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6 明珠 文 / 斯赫

    千秋側首，狹長的眸子與少年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雪落無聲。

    那少年的嘴角緩緩上揚，笑容並無嘲諷，也沒有一絲高傲的態度，是溫柔的，如同白日裡的小雪。

    千秋的眸子習慣性地微微瞇起，這少年長得極為漂亮。沒錯，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男子，其相貌是絕對出色的。

    「你站住！」司馬星跑過來揪住她的手，「你說誰是闖禍的料？」

    千秋不想和一個小孩子家家爭辯，想要掙脫開他的手，不過這小子倒是抓得很用力，千秋只能用一個小技巧，就將人擺脫了去。

    司馬星微微一愣，雖然他年紀還小，不過**公主早就請了人教他習武，這會兒居然給一個小女孩家掙脫開了手，顯得尤為憤憤。

    「若是不服，就去找大人哭訴吧。」

    司馬星只覺得屈辱至極，一個快要滿四歲的孩子，已經模糊地知道屈辱是什麼了。被她這麼一說，彷彿覺得找大人哭訴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情，所以絕對不能去找母親**公主，一定要親自動手將她教訓一頓才行。司馬月卻不以為意，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去告訴**公主，讓母親出面替她收拾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賤種！

    司馬星和司馬月恨聲跑開，直叫南叔擦了一記冷汗。且看三小姐的面容卻是平靜無波，彷彿不知道這是一件多大的禍事。他固然是知道這三小姐其實是受害者，是一個可憐人，然而那雙胞胎的母親到底是皇家的公主，這樣鬧開來絕對是沒有好處的。

    千秋抬了抬眼，道：「快些走吧。」

    南叔只能硬著頭皮往老夫人的梧桐苑而去。千秋走入迴廊的時候與那白衣的消瘦少年擦身而過，少年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道：「這下似乎有意思了。」

    這話聽在千秋口中卻是多了一層意味，之前看這少年也沒有敵意，這話語卻像是等著看好戲之人的態度。這少年看著溫和無害，骨子裡卻是一個冷漠的人。這種人比之那些外觀凶狠或者冷漠的人更為可惡一些。前者明確地告訴你生人勿近，後者卻是在你不知不覺間就給下了套。

    千秋細長的眼尾掃了他一眼，卻是浮起一絲冷笑，便直接往梧桐苑而去。

    白衣少年的脖子上圍了一圈細密的狐毛，映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熠熠生輝。人都道晉國公司馬家的三小姐是個可憐的笑話，也許不久之後，就有人要笑不出來了。

    老夫人一見千秋就從裡面迎出來，蒼老的面容彷彿一下子年輕許多，笑呵呵地想要來牽千秋的手。千秋躲了一下，老夫人也不以為意，道：「這養在外頭的，就怕生，第三年了，也才第一次見奶奶，是奶奶的不是。」

    眾人也都當著是小孩子不懂事，第一次見著大人都有些羞澀。千秋決定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也沒有什麼損失。

    老夫人趕緊招呼人進屋，外面到底冷。只見圓桌上弄了好些吃的，老夫人道：「晚宴還有些時間，平安先吃點點心墊一墊肚子，若是桌上沒有的，讓廚房去做。」

    南叔道：「老夫人，這會兒廚房正為著晚宴忙活著呢，今年可來了榮國公家的人。」

    老夫人哼了一聲：「難道我弄一點兒吃的給自己的孫女都不行？就算是再忙也得給我弄出來，這都虧待了平安這麼多年了。」

    南叔連忙答是，老夫人要寶貝自己的孫女，他能說啥？

    千秋只覺得有些好笑，倒是也沒反感這個盛情的奶奶，道：「不用了。」這奶奶倒是向著她，不過到底不會和兒子鬧翻。這會兒對她這個孫女好，是存在著歉疚的心思多了些。

    眾人都道是三小姐懂事知禮，老夫人心下更加歡喜，眉開眼笑。眾人哪裡知道千秋是完全覺得那是小孩子喜歡的玩意，這左右不過幾件零食，她一個大人的靈魂，被人圍觀著吃總覺得彆扭。

    可見這又是一個誤會。

    三小姐長得美貌，眉眼不似平常官家小姐的艷麗，反而多了一絲清貴。眾人討老夫人歡心，也一個勁兒地誇讚千秋，千秋只覺得一群人聲音像是一群蚊子般嗡嗡嗡，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聽著，今時不同往日，和這個奶奶聯絡一下感情還是有必要的。

    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大孫女，道：「可有些無聊了？」

    千秋本想搖頭，可一想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也真的很無聊。不等她搖頭，老夫人就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南苑那邊，還住了你兩位哥哥，一個叫重華，今年十歲，另一個叫舜華，今年九歲，都是偏房出來的，不過性子都不錯。西面的清芳閣那邊住著**公主，還有雙胞胎司馬星和司馬月，那兩個年紀和你相同，不過你還是不要親近得好。」老夫人將孫子輩的都說了一遍，千秋算是有了一個基本的瞭解。

    「今兒個是除夕夜，你無聊了讓雲雀帶著你走走，這晉國公府可大得很，你看看喜歡哪個院子，回來和奶奶說說。」這老夫人倒是大方，不過千秋沒有多少在意。如果老夫人真的大方，早該將人接回來住，也不會任由著盧雨蟬被休出門了。

    雲雀帶著千秋出門，千秋道：「你不用跟著，我自己走走。」

    「那怎麼行，三小姐第一次來，這府裡又大，還是讓雲雀陪著三小姐吧。」全當是小孩子不喜歡被管束的心裡，雲雀笑著說道。三小姐似乎性子有些冷呢，不喜歡跟著就跟得遠一些吧。

    當千秋好不容易尋到一處僻靜之所，打算安靜一會兒的時候，卻是再次碰見了那個白衣的少年。

    拱形的橋邊，寒潭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寒氣氤氳，其側梅花開得正好，在夜色中朦朦朧朧，梅香清冽得讓人為之神清氣爽，立刻將喧鬧的人群隔絕開來。

    那少年正仰首折梅，對著月光，像是幻境一般，若是一陣風來，就能將之吹散。

    千秋看得愣了愣，卻聽那少年露出譏誚之意，道：「好看嗎？」

    千秋心中想著少年倒是人前人後換了一副模樣，內心顯然是孤高自負得很，遂道：「你小小年紀，倒是憤世嫉俗得很。」

    那少年側首，露出訝異之色，半張著唇，絕沒有想過千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哪裡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兒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