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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9,半吊金銀買嬰童,善心反與無常同 文 / 墨小邪001

    只聽得巷子對面一陣喧鬧【妾為財狂19文字手打內容】。舒眉穿過遍地的排泄物與骯髒的人腿繞了過去。——拐角後果然是一大片場子。並不是青石路面,而是土夯。跟前面巷口一樣,這個場子裡到處是面黃肌瘦的人,以及枯草和糞便。能聽到人喊「餓」,還有小孩在哭著喊「娘親」。看樣子,儘管是在唐朝,一樣有人流離失所,孤苦無依。又或許,這裡是唐朝的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場子裡,衣裳整齊的人在衣不蔽體的人之間行走,像挑選牲畜一般挑選自己所要貨物。人牙子們並不叫賣,而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一根竹筒棒棒。也有人牙子只顧著磕瓜子,連竹筒棒棒都懶得敲。他們隨手丟棄的瓜子殼,被身邊的苦人們爭先恐後地撿起,顧不得那瓜子殼上的口水,也顧不得那地上滿是人糞,直接就往嘴裡送。飢餓,讓人在此時無限接近於一些沒有了理智的動物。場子沿邊也擺著幾個字攤,顯然也是用來寫買賣文契的。儘管這交易在現代人看來不人道,但是必須承認唐朝的確是一個保護合約的朝代。即使是這樣不人道的交易,在這個朝代,一張粗麻紙契約比現代人上法院還管用。

    在滿場子的貨品中,最為搶手的是年輕勞壯以及面容尚可的女人。頗為無恥的是,為了「驗貨」,許多人牙子是直接把女人脫至半裸的。連舒眉都不好意思去看那些女人裸露的豐盈,而男人們卻毫無顧忌地打量跟比較。舒眉甚至看見有癟三放倒一個女人,從下身驗貨。而那女人,不知為何,一聲不發。

    整個場子,看起來「繁華」,卻帶著令人窒息的沉悶。有那麼一剎那,舒眉覺得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是沒有了生命的死人。

    發出喧鬧的也是一個女人。一個半裸,聲嘶力竭地嘶吼的女人。儘管她面有菜色,但是她清秀的臉龐跟豐滿的胸脯足以吸引許多「大爺」。

    「買了我孩子吧【妾為財狂19章節】!大爺,行行好!」那女人聲嘶底裡地哭喊著。一語未畢,身上就又挨了一鞭子。

    「不要給你臉不要臉,我家老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不是逃難來的麼?跟我家老爺回去,餐餐有面有肉。孩子?嘻嘻,你以後好好伺候我家老爺,保證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拖著!」一個小胖子發話。話音一落就有兩個青衣家丁過來拖那女人,女人見狀,悲不自勝,死死地朝著一個被棄在來往人群腳邊的嬰孩竭力伸出手,喉嚨裡發出一陣哭喊。原來,剛才那陣刺耳的喧嘩便是這樣來的。

    「求求您了,老爺!您要我做什麼都願意!買了我孩子吧!買了我孩子吧!」那女人好不容易回過氣來,又跟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求情。看樣子,這個中年人便是買她的主子。

    舒眉覺得這個四五十的中年都夠格當女子的父親了。又聽身邊兩濃妝艷抹的女人笑著議論說:「喲,周老爺又來找新鮮貨了。真是人老寶刀不老。不過也厭得快,上個月才買了一個大姑娘,嘗了嘗味道,轉手就賣我們醉雲樓了。今天又看上了小婦人,嘖嘖嘖,花招真是多啊,呵呵呵。」

    舒眉一聽,這才明白,這四五十的中年人是來這找可供淫樂的對象的。不由更是厭惡。

    中年人並不急著走,而是且走且停,在各個攤位面前看貨。這樣一來,那女人即使被拖著胳膊,也不停地嚎叫。她淒厲的聲音在場中迴盪。卻沒人理會。

    偏偏這時,那賣她的人牙子一把抓起腳邊嬰孩,朝一個穿花帶柳的婦人道:「剛出生三月的男嬰。便宜賣了。500文!」

    一個男嬰只值半兩銀子?三碗牛肉麵加小菜的價錢,這麼便宜?

