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最後的演出（上） 文 / 紅繩牽著貓
「你確信這是正確的決定嗎？」電話那邊傳來短暫的沉默，喘息聲在黑暗中讓人不安。慢慢放下手中的電話，陳佳怡輕輕合閉上了眼睛。
她確信躺在床上的丈夫沒有聽到剛才的對話，因為今天晚上她親手端來的牛奶中，她加了兩倍劑量的安眠藥。和衣而臥，陳佳怡腦中迴盪著話筒那邊經過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我們別無選擇。」
「這是經過修改後的遺囑，你們確定要做出以下修改嗎？」周律師摘下眼鏡，午後的陽光透過身後的窗戶直射進這個三十多平米的辦公室中。
夏國盛拿起改動的三頁薄紙，快速掃視了一遍。摘下沉重的鏡框，夏國盛輕輕按摩了一下眼睛才說道，「這就是我的決定。」
對於夏國盛做出的決定他實際上並不十分支持，尤其是將應由夏雪莉繼承的百分之十的夏氏股權變賣成現金全部存入非實名賬戶交由夏雪莉全權處理。
「是不是有什麼事？」周律師也是從夏老爺子在世時就跟在身邊了，作為私人律師最重要的就是對客戶保證百分之百的忠誠。這也是為何他能如此深得老爺子的信賴，甚至在死時將他升為家族的終身律師長的原因。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該我問的，但是對於這樣的決定可能會引起整個集團甚至夏氏商業夥伴中的軒然大波。」周律師歎了口氣，因為知遇之恩他對夏氏的忠誠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而對於已逝的老爺最好的報答就是在夏氏有合適的人來接任之前全力保護這個商業航母不要觸礁。
「放心吧，暫時還沒有事，但是這遺囑就是為了有備無患。」夏國盛頓了一下，「另外這有兩封信，是分別交給我的女兒和妻子的。」夏國盛重新戴上眼鏡說道，「我爸爸在世的時候最信任的家族律師同樣也是我最信任的對象。」
「好吧，我尊重你們的意見。」周律師迅速將桌上的函件收好，特別是夏國盛重新簽署的文件。鄭重地將文件及副本都收到辦公室的保險箱後，周律師方鬆了一口氣。
將夏國盛送出門，周律師閉目沉思了一會。夏氏的這些子女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而有句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周律師非常擔心，夏國盛的異常舉動就是著了這些心懷叵測人的道。
夏國盛從夏氏律師事務所下來，這座高達十五層的商業辦公樓在這個時候算是城市的一道景觀。抬頭仰望了一下位於五層的事務所招牌，果然像父親生前說的那樣，家族律師果然是越少見面越說明大家都好。
「長樂世紀花園，」夏國盛看了眼表，對前面的司機說道，看來必要時候不得不動用父親在世時的一些關係了。
「董事長，剛才董事長夫人來電話提醒您晚上別忘參加您女兒的學校匯演。」一直等在車上的柳秘書推了推眼鏡說道。
「嗯，那先順道去下花店，預定一下鮮花好了。」夏國盛按了按太陽穴，今天實在是太忙了，若非妻子打電話提醒真可能忘了晚上女兒的匯演。
「燈光往這邊點，對，不要直打在主持人的臉上。誒，我說你們，對靠邊靠邊！」今天起飛小學的教導主任金主任可真是忙壞了，從早上開始便充當人肉滅火器，哪有急火往那沖。
「啊，對對，領導放心，一切準備就緒，對，一定不會出岔子的。」空閒時間還得充當領導的救心丸，啪的合上電話，金主任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小陳啊，各班演節目的學生都綵排好沒，到時候上台別出差子了啊。」說著揪住一個正搬著一箱礦泉水往裡走的老師，「我說你怎麼辦事的！」說著就差把礦泉水扔到人家臉上，「今天來的領導都是有頭有臉的，家長也是非富即貴的，你以為你的工資福利都哪來的，這一塊錢一瓶的廉價礦泉水也敢往上放！」
