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二回 王彤和王雨 文 / Vanspiri
兩個少女約十一二歲的模樣,身形還較為幼小,但五官細緻,容貌清秀,長得還極為相似。一個身穿淺藍色、一個身穿淡紅色,都是由上好的絲緞紡織的褶子裙,光看她們倆的打扮和裝束便知道是王家的小姐。
董筱幽心裡在揣測著她們究竟是誰,似乎在董筱幽的印象裡,有見到過這二人,她們是王玄的妹妹?
一個年紀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婦人連忙匆匆趕了出來,拉了她們二人的手,喝道:「雨兒,彤兒!你們倆休要在這個時候胡說!」那婦人相貌雖然清秀,但打扮卻是非常素樸,在人群中顯得並不出眾。
王玄見了,皺緊了眉頭:這個婦人是他父親在娶了張夫人以後又納的一個妾室,姓范,給老爺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今年才十二歲。就是方才站出來說話的兩個姑娘,大的一個叫王雨,小的一個叫王彤。張夫人心狠手毒,她當上續絃以後,仗著自己是正妻,又因年紀幼小頗受王老爺疼愛,便逐漸掌握了這府中的大權,很多和張夫人做過對的妾室都被張夫人所害,要麼被送出府去,要麼含冤而死。范氏是張夫人過門以後才被納入府中的妾室,她歷來對張夫人恭順有加,又從不在府中參與任何糾紛,張夫人也知道她膽小怕事,於是也不曾打算害她,因此只有范氏能平安的留在了王府這麼多年。
兩個姑娘將范氏的手輕輕甩開,走到了劉瑛面前,極為恭敬的行了禮:「王雨(王彤)見過大嫂。」劉瑛聽了她們喊自己大嫂而不是公主,反倒心生喜愛之情,這說明這兩個姑娘是真心把她看成了一家人,而不像其他人那樣畏懼她的公主身份。
董筱幽看了,心裡一驚:死了一個王妍,又鑽出來一個王雨,一個王彤來!她現在還不清楚這兩個小姑娘到底有什麼居心,但她如今對王家的人,確實不可能再存有任何好感了。
劉瑛眼裡笑盈盈的看著兩個討人喜愛的小姑娘,問道:「雨兒、彤兒不必多禮,本宮嫁入王府幾個月了,還沒怎麼見過你們。咱們如今可是一家人,日後切莫再生疏了。」
兩個小姐又是朝公主道了謝,隨即,王雨目示了王彤,王彤點了點頭,王雨開口道:「公主姐姐,雨兒是想告訴你,切莫放過那個張秀兒!」
張秀兒一聽,驚詫的看著兩個小丫頭,她又氣又驚:自己什麼時候的罪過這兩個小丫頭了?自己也根本還不認識她們倆,只是一開始入府的時候給她們也送過香囊,按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這個道理來說,兩個妹妹即便不喜歡自己,也不應該落井下石啊!
王玄開口了:「雨兒,彤兒!你們不要胡鬧,現在可是重要關頭,豈能任由你們兩個小鬼頭在此胡說?」這兩個妹妹在他心中一向是平靜低調的,他也一直認為她們只是平日裡幾乎不怎麼開口的乖妹妹罷了,又因為范氏地位低下,她們倆自然不如王妍那般在府中得寵。王玄沒想到這兩個妹妹居然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而且一開口就是要跟著那徐榮一般逼死自己的妾室張秀兒。
平心而論,王玄雖然很氣惱張秀兒的行為,但他絕不希望張秀兒死。
范氏也走了過去想拉走她們倆:「兩個小祖宗哦,千萬不要再胡說了,這個場合是能任由你們兩胡說的嗎?」她的臉色也嚇得有些慘白,因為她剛才看到了張夫人和張秀兒投向她的毒辣的目光,范氏在府中平安過了這麼多年,實在不想得罪任何一個人。特別是張夫人,她是親眼見到過張夫人如何整治這府中的其他妾室,她害怕張夫人,即便今日張夫人落於下風,她也不敢站出來。