    「誰買誰傻,你看看這臉都摔青了,口裡還冒泡泡呢。」那婦人隨口答了一句,甩手就走。她這話,舒眉聽得分明,那當母親地可聽得更分明。

    「不!」那女人突然跟觸電一般往回拽。舒眉真懷疑她的胳膊是不是已經脫臼了。舒眉聽得心碎。

    在舒眉看那嬰孩的同時,一個渾身破爛,滿身是傷的男丁突然在人牙子身後站了起來,朝著舒眉嚷道:「女妖婆!賊人!還我憑冊薦書來!我白竹生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舒眉聽這聲音有些耳熟。仔細一看,這個自稱白竹生的傢伙,不就是頭次來時,在「東司」碰到的那個書生嗎?再仔細一瞅,那人牙子可不正是一嘴大板牙【妾為財狂19章節】。乖乖,原來白竹生就是他!早知道她就把他的大褲頭帶過來了!不過籍冊什麼的又是怎麼回事?舒眉茫然地看了白竹生一眼。白竹生跟只狂暴的青蛙一般看著她。

    無奈,舒眉不懂啊!

    等等,鬧半天,藍衣人要買的不是大姑娘,而是大小伙子?想到藍衣人的「職業」。舒眉不由一陣惡寒,這……藍衣人難道有什麼不良嗜好嗎?

    不管怎麼說,舒眉朝人牙子走過去——她可不會忘記她要來做什麼。不說藍衣人手中拿著她的錢,只說這書生——為了他那價值兩萬元的大褲衩,舒眉也得感恩不是?「黃……掌櫃?」舒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稱呼比較好。這充分說明孩子們該多看課外書,想舒眉這種連本言情小說都租不起的,一回到古代,明顯缺乏常識。

    好在黃大牙對這個稱呼很滿意。朝舒眉點點頭。

    舒眉指了指那滿眼怒火的死書獃,問:「掌櫃,這個罵人的書獃怎麼賣?」

    「你傻子!你全家都傻子!」書生一張口就與現代流行的罵法接軌。可見,書獃子在某些時候的確是可以超越文明一千年的。

    黃掌櫃上上下下地打量下舒眉,終於帶著一絲恍然大悟地笑容道:「大姑娘。你是想找個漢子嫁了吧?」

    啥?舒眉一聽,頓時一口氣噎在當場。

    誰知那書獃子比她還激動,扯著嗓子跟公雞打鳴似地吼道:「不,不,不,小生,小生寧死不嫁!認賊做妻,小生寧死!」他的手被反綁著,卻偏偏還要跳個不停。

    他這一吼,活像舒眉要非禮他一般。於是,無數獵奇地目光頓時唰唰唰地集中在舒眉身上。一瞬間,舒眉有踹這書獃子兩腳的*。

    黃大牙道:「咱是在官家領牌的生意人,講究誠信。不瞞您說,這人相貌看著還行,但是腦袋有病,總說自己是白竹生。而且身上連個戶名冊藉都沒有。這位姑娘,看你這衣裳也不是華夏人物,你若是想找個漢子入戶籍,不如換個人。」

    原來找漢子是這麼個意思。

    話音一落,便有好幾個面容枯槁的男人諂笑著說:「我。」「選我。」「我技術好!」「洋姑娘給口飯吃!」【妾為財狂19文字手打內容】。不多時,這些人說得越發不堪。而旁人免不了看笑話。舒眉不由覺得面紅耳赤,心中有苦又說不出。

    白竹生吼道:「你們有點骨氣好不好!貧者不受嗟來之食!」

    舒眉看看天色,道:「不挑了,就是他。」

    「二兩。」黃大牙說。

    「不行——二百兩。」舒眉道。頓時眾人嘩然。

    「姑娘,你沒弄錯吧?」黃大牙笑道。只聽過砍價的,沒見過自己漲價的。

    「我說值就值。你去寫單子,我去拿銀子!」舒眉的目的很簡單,她只不過想要那藍衣大公鴨吃點虧。二百兩銀子,足夠一般人家買房過日子了。而且以舒眉的性格,向來不喜歡這種人口買賣之事,她一口喊了高價,自然是還有別的打算。「掌櫃的,附耳過來!」舒眉笑說。

