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零三回 津北之戰(上) 文 / Vanspiri
徐榮率軍北上,三日以後,大隊人馬已經抵達了河陽津南岸的孟津口,是夜,各路將校齊聚帳內,商議決策。
根據探馬的來報,王匡所部兵馬如今已經擴充至兩萬兩千多人,分十一部,有一萬弩手駐守在河陽津,王匡及其本部兵馬則駐紮在距離河陽津約有三十餘里路程的湛城。王匡本人並不是善於統兵作戰的將才,也沒有運籌帷幄的能力,大部分涼州將領都看不起他。
然而,一萬多名勁弩手駐守在河陽津渡口,這著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徐榮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之中的險惡所在:河陽津乃是至湛城的咽喉,若是要突破渡口,則必然損失慘重。兵法有雲,倍則戰之,五則攻之,如今徐榮所部兵馬合起來才只有一萬八千多人,比起王匡的兩萬兩千人而言,佔不了任何人數優勢。
董卓的兄子董璜此時也在軍中,此人年方二十歲,正是熱血衝動的年紀,他當即便請戰道:
「王匡此人素無威名,如今觀他行事,瞻前顧後,又無統軍之才,璜願領騎兵一千,強攻河陽津。泰山兵雖然有萬餘人把守,但都是些烏合之眾,王匡怯弱無能,想必只會把主力精兵留在他本人身邊。所以,咱們對面的那支部隊,一定是以新招募的兵士為主,所以,以咱們西涼騎兵的威勢,只需要擊破其前部,則河陽津的守敵必然自亂陣腳,屆時,徐將軍再領各路兵馬發起猛攻,定然可以順利佔領河陽津,直逼湛城!」
董璜還略顯青澀稚嫩的臉上充滿著自信,事實上,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以王匡畏首畏尾的態度來看,絕對不會把大部分主力留在河陽津。想必,泰山兵的精兵都在湛城,而且,湛城距離河陽津只有三十餘里的路程,只需要一個急行軍,要不了數個時辰就能到達河陽津前線,王匡留主力精兵屯衛在自身周圍,又留下相當數量的非主力部隊駐守河陽津,從保守的目光來看,他倒是很謹慎。
孟津港、河陽津是河內郡的咽喉要害,王匡屯兵湛城,就是可以遙望孟津,萬人的守軍,即使戰力再不濟,一時之間也不可能迅速潰敗。屆時,王匡再提兵來援,定然可保無虞,這的確是進退皆宜的兵力佈置。
董璜的戰略方案,很符合涼州軍的思維,涼州地處邊陲,由於常年與異族作戰,就算是涼州的婦女都可以彎弓射箭,兵馬強悍,可謂大漢第一。況且,中原地區的人,遠遠望見大批騎兵部隊殺來,往往還未交戰就膽寒了,所以這種全力猛攻的作戰方式,就是涼州兵的一大特色。董璜不愧是從小跟隨董卓,在軍陣之中磨練出來的人才。
然而,徐榮搖頭:
「不可!」
「徐將軍!」
徐榮一開口就說不可,自然嚴重打擊了董璜的自信心,雖然說,他眼見其叔父都如此器重徐榮,不敢小視於她。但心底裡依然有一股不服:不過是善於動嘴皮子的謀士而已,如此瘦弱身材的文人,哪能真的統領大軍?
「王匡留在河陽津的兵馬好歹有上萬人,我軍只有一萬八千餘人,兵力上並沒有占很大的優勢。一旦不能迅速擊潰其前部,則其後軍、以及王匡本部的援兵很快就會源源不斷的殺到,到那個時候,敵多我少,勢難取勝!」
「哼,我們涼州軍兵強馬壯,又豈是王匡那一萬烏合之眾能夠相比的?徐將軍可知,我們涼州軍作戰,從不問敵人有多少的!」
一個滿臉虎鬚的粗獷大漢高聲說道,徐榮看了他一眼:此人是樊稠,他原是董卓的部曲出身,如今任軍中的校尉一職,久經沙場,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西涼軍歷來只認董卓一人為主,換了其他任何人做主將,都會不服,今日她徐榮就成了這個眾矢之的。
徐榮掃了一眼四周,除了御林軍和并州軍的將校比較安分以外,大部分涼州籍的將校都是一臉的輕視,那份鄙夷,毫無掩飾的寫在他們的臉上:不過是一個文人,有什麼資格領兵?他們不服!