然而,王雨和王彤這對雙胞胎姐妹的心思就跟她完全不同了,她們倆可以說是人小鬼大:從小,她們既不如幾個哥哥們那般受寵,也不像王妍那樣是張夫人生的,范氏在王家的夾縫中存活著,含辛茹苦的養育她們二人,王老爺對她們而言也是一個似有似無的父親。長久的艱難處境,使得兩個小姑娘都非常內斂,她們關係好得就跟一個人一樣,而且一再強調彼此:要想平安無事,便少說話,千萬莫要惹出事端來。
王彤從小便極為擅長吹笙,曾經在一次家宴中奪得頭彩,被王老爺大為讚賞。結果卻因此招惹了王妍的嫉恨。
有一次王妍趁著後院只有她們三人在場的時候,一腳將王彤踢倒進了水池中,王雨哭著去拉妹妹,卻被王妍打了一巴掌。那一次王彤差點溺死,後來王玄趕到才救了她一命。而事後王妍卻對所有人說,是王雨將王彤推入了水池,自己當時是氣急了才打了「不懂事」的王雨一巴掌,雙胞胎姐妹自然異口同聲的說是王妍推的王彤,結果王妍找了張夫人,哭著說兩人合夥起來「陷害」她,張夫人一氣之下,命下人將雙胞胎用鐵質的戒尺狠狠打了五十下,她們倆的手腫了半多個月……
她們的生母範氏是個膽小怕事的主,就算知道了這件事,除了抱著她們兩個女兒痛哭了一場,也不敢去找張夫人或是老爺評理。
從此以後,王雨和王彤二人更加謹慎,她們有再高的才藝也絕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來,倆人深居簡出,謹言慎行,就是為了讓王妍等人幾乎忘了有她們倆的存在。
但是如今,王妍死了,張夫人和張秀兒因為陷害廬陵王的寵妾而陷入了困窘的地步,看著冷傲的董筱幽,她們二人意識到:時來運轉了!張夫人的好日子只怕是要到頭了,只要王老爺親自開口,奪了張夫人的權,交給公主打理家事的話,她們便能替自己,還有那苦命又認命的可悲母親出一口惡氣了!
王雨輕輕掰開了范氏的手,柔聲說道:「姨娘,此事你莫要開口。我和彤兒妹妹今年都十二歲了,是非黑白,我們能辨識得了!做過便是做過,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天底下自有個公道在!」
她的語氣非常輕緩細柔,但說出來的話卻是義正言辭,讓劉瑛不免高看了她一眼,就連王老爺子心裡都一陣驚訝:原來自己這個如悶葫蘆一般的小女兒居然能說出這些話來。
王彤也掰開了范氏,並朝著王玄微微笑道:「玄大哥,彤兒和雨兒姐姐今日絕非胡鬧,還請您靜下心來聽我們一言。休要冤枉了一個好人,也莫要放過了一個惡人。」王彤這一抹嬌笑竟然顯得嫵媚異常,甚是好看。
王玄看了王彤這嫣然一笑,感到非常吃驚:他印象裡,兩個妹妹都是那種默默無聞的感覺,放到人堆裡絕對不會多出一聲的。但如今,兩個妹妹一下子卻變了!不,王玄心中還在想著,不光是她們,真正轉了性子的,分明是那個榮丫頭啊!這不到一天的功夫,府裡竟然有三個姑娘變了個性格,府中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他困惑了。
王雨隨即告訴眾人:「我同彤兒妹妹今日在園中散佈的時候,親眼見到了那秀兒姐姐鬼鬼祟祟的帶了幾個丫鬟和一個婆子去了南苑的一間小屋,後來那屋子裡便走出了那個長豐,我們當時便覺得很是可疑,但又不敢胡亂猜想。」
「南苑?就你們兩人看見嗎?」劉瑛和王玄問道。
「後來我們好奇,便去看了一下當值的記錄,看卻只看到只記載了長豐和那個婆子有出入南苑,當時便回想起來,好像隱約間聽了秀兒姐姐在擔心會不會被當值的揭穿,可那婆子卻說了此事萬無一失,而且她們似乎買通了那當值的宋娘子,所以儘管是主僕幾人一起前往南苑,卻只記錄了秀兒姐姐園中那婆子一個人的名字。」
張秀兒聽了,暗暗叫苦:自己確實帶著下人去了南苑,也的確如雙胞胎所言,買通了當值之人,只記錄了一個婆子的名字,但那是為了串供來陷害徐榮啊!而且一同去的並非只有她,還有張夫人也在!但很明顯雙胞胎似乎刻意不提張夫人,而是只說了她,這就讓她擔憂了:雙胞胎還有什麼居心?憑什麼她們要幫了那個徐榮來一起害死自己?