    「姑娘你說。」黃大牙子顯然是見慣了世面的人。還不忘將一把跟他身份形象一點都不搭配的團扇遮攔遮攔。

    舒眉嘀嘀咕咕一陣。黃大牙子恍然大悟道:「原來姑娘要要撈筆小費,這個容易。」「莫告訴別人。」「好說,不勞姑娘費心,到時我給筆墨先生一兩銀子,寫了帳就完了。餘下一百兩歸我,一百兩給姑娘。五五分成,姑娘以後多來照顧照顧生意。」黃大牙子做慣了的手腳。

    原來,舒眉在現代看過這樣的伎倆,坦白說就是吃回扣。這不過這個回扣可就吃大發了。你問舒眉要這筆錢幹嘛?很簡單,舒眉幫藍衣人買人不假,但是她早就下定了決心要幫那無辜被買賣的可憐人。如今看這人是內褲書生,自然更想幫上一幫。這一百兩銀子,不是給自己賺的,而是幫這書獃子賺的。

    交易完畢,黃大牙子回頭看了白竹生一眼,道:「喲呵,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點造化。」

    白竹生也一愣一愣地,像頭次見舒眉似的看著她。突然,背著手(綁著),鞠了個躬,道:「小生懂了,姑娘定是仰慕小生的文才。不過,話說在前面,小生未告知師長,是斷斷不能娶你這個外夷女子的。即使你一定要嫁給我,我也只能收你做妾。」

    舒眉聽這話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啊?想到這書獃子反正瘋瘋癲癲,跟他說了等於沒說,不如不說。索性先跟黃大牙子說好,去拿銀子。

    藍衣公子倒也爽快,一拍手就有人遞上了二百兩銀子以及舒眉的錢囊,還似笑非笑地看著舒眉【喜歡妾為財狂19請記住】。

    舒眉懶得跟他對眼神。自己跑去黃大牙棚子前去簽契約和拿人。

    誰料,那死書獃剛解了綁就一把拉住她說:「等等,你能不能買下那嬰孩?」看來,這人雖瘋,心底卻不算壞。

    舒眉想了想,對黃大牙說:「那嬰孩送我可成?」

    黃大牙料定舒眉是個大客戶,巴結還來不及。此時二話不說就把那嬰孩遞給舒眉。舒眉一看這嬰孩的臉色,心中就一咯登。心想:「這嬰孩怕是已經死了。」只見白竹生接過嬰孩,看也不看,幾步就衝到那女人處。

    此時,一個綁在一邊的老頭念道:「唉,要壞事。」

    舒眉不解。

    只看白竹生抱著娃娃,小心翼翼地交給那女人。那女人抱過孩子,哭了一聲。卻僅僅是一聲。

    身邊的老頭又歎了一口氣。

    舒眉還沒來得及問,只見那女人突然朝著白竹生磕了一個頭,又遠遠地朝舒眉磕了一個頭。舒眉一輩子都忘不了那雙眼睛。

    還沒等到舒眉發話,那女人突然抱著孩子往一根石柱子上一撞——這種柱子,場子裡到處都是。女人撞得極重,就好像一個西瓜突然裂開,血花飛濺。

    眾人一片驚慌。舒眉頓時傻在了當場。和舒眉一樣的,還有那呆呆站著濺了一身血點的白竹生。

    「為什麼……。」舒眉不知道在跟誰說。

    「那女人在逃難時沒了丈夫,唯一的心願就是養大孩子。被官府趕來這,她只想著給孩子一條活路。那一摔,孩子沒了。她自然也就不會再苟活下去。」老人說。

    「這麼說,倒不如不給她孩子……讓她留個念想。」舒眉喃喃道。

    「世事就是這樣。分不清好與壞。」老人突然苦笑道。

    舒眉突然醒悟了似的,打量身邊的老人。只見他奇髒無比,屎糞掛得滿頭都是,臉上還有一塊疙疙瘩瘩的大疤,說不清地潦倒噁心。可是那一雙眼睛,卻像是鷹隼般犀利。

    「老人家,你是誰?」舒眉問。

    老人答:「一個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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