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205、遺言 文 / 細雨佾佾
隨著夏寒的手指觸碰到葉凌歡的額頭上，一種在腦門裡灌入了冰水的感覺又出現了，陌生的畫面變得十分清晰，像是她親眼看到那一幕一樣。
那間很華貴的房屋之中，邱槿荷端坐著，像是一具屍體，面無表情，她的身邊擺著果盤擺著糕點，都沒有動過半分。
「帶我走？」聲音像是回音，有一種不清晰的感覺，邱槿荷的嘴唇開合著，說著這句話，「端木絕是不是已經答應了皇上的要求，他是不是已經不在人世了？」
「是。」這聲音清晰得多，出自夏寒的口中，也正是葉凌歡現在的視角。
「嗯，也好，他說他的命也不長了，就這十多天，甚至可能還沒有歡兒的長。」邱槿荷很淡然的說道，「我已經與他說好，不求同生，但求共死。他若已死，那我也不必活著。」
她說這句話很平靜，像是沒有任何感情，葉凌歡心中難受至極，那日在廢村小屋中就看出他們對她有所隱瞞，果然還是這件事情，端木絕命不久矣，而邱槿荷打算殉情。
她一向尊重身邊的人的決定，但這一次，她無法尊重，她難過，很想跳出去問問邱槿荷，可曾想過她若死了，她和葉塵予該有多傷心？
「不行，葉凌歡要看到你回去，你不能死。」夏寒還是在勸說著無動於衷的邱槿荷，腦中他的聲音其實已經不太好，感覺氣喘吁吁，「趁著天還沒亮。我帶你出宮，等今晚再來拿葉凌歡的解藥。」
「不，你去拿解藥。」邱槿荷固執起來，超過任何人。「我一個女子，行動諸多不便，必然將你拖累。只怕到時候我們誰也走不了。而且比起我的命，我還是更期望歡兒能夠活著。」
「可是……」
「還可是什麼，你進來的時候就能感受得到這裡的看守多嚴，若你想帶著我逃走，決計不可能。而我若活著被囚禁一天，那歡兒也好，李承霖也好。都必然被束縛著手腳。」邱槿荷繼續說道，神色安詳，「我雖不懂朝堂之事，但我知道皇上要殺我兒女，我希望他們能夠活著。就算謀反。」
夏寒沒有說話，邱槿荷說的話有條不紊，像是她想了很久的結論，任憑誰也無法改變。
「告訴歡兒，娘累了，想跟著她爹一起歇歇，我就自私這一次，叫她不要太難過，死了未必不幸福。活著說不定是一種痛苦的煎熬。」邱槿荷繼續說道，總算有些感情了，帶著濃濃的不捨得，「我捨不得他們，但這是我最好的選擇，希望他們不要責備我。讓他們照顧好自己。予兒現在很厲害，我知道，歡兒有了李承霖還有你的保護，我很放心了，也可以放手走了。」
良久，都沒有聲音。
「去拿解藥吧，夏寒你要小心。」這是邱槿荷最後一句話，夏寒似乎出了房間，但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了某個地方，偷看屋中情況。
只見邱槿荷起身，將桌上的糕點盤子敲碎，然後動作不疾不徐的躺在床上，狠狠的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閉上了眼睛，帶著淡淡的微笑，安靜的等待死亡。
「不——」葉凌歡喊得撕心裂肺，腦中那些冰冷的畫面陡然消失，眼前是夏寒的臉，他似乎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整個人像是立刻就要死去，「娘，不，夏寒不要，為什麼你們就在這兩天接二連三的離開我，有沒有想過我受不了啊！」
「葉凌歡，來世，我可以早過李承霖遇見你嗎？我保證我再也不欺負你了。」夏寒輕輕的說道，「我想把哥哥的位置讓給李承霖，你把李承霖的位置留給我好嗎？」
「夏寒，你不要死，不要死。」葉凌歡喊著，淚水簌簌往下落，怎麼也止不住，一手抱著夏寒，一手使勁兒揉著自己的胸口，不要痛，不要這麼痛好不好，痛得想要將這裡敲碎。
「你知道嗎？為什麼我這麼恨，為什麼這麼想要報仇？」夏寒輕輕說道，「你一定不知道，現在的吐姜王就是我的父親，他一直害怕著端木族，他親手殺了我母親，他親自滅了端木族全族，他下的毒……」
「他是個人渣，不用理他。」葉凌歡哽咽著說道，夏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睛好像都睜不開了，「夏寒，你不要閉上眼睛，你睜開眼看著我啊，別睡，不能睡！」
「聽我說，他說，端木族會給世上帶來災難，這些逆天的本事是不該存在的，為了世上的平靜和諧，他才動手的。」夏寒繼續說著，像是要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在最後時刻說出來，「其實，我的報仇只是他而已，我要讓他看到戰爭，看到苦難，就是這樣。」
