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四回 探聽 文 / Vanspiri
是夜,原本皎潔明亮的皓月被一層厚厚的烏雲所籠罩著,漆黑無光。
阿初和綺麗兩人摸黑到了王家的大院之外。王家不愧是幽州最大的士族,整個堡塢外壁燈火通明,想要趁著夜色越牆而過根本不可能,不,應該說想都不要想:王家的牆壁都是高數十丈的壁壘,不借助外力,根本不可能越過牆去。
可是她們兩除了暗自闖入王府,沒有別的方法,直接去找公主,不一定能見到公主本人。而且她們以前也只不過是廬陵王府內的丫鬟,以公主的思維來看,肯定寧願去相信官吏身份的李旻、張安二人,而絕不會信任她們這兩個地位低賤的奴婢。
「怎麼辦?」
看著王家大院每一處大門都守著一大群手持兵刃的武丁,想要強行突破進去也不太可能,只要她們被這些家丁們困住,到時候只怕插翅也難飛了。阿初看著如此戒備森嚴的王府,又想到如今生死未卜的榮夫人,她心裡頭很是焦急。
「……你先靜下心來。」
綺麗不認為心急就能解決問題,阿初向來都是很聰明的一個人,只有她保持冷靜,才能有辦法克服困難,否則她們倆只能焦急的在原地徘徊。任何事情都是如此,關心則亂。綺麗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艱苦的現實卻早已讓她知曉了這樣的道理,越是心急的時候,越應該沉下心來靜思。
她們整個晚上想了好幾個辦法,把王府外圍繞了七八圈,王府的外壁全都是夯實的土壘,根本找不到合適的突破口,幾乎每一處要道都有十來個乃至數十個武丁把守,而且府內還有箭塔、垛樓等,只要一處遭到襲擊,可以立刻集合全府的家丁趕來支援,就阿初和綺麗兩個人根本不可能有能力硬闖進去。
而王府內部的河水有兩條流出府外,水性較好的阿初也潛入了河道中,結果在進入府中的地方卻看到水下有著巨大的木質柵欄,人是無法游過去的。她也只能渾身濕答答的回來:走水路也是行不通了。
阿初換過一身衣裙以後,天色也快要到黎明了,晨曦的光芒已經臨近。她們探了一個晚上,卻連進入王府的方法都沒有找到,想想榮夫人如今還不知道被關在王府的哪兒,阿初和綺麗二人急得直跺腳。
「這可如何是好?咱們已經耽擱了一個晚上,卻連潛進去的法子也沒有。」
阿初還是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了,她生怕這個時候榮夫人已經被公主給處死了,若那樣的話,她和綺麗二人將徹底失去一切動力。早聽說公主性格很惡劣,如今榮夫人在她手上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險。
「我想……雖然暫時找不到潛進去的方法,但是卻能想辦法打探到夫人的下落。」
綺麗想了一想,已經有了一點主意,她看著阿初那心急如焚的模樣,若有所思:如今最要緊的,其實是先要確認榮夫人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如果夫人已經遇害,那她們兩再想到辦法混進去便也是白費功夫了。
「你能有什麼辦法?」
阿初望著綺麗,「你說,我側耳傾聽。」
「你看看……」
綺麗一手指向從王府門外交替出來巡視周邊的家丁們。
「那些家丁?」阿初眼睛睜大道。
「咱們不如再打探一晚上,聽聽他們都說些什麼。」綺麗回答道。
阿初恍然大悟:家丁們巡視的時候,一般因為太過於無聊,哪怕是為瞭解困和解悶,也會聊聊什麼的,若如此,完全可以打探到夫人的消息!
「就從今晚開始吧。」綺麗說道。
「……好。」雖然恨不得立刻便去,但大半天的不利於隱蔽行蹤,而且白日裡因為一般人的精力會較為旺盛,也不至於非要聊天解困。
她們二人便回到客棧找任紅,讓任紅去外面打探消息,而她們二人則好好休息一下,準備晚上繼續熬夜。
任紅倒是不辭辛勞的問了一天,但卻一無所獲:所知道的消息依然只有那麼多,至於榮夫人的行蹤,硬是沒人知道,更有人以為榮夫人早就逃到鮮卑那邊去了。待到日暮西沉,任紅最終只能失落的打道回客棧去,她刻意經過了鬧市口的看台那邊,雖然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那一大堆血肉模糊的屍體和頭顱以後,她依然被嚇得雙腿無力,內臟劇烈的翻騰著,她跑到了遠處以後,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任紅一邊吐一邊流淚:徐家太慘了,夫人如何能受得了如此打擊?日後徐家還會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嗎?
任紅失魂落魄的飄回了客棧,阿初和綺麗已經自榻上醒了過來,她們倆稍微問了一下,得知紅兒並沒有打聽到夫人的消息以後,她們二人也沒說什麼:果然如此,只是她們也猜不透公主到底要如何懲治榮夫人。如果真的那麼痛恨榮夫人的話,大可以把她連同她的家人一起斬首示眾,為何單獨囚禁了榮夫人還要瞞過世人呢?