不服是吧?徐榮冷笑,不服就讓他們服,她自然有把握震服這些人,如果不能震懾住他們,那自己的任何話他們恐怕都聽不進去。這些老兵油子都狡猾的很,你要不露一手出來看看,他們就不會全心全意的執行命令,那就誤事了。
「心伊,給本將取弓來!」
「是。」
一身戎裝,扮作男兒的心伊和阿初二人就立在徐榮身後,她們兩人眼見許多涼州將校都不服小姐,心中都暗自擔心,但眼見徐榮鎮定自若,不為所動,她們又都相信:小姐一定有辦法能夠讓這些人都心服口服的。
當下聽了徐榮讓自己去取弓的命令,心伊連忙應聲,以最快的速度從徐榮的營房中取來了一把通體晶瑩的玉腰弓來。
這把玉腰弓,是這些年來,司馬離專門為徐榮製作的,因為徐榮身子柔弱,沒有太大的力氣,雖然有司馬離師尊的觀察力和學習力,始終不善於持兵器作戰。最後,司馬離特意為她做了這麼一把精緻的弓來,弓體小巧輕便,但卻能以最小的力氣發揮最大的效力,可以說,正好彌補了徐榮力氣太小的缺點。
當徐榮接過這把寶弓的時候,在場的將校們都暗自嘲笑:如此靚麗的外型,想來也不過是把裝裝樣子的裝飾物了,到底是文人呢。
樊稠更是哈哈一笑,把他那一副針對徐榮的嘲笑神色毫不顧忌的掛在臉上。
徐榮並不理會眾人的嘲視,她拿起玉腰弓,然後對眾人說道:
「眾位請隨本將至帳外!」
去就去,看看你怎麼出醜的!大部分將校都抱著如此心態跟隨著徐榮一起步出了中軍帳。
此際正是大雁南飛的時節,徐榮持弓搭箭,將箭頭對準了空中的稀疏排列的雁群。
「嗖!」
一枝箭矢以破雲之勢直入天際,不消片刻,一隻大雁便落了下來。
徐榮並沒有停下來,而是一枝接著一枝,剎那間便將箭壺中的十餘枝箭全數射了出去,其速度之快,簡直讓人以為她根本沒有瞄準雁群,而是取過弓箭便射。
然而,天空中的那一雁群卻消失了,它們全部都被徐榮的箭矢射落了下來!
「數數看吧。」
轉瞬間,原本還有些鬧哄哄的校場變得安靜了下來。
徐榮冷冷的對眾人說道。
一盞箭壺共納有箭矢十八枝,眾人一數:掉落下來的大雁數量竟然有二十一隻,其中有三隻還是一箭雙鵰!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臉色變得土灰: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身材瘦弱,一直以文人、謀士自居的徐榮,原來還是一個神射手!這種箭技,根本是世間難有的。
眾人全部跪伏在了地上,拱著手對徐榮高喊道:
「徐將軍神武!徐將軍天威!」
心伊和阿初雖然早已知道如今的榮小姐箭術非凡,但今日一見,卻仍然令她們大驚失色,甚至情不自禁的跟著眾人一起對著徐榮下了跪。阿初心中更是堅信:如今的榮小姐,就算說她是天神下凡,她也是信的。
徐榮的語氣變得柔和了一點,她對眾人說道:
「不用再跪了,諸位請起。」
眾人於是紛紛站起身來,樊稠此時眼中充滿了敬佩,如此箭術,他確實是聞所未聞,如今對徐榮更是心服口服,剛才的呼喊聲中,他喊得最大聲,這已經說明了他對徐榮的態度發生了根本的改變。
看到許多剛才還一臉輕視神色的將校,如今都換了一副謹小慎微的表情,徐榮輕笑到:
「諸位不用擔心,方才本將只是想為各位加餐,才特地出來射雁。」
「多謝將軍!」
徐榮那無可挑剔的神射力,以及詼諧的談話,轉眼間便縮小了將校們同她的隔閡,尤其是樊稠這類的粗人,眼見徐榮不僅身手了得,還能如此打趣,心中更是充滿了好感。
眾人回到中軍帳以後,徐榮繼續說道:
「不過,正如各位方纔所見,本將也不過是一個人,尚能射殺二十一隻大雁。王匡軍有萬人之中,且軍械齊備,若我軍強渡河陽津,敵軍萬弩齊發,縱使各位一個個都身經百戰,勇不可擋,但在箭雨面前,又能如何?那樣即使攻下河陽津,也難免損失慘重,難道各位希望弟兄們一個個都倒在這裡?」
如今眾人已經被徐榮震懾住,再聽到徐榮如此分析,自然都點頭稱是。
「徐將軍,請問你有何良策?」
樊稠正色問道,董璜等人也一臉凝重的神色,以期待的目光看著徐榮。
「眾位請看!」
徐榮一指帳中的沙盤地圖:「河陽津東部便是小平津,此處河流並不湍急,況且以目前來看,是王匡軍設防最為疏漏的地點。王匡此人不通兵法,只顧加強正面守備,卻忽視了小平津的重要。」
「大人的意思是,暗渡小平津?」
此時一直沉默不作聲的并州軍將領高順問道。
徐榮看了他一眼,高順年約二十餘歲,與呂布年齡相仿,面色白淨,很是儒雅,與一眾粗獷的將領站在一起,顯得及其醒目。
「正是,高將軍有何意見?」
看他的表情,分明是有些不贊同,徐榮有意要讓他說說他所顧慮之事。
「徐將軍,末將只是以為,若是要一舉戰勝敵軍,則必須投入大半主力自小平津渡河,但若河陽津的守敵發現我軍大部分不在,恐怕會擴大其巡哨的範圍,到時候……咱們的暗渡計劃就容易被識破了,一旦他們有所防備,則我軍暗渡不成,反為其所制,到時進退無路,只怕是難以取勝了。」
高順說完,朝著徐榮拱了拱手,很是謙遜有禮,畢竟說出這番必敗的話,是不給主將面子。
「那群泰山兵哪有如此精明?你休要長了他人志氣,反滅自家威風!」
樊稠氣鼓鼓的對高順斥道。
「樊將軍稍安勿躁,高將軍的話,倒也很有道理,兵者乃國之大事,即使對手再弱小無能,咱們也斷然不能輕敵。就算是猛虎,捕食兔子的時候也會用上全力。所以,本將軍自然有辦法迷惑敵軍,讓他們不能察覺到咱們的真正意圖!」
徐榮說完,狡黠的一笑,可惜她的臉被黑布包裹,沒人看得到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