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三話 混過去 文 / 暮朵
谷韶言對此似乎並沒有什麼意見,隨著姚織錦真個就往廚房的方向走。然而,走了不上兩步,尚未轉過角門,身後卻已經傳來姚江寒的呼喚聲:「錦兒,韶言,你倆留步。」
二人回過頭,就見姚江寒氣喘吁吁地從前院裡追了過來。早春的天氣乍暖還寒,他身上那件夾棉的袍子無論如何也算不得厚重,然而腦門上卻出了細細密密一層汗,也不知是給累的還是給急的。
姚織錦之所以要拽著谷韶言一起走,就是為了提防父親和大太太會向他求助,她已經算是當機立斷地做了決定,卻沒成想,還是慢了一步。這會子見姚江寒已經趕了上來,她登時就皺了皺眉頭,道:「爹,廚房裡事情太多了,珍味樓的夥計們有些忙不過來,我又不能插手。這會子還得叫韶言去給搭把手。有什麼事咱們待會兒再說行嗎?」
「瞧你說的,韶言可是富家公子,打小在綾羅綢緞裡滾過來的,你咋能讓他去做廚房裡的工夫?」姚江寒就尷尬地搓手笑道,「他今兒肯在至宣的婚宴上露一面,已經給了咱姚家天大的面子了,這會子再讓他給你打下手,傳出去,非得被人笑話不可啊!」
姚織錦聞言便是一皺眉頭。她那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爹爹,何時竟成了這樣?她簡直無法想像,過去的姚江寒一向自視甚高,連家裡的生意也不願過問,生怕沾染了銅臭氣,若不是家中出現變故,或許現在他還整日在書房裡流連。怎麼如今,竟添了幾分奴顏卑膝的意味。對著自己出身富貴的女婿,也這樣上趕著用好話搪塞?
「廚房裡的事又怎麼了?我做得,他就做不得?」她心裡有些不舒服,再說話的時候,語氣就有些沖。
姚江寒一怔,道:「看你這孩子。我哪有那個意思?只不過。韶言從小養尊處優,對廚房裡的活計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他過去了也未見得能幫得上你什麼忙,說不定。還得要你時時照應著,這不是反而添亂?從咱家裡隨便撥一個做慣了的小廝不好嗎?」
「爹打量著我就是那麼沒分寸的人?我現下需要信得過的人相幫,姚家宅子裡的小廝們也不是成天就在廚房裡打滾的。手腳又重,萬一弄砸了怎麼辦?再說,我既然讓谷韶言給我搭把手。自然會安排些比較容易的事情給他做,他心甘情願,腦子又靈光,有他在,我說不定還能省心一點,爹就不必替我擔憂了。」姚織錦說罷,拉著谷韶言又要走。
姚江寒連忙趕上來。展開雙臂擋在二人面前,臉上帶著一抹不自在的笑。徑直看向谷韶言道:「韶言,我有點小事要跟你商量,借一步說話。」
谷韶言之前始終沒有出聲,一方面,他大概知道姚江寒找他所為何事,另一方面,他也不願意攙和這兩父女之間的口齒爭執,此刻見姚江寒乾脆越過姚織錦,主動找上了他,便笑了一下道:「岳丈不必如此客氣,有話直接說便是,我和錦兒之間向來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您有事不必瞞著她。」
姚江寒見他堅持,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左右望了望,似乎很為難地道:「至宣成親,早二十天前,我們就給你母親還有太守大人——也就是你叔父發了帖子。這也不為別的,就是想著咱兩家是姻親,本該多走動走動,一起沾沾喜氣。這眼看都要開席了,你母親和叔父還未出現,也不知是不是路上遇上了什麼麻煩給絆住了。所以我就想……我想讓你過去瞧瞧,再替我請他們一聲兒。」
「韶言,咱們一家人,我就不說兩家話了。這至宣是鐵了心要走仕途的,如今連個秀才都沒掙出來,他爹又是那樣一種情狀,我心裡實在是心焦得很……就連錦兒的大娘,她嘴裡雖然不說,想必也是愁得沒辦法。我想著,你叔父是咱潤州城的父母官,又是那樣響噹噹的一個人物,他若能來參加婚宴,想必能給至宣今後的路增加不小的籌碼。這就是我的小小私心,都說給你聽了,還希望你能幫幫忙,在你叔父面前替我說兩句好話才是。」
他這一番話,倒也未見得不是實情,只是更重要的,恐怕是想讓今天來參加婚宴的一干賓客都親眼看看,他姚家和谷家結親之後,從前的恩怨已經一筆勾銷,兩家往來十分頻密,更盼著眾人能因此對姚家高看一眼罷了。
谷韶言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笑了一下道:「岳丈,論理我娶了錦兒,對姚家的事,自是應當義不容辭,只是今天這件事,我卻不能誇下海口來擔保什麼。我母親已經染疾一年多,她現在的狀況,不適宜出來走動;至於我叔父,你也知道,他是潤州城的父母官,事情非常多,當初我和錦兒成親,他都沒能撥出空兒來參加,何況是今天?我做不了他的主,還請岳丈原宥。」
「那……」姚江寒聞言也著急上來,「那一桌空空蕩蕩的,像什麼樣子?」
谷韶言思忖了片刻,便道:「實話說,我叔父今日多半是不會來了,岳丈若信得過我,我倒有一個法子,當是能暫且混過去。」
