回趕。」袁軼涵懶懶地靠在車廂上,手指輕拂著臉上的疤痕。望著王卉凝語氣輕鬆地道。
王卉凝抬手取下頭上戴著的帷帽,雙目定定地望著他,半晌方才開口道:「你一直跟在我後面?」在袁軼涵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眸光微一閃爍之際,她的眸中又露出感激之色,輕聲道,「謝謝你。」
今日若不是得他相救,怕是不只熙兒會葬身火海,她和孫鈞即便明知有危險也定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火海裡煎熬的。而他更是徹徹底底地替她將秦含霜趕離了人世,將她心中的噩夢完全驅除,讓她和熙兒的世界終於變得清靜了。爾後的一番言語,更是周到地替她的失常舉動作了最好的掩飾,甚至還想著幫他爭取與熙兒見面的機會。
袁軼涵伸指磨了磨臉上的疤痕,心頭幾不可見地微舒了一口氣。方才王卉凝一本正經的模樣,直看得他心頭一跳,還以為她在怪他跟蹤她呢。
「你又客氣了,這不是互相幫助嗎?」袁軼涵唇角勾起,不自在的身子重新放鬆,看到王卉凝輕輕點頭後臉上不自覺露出的幾許悵然之色,眸光一轉,輕笑一聲,「雖說那孩子確實可愛,瞧著讓人不捨,但藉著那秦家二小姐這一鬧,你卻是可以名正言順不讓人起疑地將孩子送到他父親的身邊,這會兒應該高興才是啊。」
她既如此看重那孩子,自是不想看著他出事。這一再的變故後,她是不可能再將他攏在身邊遭受不可預估的危險的,他也隱約察覺出來她在為身邊的人尋找退路。而他方才故意用話將白芍引出來,既是因著她當時是與孫雨熙一塊兒失蹤的,也因著有一個完全信任的人始終跟在孫雨熙的身旁照料,王卉凝才能完全放下心來。
王卉凝輕目盯了一眼這個將她看得如此透徹的男子,輕輕歎息一聲後,唇角綻出一道勉強的笑意:「好在至少有白芍能跟在他身旁,再加上這幾次的危險,定然能讓孫鈞和候府上下更重視他的安危,我確實應該高興才對。」
想到沒了秦含霜的謀害,兒子在孫鈞的身旁定比跟在她身後安王得多,王卉凝在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日之內連受兩次巨大驚嚇,每次都是生死相關,此時驟然放鬆,王卉凝化了妝容的臉上現出疲憊之色,身子完全靠在馬車之上,隨著馬車的行進,頭微微地晃動著。
猶如躺在搖籃裡的感覺很快讓王卉凝生出倦意,長長的睫毛扇動了幾下,幾瞬後雙眼便緩緩地閉了起來,只餘下鼻翼輕輕翕動。袁軼涵在旁看著她沉入夢鄉,以手撐著頭雙目炯炯地盯著她安靜的睡容,唇角勾起一抹溫馨的笑容。直到馬車一個顛簸,王卉凝的身子微微一動後向著長凳上滑去,他身子一閃,卻是及時將她下滑的半個身子接住,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肩頭,收回手時,終是忍不住輕輕刮了刮她的瓊鼻,眸中的戲謔化為柔情。
「阿離現在怎麼樣了?」王卉凝驟然輕語出聲,把袁軼涵嚇了一跳,還來不及收回的手竟僵在了半空中,轉瞬剛覺得這也未免便是一個挑明的好時機時,卻見王卉凝緩緩睜開猶透著迷茫與睡意的雙目,發現自己躺在他的肩頭時微微一愕後慌忙坐正了身子,顯然對於方纔他的舉動一無所覺,他的心頭又閃過一絲失落。
不是一見鍾情,甚至稱不上日久生情,他自己也不知道,明明是二十幾日各自透著算計的、並不是很融洽的相處,待到他離開之時,她竟就已經住進了他的心裡,令他揮都揮不去。在北邊戰場上的時候,每當夜深人靜之後,他的腦海裡總會浮現出她清冷淡雅透著幾許疏離的神情,久而久之,那竟成了危機四伏的戰地之中催他入眠的一劑良藥。待到回京後行在普寧寺腳下得知她就在山上,甚至可能正遭受著危險,他自然而生出要去救她的衝動。
也就是那時,他才正視起自己的心自己的情來。然而,滅門家仇不敢忘,為了報仇,他不得不借助她與恪王和康王爺相熟的優勢,甚至已經有意無意中將她徹底牽扯進了與李淑妃相鬥的漩渦之中。因為家仇未報,因為始終覺得愧對於她,他即便偶爾有意地流露自己的好感,卻始終無法開口相告。
將僵立著的手收回放在身側,袁軼涵不自然地笑了笑:「有你的藥調理著,這兩天已好了很多。」見慌忙移開身子的王卉凝亦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氣氛似乎要陷入尷尬之局,他忙掩下方纔的異樣,做出一副懶懶的神情,將話題引開,「對了,你不是說阿離有可能是與你相熟之人的兒子嗎?何不安排個合適的時機讓他們見上一面?若真能替阿離找到親生父母,也算是了卻我的一樁心事。」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王卉凝移開目光不再看著袁軼涵,輕輕地點頭應道,「我明日便讓飄雪去傳信,她若是知道自己苦尋不著的兒子有了下落,定然是想越快見到越好的。阿離那邊,你最好也找個機會與他挑明一下,我瞧他那冷情的性子,定然也是不願意被人蒙在鼓裡的。」
袁軼涵贊同地點了點頭,兩人說話間,馬車便已在醫館前停了下來。這一回袁軼涵便沒有下車,只王卉凝一個入了醫館,才一走進後院,紫衣幾人便圍了上來問事情緣由。待到王卉凝將事情經過大致地說了一遍,幾個丫環又驚又怒之餘卻是鬆了一口氣。而白芍聽到王卉凝竟是要將她送去候府,神情隨即有些黯然。直到王卉凝將她年齡小守在孫雨熙身旁的年限長、有她看護孫雨熙才能完全放心的話一一說過之後,白芍縱然心裡還有些不捨,卻也不得不點頭答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