阿初和綺麗看到任紅一副驚懼萬分的神色,心裡一動:便猜到這丫頭大概是偷摸著去看了鬧市口的徐家屍骸,阿初歎了口氣,溫和的抱緊了任紅,安慰了她幾句。
待到天已全黑,她們二人偷偷出了客棧,便到了王府外圍的森林中,一邊接近各路巡夜哨的隊伍,一邊隱藏了自己的行蹤。
這些家丁原本聊的話題也都是些很無聊的內容,無非也就是些打打殺殺的故事,或者自家妻兒老小的事情,有時聽得阿初都有些困乏了。
直到下半夜的時候,阿初終於從兩個換崗過來的家丁那裡探聽到了令她驚駭萬分的消息:
「鄧老二,你家娘子不是最近都在服侍公主嗎?還有什麼有趣的事沒?」
「嘿嘿,這次還真的有大事呢,說了出來……嘖嘖,說不得,說不得!」
「瞧你這樣子,還能有什麼大事?最大的事無非就是王爺去了,徐家滿門殺頭罷了。」
「哼,你還信不過我了?這可是跟那個徐美人有關的事情呢。」
「徐美人?那個徐美人?」
「你這人怎會如此笨,可還記得以前咱們府上大少爺的第一個妾室,後來給王爺要走的徐美人啊。」
「你不直說!可……她全家都被殺了,她還沒被公主殺?」
「當然沒有!公主恨她恨得要死呢。」
「那還不直接殺了?」
「我那娘子說了,公主已經把那小美人肚子裡的孩子都弄掉了!」
「啊!」
另外一個家丁還未出聲,阿初便驚得叫出聲來。
「有人??」
兩個家丁慌裡慌張的打探著四周,阿初連忙裝了幾聲烏鴉叫,「嗨,原來是烏鴉……真是晦氣,這麼晚了還到處飛!」
「唉,別管烏鴉了,你趕緊說說那小美人的事情。」
「哈哈,一說起那小美人你就來勁,莫不是你也看上那樣的?」
「別胡說!」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鬧著,阿初卻臉色變得雪白起來,身體不住的顫抖,差點從樹上摔了下來。她眼睛裡豆大的淚珠不停的流著: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沒了?王爺唯一的血脈沒了??公主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那也是公主皇兄的血脈呀!她和綺麗本就指望著夫人肚子裡的那個遺腹子繼承王爺的雄心,早日為父報仇,興復大漢。可是,如今這個夢想已經成了泡影!她該如何自處,難道真的當日便應該自盡?但,夫人還在……阿初咬了咬牙,夫人還活著,她是王爺看上的女子,是能為王爺帶去歡聲笑語的女子,王爺若是泉下有知,也定然不希望榮夫人有什麼不測吧?她們絕不能讓夫人再受到傷害了。
「我那娘子還說啊,公主打算把那個美人送到軍市去當營妓!」
「營妓!不是吧,那可是伺候過咱們大少爺和王爺的人,這樣糟踐她,豈不也是在糟踐王爺和咱們大少爺了?」
「所以你不懂女人心啊,公主一直都很厭惡那個美人,就因為她長得太漂亮了,連王爺的魂兒都給勾了去。這女人呀,一旦恨起一個人來,那便什麼都做得出來!」
「……可惜了,說起來那個小美人也挺慘的,全家都被殺了不說,還要被送去當營妓?那豈不是城裡城外的兵士都可以糟踐她了?」
「哎,可不是。就連我那娘子都說她慘,這要是給她看到自己全家被殺,只怕當場就要尋死了。」
「這也太慘了……」
「噓,莫要給公主的人聽了去,她可不許咱們同情那個小美人的。」
「嗯嗯,慎言!慎言!」
營妓!阿初聽得又差點哭出聲來,榮夫人居然要被公主如此作踐,公主心裡根本壓根兒沒有為自己皇兄考慮過,怎麼能讓榮夫人去做營妓?就算榮夫人真的做了壞事,可她好歹是侍奉過王爺的女子,如何能把她拿去給那些兵士們糟蹋?那可是在給王爺摸黑呀,公主居然連這個都沒考慮過?
「聽我娘子說,那小美人挺能蠱惑人心的,手下的丫鬟一個個都能為她送命。」
「哪有這等事?」
「此言不虛的,那兩個個丫頭,以前在咱們府裡住過的,挺漂亮的那個,好像是叫……碧落吧?不就是為了保護那徐美人才被殺的嗎?是我娘子帶著人去收的屍呢。還有公主以前送出去的那個丫鬟,名兒我給忘了,也死了,兩個人的屍首是一起扔出府去的。」
「什麼?那兩個丫頭都死了?我怎麼不知道啊……」
「你怎麼會知道?這要不是我娘子深得公主歡心,我也不會知道呀。」
「公主如此狠毒?」
「那可不是,聽說那個碧落手腳四肢都被砍斷了,血都流乾了。另外那個丫頭,喝的是毒酒,在地牢裡熬了兩天兩夜才死,嘖……真的是說起來都害怕。」
「哇,這麼毒辣,對付兩個姑娘,沒必要吧。」
「所以才說公主惹不得……」
「嗯嗯……連曾經服侍過自己的丫鬟都要毒害,這簡直是……」
「唉,說到底,咱麼這些下人的命,公主如何會看得上?」
「這倒也是。」
阿初聽了,感覺人都要暈倒了:碧落死了!!而且百靈也死了!難怪……難怪百靈明明那一夜就去了王府,結果公主還是被人給蠱惑,原來公主連服侍過自己的人都不信!這該是一個多麼薄情的人呀。如此一來,她似乎想起那一晚百靈走之前的模樣了,心裡又是一陣痛楚:是她們害了百靈!根本不知道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就把百靈送去了王府,這不是推人家入火坑嗎?是她害了百靈!阿初默不作聲的哭泣著,腦海裡又浮現出了碧落和百靈二人的面容來……她對不起她們!
「還有就是……」
那個家丁滔滔不絕的繼續說著:「……明天她們就要把榮夫人送去軍市!」
阿初心裡一跳: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