葉凌歡說不出話來，因為她覺得吐姜王至少有一句話是對的，這些逆天的本事不該存在，帶來的未必是幸福，而是無盡的苦難和詛咒，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別人都是如此。
「我都告訴你了，咳，我對你真是掏心掏費啊。」夏寒似乎鬆了一口氣，「記得要感激我，下輩子要以身相許，我會等著你的。唔，原來魂魄一絲絲抽離身體是這樣的感覺，不太壞，輕飄飄的，很舒服。」
「夏寒，別，別閉上眼睛。」葉凌歡呼喚著。
「記得……吃解藥……」夏寒輕輕說道，「記得將我葬在端木絕身邊，還有答應我，我剛剛的要求。」
「只要你不死，我什麼都答應你。」葉凌歡沙啞著嗓子說道，「你也不是孑然一身，葉嫻玉懷了你的孩子，你不是喜歡孩子，想要孩子的嗎？你還沒有給孩子取名字呢，你不能就這樣丟下他們母子。」
「丟給你好了，我就知道她真的有孩子了，名字、名字我藏在葉嫻玉的枕頭下面。」夏寒只是笑了笑，眼睛緩緩的合上，再也不願意睜開，「記得，在最後的時候，要打開我送給你的東西……還有。端木族人若因異能而死，不會停止呼吸脈搏，但永遠也不會醒來，直至身體枯萎……」
「夏寒——！」葉凌歡大喊一聲，使勁兒晃動夏寒的身體，卻沒有絲毫回應了，「給我滾起來，起來啊混蛋，就算你起來繼續報仇都好——！」
身體突然開始劇痛，冷熱交織，這是毒發的症狀，葉凌歡撲在夏寒的身體上，竟然感謝這一刻的毒發，至親至愛的人短短兩天之內都離開，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如果身體的痛能夠讓心痛減少的話，她情願承受身體的痛楚。
最後的記憶渾渾噩噩，只曉得是李承霖衝進來把她拖開了，等她醒來的時候，身邊不是巧兒，而是青雪。
「青雪，嗚——」一見到青雪，葉凌歡的淚水就忍不住往下掉，「我娘，我爹，還有……還有夏寒。」
「你娘和你爹在一起，這是他們的選擇，也許他們是笑著離開的。」青雪握住葉凌歡的手，輕聲說道。
「笑著離開……」葉凌歡重複著這幾個字，是了，爹的臉上帶著笑容，娘也是帶著笑容，青雪又說對了。突然之間，心似乎釋然了許多，她是該難過，但更應該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才不辜負他們的犧牲。
「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了。」青雪又說道，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大約一直守著她的吧，「夏寒拿回來的解藥你已經服用下了，他拿回來的，該是沒問題，我聞過你的香味淡了很多。」
「嗯。」葉凌歡低下頭，看著被子，「可是夏寒他卻為我……」
「還沒有。」青雪拍了拍葉凌歡的手，「他還沒死，心跳脈搏都有，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植物人而已。」
葉凌歡猛然抬起眼。
「我也研究不透端木族這個神奇的民族，但是我能確定的就是，夏寒現在屬於植物人的狀態，不算完全死亡。」青雪總算是露出了一點點的微笑，「你應該聽說過一些奇跡，植物人昏睡多少多少年，突然之間又醒過來的奇跡。我們要相信奇跡，對不對？」
「對。」葉凌歡使勁兒點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們自己就創造了奇跡！」
「不錯，所以我們要相信夏寒其實還是有機會回來的，至少我會想辦法。」青雪笑容更開了一些，擠擠眼，玩笑道，「這麼難得的**實驗者，我必須好好珍惜。」
葉凌歡也跟著笑了，又問道：「葉嫻玉現在情況怎麼樣？」
「我很好。」說曹操，曹操到，葉嫻玉從門口走進了，現在她沒有用腰帶勒著肚子了，她笑得淡淡的，「我相信青雪的話，總有一天夏寒會醒過來的，我會等他等到他醒過來的那一天。」
「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葉凌歡點頭，她當然相信葉嫻玉絕對做得到。
「夏寒說，無論男女都叫做端木落凡，叫做夏落凡也可以。」葉嫻玉臉上有一抹淡淡的幸福，「他早就知道了，將字條放在我的枕頭下面的，我看到了，也許他心中還是有給我那麼一點點的位置。我，已經滿足。」(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