「你要幹嘛?」姚織錦連忙拽了拽他的袖子。
「一會兒你便知道。」谷韶言衝她溫潤地一笑,向姚江寒點了點頭,便拉著她朝徑直朝廚房去了,留下姚江寒一個人在原地跺腳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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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正刻,婚宴正式開席了。
作為姚家親眷,姚織錦原本是該去婚房中瞧瞧自己的新堂嫂的,但她有孕在身,難免有些忌諱,因此在廚房忙碌完之後,便直接去了園子裡。一方面可以多少照應一點,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這些人在吃了盧盛做出來的菜色之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一踏進園子,她便滿耳朵裡都是喧囂之聲。姚志宣已經拜過堂禮成,從前廳出來在園子裡被人拉著灌酒。不過三兩杯下去,已經有些暈頭漲腦分不清方向。姚江烈久病之人,這場婚宴自然是無法參與的。於是。裡裡外外都由施氏一個人張羅。她一邊四處與人寒暄,一邊還得用眼梢帶著自己的兒子,生怕他喝醉了誤事,直忙得心力交瘁。
姚織錦自然是沒興趣去幫她的。左右看了看,沒費多大功夫便找到了谷韶言。而令她震驚的是,自己的夫君並沒有坐在象徵親眷的主桌上。而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那桌原本安排給谷元籌和何氏的席位上,柳葉和鳶兒侍立在他身後,從表情上看。皆有些許不自在。
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姚織錦慌忙走了過去,拽住他的袖子壓低了聲音道:「你在這裡做什麼?這一桌……」
她話還沒說完,旁邊早有那玉茗軒茶葉鋪的韓老闆擎著酒杯湊了上來,一臉笑意地對著谷韶言道:「谷三少,為何一個人坐在這空蕩蕩的桌前?按說你是姚二姑娘的夫婿,論理該是去主桌上就坐才是啊!」
「韓老闆。」谷韶言衝他拱了拱手,刻意提高了聲量道:「這一桌。原本是我岳丈一家安排給我娘和我叔父,也就是潤州太守谷元籌的席位。我母親身體抱恙。叔父又公務繁忙,實在無暇前來,千叮萬囑要讓我帶上歉意,並讓我暫且代表他們在此就坐,表示他們人雖沒來,心意卻是到了。」
說到這兒,他又高聲招呼姚江寒道:「岳丈大人,我叔父還說,改日他必將登門拜訪,親自向你致歉呢!」
姚織錦在旁聽到這話,登時就是一愣。是啊,她怎麼沒想到這個法子?谷韶言可是谷元籌嫡親的侄子,有他在這裡坐鎮,只要三言兩語,便能讓眾人相信,谷姚兩家已經是盡棄前嫌,如今十分親厚。她光想著谷韶言是自己的夫君,竟將這一茬給忘了!
姚江寒原本正在和人應酬,聽到這話,也不免怔了怔,連忙快步走過來道:「哎呀,這話可太見外了。谷太守是我們潤州城的父母官,每日忙碌奔波的,若是不能前來,打發人跟我說一聲便是,何苦這樣興師動眾地讓韶言你代為致歉?這我們哪受得起啊!」
「岳丈不必多言,我叔父今日無法前來,心知必有一桌空出來,場面上不好看,他心中已經很不是滋味了,我替他來給您道個歉,也是應分的。還請岳丈和大伯娘,不要因此便惱了我叔父才是啊!」
「怎麼會,怎麼會?」姚江寒自覺有了面子,喜得搓手道,「你能幫你叔父帶一句話,那便比什麼都強。既然你今天是帶著叔父之命,我也不好強拉著你來這邊就坐,依我看,不若讓小女陪著你一起在那桌上,你們二人,也好說說話。」
他說著便吆喝起來:「姚安,姚升,你們倆跑哪裡去了?姑爺今兒可是代表谷太守前來賀大少爺的,萬萬怠慢不得啊!」
周圍的人有些竊竊私語,所言也不外乎姚家有了面子,從今往後恐怕要東山再起云云。姚織錦知道,這事算是給混過去了,便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婚宴結束時已過未時,姚織錦後來,又單獨把姚志宣拉到旁邊說了兩句,不外是讓他好好待自己的妻子之類。賓客已經走得差不多,谷韶言取了她的軟緞披風過來替她搭在肩上,挑眉含笑道:「咱們也該回去了,今天這件事,你得好好謝謝我。如今暫且記下,待七八個月之後,我再一併找你還。」
姚織錦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想明白他這說的不是什麼好話,紅著臉瞥了旁邊莫名其妙的姚志宣一眼,狠狠在谷韶言腰際撞了一下,便也跟著他一起出了姚家大宅的門。
今日這頓宴席,盧盛的手藝獲得了眾人的交口稱讚,她好像再沒有什麼可煩擾的。接下來,除了照料好腹中孩兒,最重要的,就得用全副心思,去好好想想玉饌齋分店開張的事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