一口氣教訓完那個委屈的男老師，金主任方才鬆了口氣。扯了扯領子，一眼看到觀眾席上竟然有個小孩優哉游哉地翹著腳看好戲。
「你！」金主任伸出胡蘿蔔一樣的手指直指那個一臉無視表情的小子，「下來！演員上後台，閒雜人等滾一邊去！」金主任毛了，這學校禮堂都是新裝修完的，座椅都完美地套好了嶄新的絨套，那小子的鞋就在他的大眼皮下面一晃一晃地登著前面的座椅，對於有潔癖的他來說就是用小刀一下一下割自己的心。
「說話小心點。」那小子倒是不溫不火，但是眼中瞬間流露出的寒光讓金主任有種錯覺是不是看花了眼。
「哼，下一個上場的。」他由細看了一眼，果然那個小孩也不過是乖乖地從座椅上蹦了下來。
「下一個節目我們有請跨年紀組合，《雪之女神》鋼琴合奏。」主持人笑容滿面地做了一個請的架勢，但是近看可以發現由老師兼任的主持人的笑容已然僵硬了。誰能受得了都綵排了一上午了，而脾氣不好的金主任到現在還不滿意，那心中的氣都快將人吹上天了。
雪莉無語地拉著紀威廉的手走上台。這不知是哪個老師的主意，為的是要表現出孩子們的天真可愛，甚至還要求他們在真正上台時要一蹦一跳的。
果然——「誒！笑容！對，一蹦一跳的。」那個金主任真是哪有事那到，又開始指點起鋼琴合奏的演員表情上來了。
那個桀驁不馴的小子本來從觀眾席上下來打算轉身上外面去等了。他也不是特意找茬，只是他的妹妹就是這個學校的學生。細看他的校服可以看出他已然是初中生了，被台上的騷動所吸引，他停下了腳步。正看到在金主任的指點下露出天使般微笑的雪莉襯著主任不注意竟然做了個大大的鬼臉。那瞬間變換的表情讓男孩停下了腳步，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哥哥，你在這啊。」他感到袖子被拉動，一低頭看到正穿著芭蕾舞服的妹妹。「啊呀，我的小天使。」他抱著妹妹原地轉了一圈，而妹妹則是非常不好意思地喊著停。
小女孩偷眼看著周圍沒有老師發現才鬆了口氣，「你到外面等我吧啊，估計中午飯得推遲至少一個小時了。」小女孩無奈地嘟起了嘴。
正在這時，金主任又開始在那大吼，「什麼？合奏沒真正綵排過？這怎麼行！現在彈一邊。」他在下面用報幕表敲擊著舞台喊道，「立刻馬上！」
紀威廉冷淡地看了金主任一眼，小聲對雪莉說道，「看來這個人做不到下學期開學了。」說完露出一絲邪魅的笑，雪莉不舒服地無視紀威廉刻意的親近。對於這紀家的手段她見怪不怪，誰叫人家是這第一所由市教育局協辦的私立小學的幕後股東呢。
燈光漸漸變暗，輕微的鋼琴聲響起，彷彿有人輕輕地撥動著心弦。男孩感到彷彿真有漫天的雪花飄落，而那揚灑著飛雪的天空中都是那個調皮的笑臉。
「哥哥？」小女孩扯動男孩的袖子，「你怎麼啦？」
「啊，」男孩突然從琴聲中醒來，幸虧燈光比較暗，沒人看到他臉上褪去的紅色。他又看了舞台上彷彿金童玉女般的兩個人一眼，那默契的配合，相視的一笑都沒有逃過他的雙眼。隱隱地竟然有絲嫉妒的感覺，「小柔，你也應該學學這鋼琴，好像還挺不錯的。」說著不捨地跟著妹妹往外走。
「哥別說笑了，我們家這樣了，而且爸爸……」小女孩懂事地忍住了湧上來的淚水，換上笑臉說道，「我知道了，放心吧，如果我成績好就可以少花點學費，也許可以擠出些錢學鋼琴的。」
男孩怎不知自己一時說錯了話，爸爸去世後，兄妹二人基本上是靠著吃老本度日。便是這越來越貴的私立小學也不知能上到何時，看著妹妹懂事的小臉，男孩心中一痛，「放心吧，爸爸走了，你還有哥哥，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會給你。」
悠揚的琴聲中是兩個看似無憂無慮的天之驕子，男孩又向舞台那看了一眼，有錢真好，這樣至少能保證自己的家不用這麼風雨飄搖。明亮的舞台便像是妹妹的天堂，那麼生活中兄妹兩人的天堂又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