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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喜事 文 / 亙古一夢

    除夕夜,羅府一片沉寂。短短的家宴過後,羅府裡的主子們就早早地散了。羅老太太說是身子支撐不得,太太和老爺自然滿臉帶笑,親自把老太太扶到門外。

    老太太一走,羅老爺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吶吶地坐在那兒,威嚴倒是十足,幾個兒子也就沒了聲音。太太在小輩們面前,也是穩重有餘,不會說那些玩笑的話。自然,這個宴會的氣氛就有些壓抑。

    坐了一刻,羅老爺就轉頭看向太太:「天兒太冷了,怕這些孩子們受凍,還是早些散了吧,省得越晚越冷。」

    太太自然是交口贊成,「老爺既如此說,那就散了吧。早點睡,明兒早些起。」

    眾人聽了這個話,自然紛紛起身,準備著各回各的房間。

    正在紛紛擾擾之際,就聽外頭一個家僕喘息著直闖了進來,在羅老爺面前單膝跪下,稟道:「老爺,宮裡的曹公公來了。」

    羅老爺有些驚異,曹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這麼晚了還來府裡,會不會宮裡出了什麼事兒。有些驚疑不定地和許氏對看了一眼,許氏也沒什麼主張,只是催著下人們趕緊給羅老爺換上了袍服袍靴。

    安然隨著眾姐妹退到了屏風後頭,各自都有些不安地看著外面。

    羅老爺吩咐一聲:「放炮,開中門。」人已是大步流星地到二門外去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就聽門外傳來一陣說笑聲,安然偷眼從屏風的縫裡望出去,原來是羅老爺攜了一個面皮白淨的中年人,有說有笑地進來了。

    太太正站在屋裡,呆呆地等著信兒,猛見羅老爺竟然帶了一個陌生的男人進來,慌得忙躲避不及。羅老爺一邊走一邊呵呵笑著:「慌什麼啊,曹公公又不是外人。」

    曹公公也咧著一張光滑無須的嘴,笑道:「今兒咱家成了報喜的喜鵲了,一大早起來,就到太子和太子妃那兒傳了一遍聖旨,這不,又來到貴府報喜信兒來了。」

    太太不知道他嘴裡的喜信指的是什麼,只不過這喜信二字還是讓她放下心來。當下就笑吟吟地看著曹公公。

    曹公公滿面紅光,笑著說道:「貴府這又大喜了,皇上讓咱家來,就是說的這件事兒。皇上已經下旨,讓三皇子年後就來貴府下聘禮。二小姐馬上就成了三皇子妃了,貴府一門兩個皇子妃,大姑娘還是太子妃,真是了不得啊。」

    太太聽了這個信兒,雖然心裡早就有了數,現在聽了皇上的旨意,還是有些喜不自禁。當著曹公公的面,只好拿捏著,但那面上已是泛上了紅光。

    一迭連聲地讓丫頭端上糕點,和羅老爺慇勤地讓著曹公公吃點心喝茶。太太又悄悄地叫過管家,吩咐他到賬房上領一百兩金子賞給曹公公。

    曹公公吃過茶點,又半推半就地收了那一百兩金子,就告辭出去。羅老爺自然送了曹公公出去了。

    這裡,躲在屏風後的姐妹幾個早就探出了腦袋,許氏因著高興異常,臉上竟然帶笑嗔道:「你們幾個小鬼頭,人都走了,還躲在那兒作甚麼,不出來嗎?」

    二姑娘羞顏答答地,在安然兩手的推動下出來了。四姑娘臉上說不清是什麼神情,也跟著她們出來了。

    安然放開了環著二姑娘腰的手,來到太太跟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抿嘴兒笑道:「恭喜太太,賀喜太太。」又來到二姑娘面前,拉著她的手,道:「恭喜二姐姐,不,恭喜三皇子妃!」

    四姑娘也跟在安然身後行了禮,可那架勢到底帶著幾分不自然,看在太太眼裡,也就極不舒服。

    二姑娘笑著擰了一把安然,「都是你這死丫頭,什麼喜不喜的,你也是個沒羞沒臊的。」

    安然一邊揉著自己的胳膊,一邊往太太身後躲,「太太,您看看,二姐姐欺負我呢。人家給她道賀,她反而還來掐我呢。」

    一副撒嬌作癡的小女兒姿態,惹得許氏和二姑娘大笑不已。許氏點著安然的額頭道:「真是個皮猴兒,看來我沒有白疼你呢。」

    眼睛望向二姑娘,笑道:「你也是的,你妹妹給你道喜,你怎麼還掐她?」

    二姑娘兩手絞著衣角,期期艾艾地道:「我這不是害羞嗎?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她一口一個三皇子妃的叫著。」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臉上到底還是帶了笑的。

    安然瞥了眼四姑娘有些青紅不定的臉,心裡不禁暗道:真是沉不住氣,這個時候由得著你來嫉妒嗎?日後有你的好果子吃!

    羅老爺回來了,脫了袍服袍靴,竟然重新讓人安了席,一家人又團團地坐下來了。觥籌交錯間,說的都是恭喜道賀的話。

    羅老爺一口抿干了酒盅裡的酒,大呼一聲:「羅二,把我書房院子裡埋的一罈子女兒紅挖出來。今兒老爺我高興,一定要一醉方休!」

    許氏也助著興,興高采烈地給羅老爺布菜。夫妻兩個都興興頭頭的,安然這些小輩們自然也跟著湊趣兒,這一夜,就吃到了子時放散!

    安然雖然陪著羅老爺和太太喝了幾盅,可她是個心裡有數的人,就大多都倒在了手中握著的帕子裡了。所以,一晚上下來,當眾人都醺醺然地各自回去的時候,她依然清醒如常。

    看著別人都是靠在丫頭、小廝的身上,才能夠走路回去,安然也只好裝作走不得路了,趴在黃葉的肩頭上,一步一晃地和四姑娘共同回到院子裡。

    寂靜的夜,因了這個特殊的日子,而顯得越發地靜謐。安然斜著眼偷偷地瞥了一眼四姑娘,只見昏黃的燭光下,她一張慘白勝雪的臉,在燈影裡,越發如同鬼魅一般。

    及至到了垂花門邊的時候,四姑娘再也撐不住,從她的大丫頭肩上滑了下來,人軟軟地坐在了迴廊的長石凳上。

    冰冷的感覺似乎讓她清醒了一些,她扶著丫頭的手,就要站起身來。

    迴廊裡吹著冷颼颼的涼風,本來冒了一頭細汗的四姑娘,經這冷風一吹,胃裡不由翻騰起來。又經了剛才那一使力,早就抑制不住地張嘴「哇」地就噴出來。

    安然趴在黃葉肩頭,沒料到她竟會吐出來,沒來得及躲閃,就噴的自己滿身都是。

    那股刺鼻的氣味,熏得一眾人都有些耐不得。黃葉見安然身上濺上了那些髒污,不由大叫道:「哎呀,姑娘,您的裙子上都是的呢。我們快些回屋裡換衣服去吧。」

    四姑娘吐了一通好些了,人也靈醒了許多,望著安然主僕的背影,不由恨恨地吼道:「大不了明兒我賠你一件裙子。」

    碧雲適時地接過話頭,「四姑娘太客氣了,我們姑娘哪會缺了衣服穿?」

    一句話,堵得四姑娘胸口如同窒息了一般,半天才撫著胸口,無力地癱坐在迴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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