「真有此事?」
「雨兒所言千真萬確,若是不信,不如現在就去抓了那個宋娘子,然後搜搜身吧,從她們的對話裡,雨兒可以肯定她們是當場給的錢幣。所以宋娘子身上一定還帶著,因為宋娘子是住在府外的,依咱們王府的規矩,她今日要當值到午夜。這府裡又沒有別的地方給她藏錢,應該還沒有將那些錢收起來或是藏了起來。」
王玄聽了,立刻吩咐:「綁了那個宋娘子,給我仔細搜!」
張夫人聽了,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僅有十二歲的雨兒居然如此聰慧,看來她不僅知曉府中各個院落的當值時間,還很熟悉府裡各個下人的情況,這個雨兒小小年紀,便有這等心機和能耐……早知如此,她便應該前些年就動手,把這麼一個禍患除掉才行!
張夫人突然一想:糟了!這兩個丫頭隱忍了這麼多年,只怕她們的目標絕不可能是這個才進府不過一個多月的張秀兒,而是別人!還會是哪個別人?只有自己了!難道兩個黃毛丫頭今日翅膀硬了,想要跟著那個徐榮丫頭一起扳倒自己了?她可不認為自己是那麼容易便被幾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打到的,哼,老娘吃過的鹽,比你們吃的米還多,三個年紀幼小,最大的徐榮才不過十五歲的黃毛丫頭,即使此時處於優勢,又能如何?眼下還並沒有證據證明是自己想要謀害徐榮的吧?
很快下人便過來回復道:「方纔我們搜了宋娘子身上,她確實帶了至少有十貫的銀錢,不過她說是他們夫妻一家存的錢,說是要借給府中的好友的,為了給好友的孩子治病才帶來的。」
王雨衝著王彤笑了笑,隨即王彤說道:「宋娘子好大的口氣呢,咱們府裡每個月發給她的月例還不過一貫錢呢,她一口氣便能拿的出手十貫錢來?而且她要借給誰?咱們府中有哪個下人的孩子生了病,不妨也查一查?相信不會花多少時間的,再者,她今日中午之前便到了府裡,既然要借人銀錢,怎麼還揣在自己身上的?都這個時辰了還不拿給別人,哪有這個借錢的道理呢?」
王玄點了點頭:「這宋娘子分明是在騙人!」隨即,他勃然大怒:事已至此,根本不必再調查了!他惱恨的看著張秀兒:這張秀兒若是個明事理的大家閨秀,早應該在自己的心衣暴露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就去死了!而如今,她不但不思悔改,不知廉恥,還一再撇清干係,想要逃過責難?結果竟然是越查,證據越多,她和那個叫長豐的小廝究竟如何,越來越撇不清了!這還了得,他雖然是個心地良善的男子,但豈能任由自己府中的小妾來蒙騙自己的?
王玄怒喝道:「張秀兒,你可知罪!」吼完,他抬眼看了看王老爺,王老爺只是微微閉著眼,點了點頭,看來父親是默許了自己要懲罰張秀兒的行為了。
張秀兒嚇得渾身瑟瑟發抖:「夫君,你要相信秀兒啊!秀兒絕對沒有行那苟且之事啊!」
董筱幽這下一下子居然成了個猶如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了,她再度別有深意的看著那對雙胞胎:她們年紀才十二歲,看上去天真燦爛,但她們所說的話,與碧落所言的事實卻略有出入,而且似乎刻意沒有談到張夫人,而是徹底落實了張秀兒的「通姦」之罪,她們兩人出於什麼目的要幫自己?而且她們倆人隱瞞了部分事實,到底是為了什麼?
從剛才的對話來看,王雨和王彤這對姐妹不僅很有城府,而且小小年紀,便對王府裡裡外外的很多事情瞭如指掌,似乎還是在張夫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董筱幽再度對王府感到恐懼起來:什麼樣的環境能夠把兩個這麼小的姑娘弄得如此有心計?雖然她們今日是在幫自己,但若是這二人有一日聯合起來對付自己的話……董筱幽竟然感到了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