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十一 百花入園 文 / 十四娘
春花三月裡,妍妍不知羞。千重萬交疊,豈獨一隻秀。孟府上正是三月春花開得最奇妍的時候。長安大道上也是一片祥和熱鬧。在這一片祥和熱鬧裡,有一輛華貴異常的馬車,慢悠悠從城門外駛入。沉香木做的車頂,紫檀做的車廂,南山玉做的車軸,風吹過紗幔,微微露出車底上好的波斯地毯。
王二是新來守城門的,一大清早見了這輛馬車毫無顧忌的駛入城中,不由驚歎:「到底是何地富貴的人家啊?」
一旁守城門的老兵張三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馬車,捅了捅尚在驚訝中回不過神的王二,歎道:「別看了,這命裡就不是咱們的東西。馬車裡的人遲早都是進宮的。」
王二不甘心道:「大哥,怎麼這麼說?也許是哪戶富商的千金呢?等我上了戰場立了戰功,成了將軍,自然多的是這樣的富家小姐想嫁我。」
張三對著地上的塵土啐了一口痰,譏笑一聲道:「這三月裡就是四方名門大家聚會的時候,出入城門的哪能是普通人家的小姐?那車光是一個車軸就能夠你我吃喝一輩子了。就憑你,莫說是你上了戰場當了將軍,就算你也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也是娶不到的。都是皇上的!」
王二還想反駁,只見那守城將軍往這裡走來,立刻縮了縮腦袋,老實閉上了嘴巴。
話說那馬車行過長安大街鬧市是一路暢通無阻。兩旁路人見了皆是紛紛避讓。馬車駛出長安大街後,往右處轉,便轉入另一處街道。又行了幾十米,便在這一處停下。
馬車的紗帳頓時被撩起,裡面探出一個美貌丫頭,問車伕道:「可是到地方了?」
那車伕點頭稱是,那丫頭轉頭稟了車裡主子道:「小姐,相府到了。」說罷,跳下車子,跪在地上,低頭將背拱起。
車內人微微有了動靜,只見先是一雙白玉一般的手食指微翹輕佻起帳子,從裡面出來一個淺碧的身影,足尖輕踮,一手扶著車廂,踏著那丫頭的背,下了車子,微微抬頭,那容顏竟是絕色!
女子輕輕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皺,淡淡道:「既然先一步到了,便去拜訪吧。想是哥哥路上有事耽誤了。」
丫頭恭敬道:「是。小姐。」
南門小廝見了女子,無不恭敬點頭,也不做詢問,便請人進門。一旁馬廄小廝將前往接過那車伕手中的韁繩,將馬車帶到另一處地方去了。
那女子與丫鬟一入府便換乘轎,一路行至大堂偏廳。
剛一進門,便聽得老太太笑道:「早記掛著你來,卻遲遲不見你。讓我好生念想。去年裡也沒見你來賀歲,莫不是要將我這老婆子忘記了?」
女子忙是傾城一笑,恭敬行禮道:「靖蓉也是想念著您。只是家中新請了西席,女先生教得嚴厲,若是不合規矩,便不能出門。這才耽擱了這麼些時日。沒能來參加寶兒的壽誕,我心中也是難過萬分的,連壽禮都備下了,就在車上呢。」
原來這絕色女子便是名門沈氏長房嫡女沈靖蓉。這一日前來便是為了三月底裡的四家會的。這沈氏一族自上三代起,女子中便是人才輩出。一門兩代三位皇后。這沈靖蓉之所以前來這一次四家會,也正是為了今年的太子妃大選而來的。
這四家會之後,便是太子妃大選的日子,屆時便由宮中會報下名冊來,將從各名門望族中挑選女子入宮,以充實**。太子已行弱冠之禮,東宮之中只有一寶林和一女容,妃嬪稀少,恐難開枝散葉。皇后娘娘和薛貴妃都虎視眈眈的盯著這個未來的皇后的位子,拚力從房中挑選出才色出眾的女子,以期望能在這場大選中打贏。
這沈靖蓉便是從沈氏一族從上百個姿色出眾的女孩兒挑出來的,自然是百里挑一的極品美人。
老太太見了沈靖蓉心中自然高興,可對比起孟家外府的幾個女孩兒,自然心中暗自歎氣一聲。家雀之流不能與九天鳳凰齊肩而翔。
沈靖蓉自平城而來,一路旅途多有勞累。老太太也不多留,便讓秀娟領著先去了後院裡的百花苑中的牡丹閣裡住下了。這百花苑裡零零總總百來個廂房,每個房間都以花命名。牡丹閣是百花苑內風水最好也是景致最雅致的屋子。這賜給了沈靖蓉,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韓家三位來的小姐也住在這百花苑內。韓元霜住在了寒梅閣,韓白蕊住在了海棠閣,韓勤薇住在了薔薇閣。
百花苑裡剛來了人,消息便傳到了沁春居裡。榮瑾聽了那小廝——了,面色掛著笑,只吩咐了下去領賞,便不說話了。
那小廝前腳剛走,後腳便來了個丫頭道:「奶奶,今日府上怕是忙不過來,老太太還請您過去。」
榮瑾應了聲兒,披上春日裡用的輕紗,吩咐小廝備了轎子,便去了棲霞居。
這剛一進門,便瞧見棲霞居裡坐了一排的女子。其中幾個倒是眼熟,榮瑾略一細想,便想起來是忠國侯薛府裡見過了薛蓉和薛棠,心想看來這齣戲是人齊了一半了。
老太太見了榮瑾進門,笑著招手道:「剛說著你,你便來了。來雖我來見過這京都有名望的幾個姑娘們。」
老太太領著榮瑾,指著薛蓉和薛棠道:「這薛家兩個丫頭,你應是見過了。也不必多說。」將手移到另一旁一個身穿藍衫的女子上道,「這是周將軍家裡的,」又點著那其中一個身量微胖的女子道,「這是我娘家外家姑娘。」
老太太正一個個指著,突然其中一個女子站起來,先一步熟絡道:「我是江南孫家的,還不知道奶奶記不記得我?」
榮瑾略驚的看了看那女子,腦中並無半分印象。那女子又道:「二奶奶,莫不成真不記得我?」榮瑾手心一陣汗,心想:難不成是這身子以前的閨蜜?如今自己對她一點都不記得,豈不是得穿幫?越想,心中越是著急。
榮瑾深吸一口氣,暗自告誡自己冷靜,又再看了那女子一邊,確定真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又想起從前紫鳶和她所說,這身子主子性子冷淡得很,從未有何知心好友。如此說來,眼前這女子應該只是點頭之交。這樣分析之後,榮瑾頓時大膽許多,忙自行責怪道:「瞧我這記性,總記不得人。還敢問姑娘到底叫什麼?」
那女子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奶奶不記得我了。我是孫菲菲,當日韓家家宴中,和奶奶打過照面。想是見得人太多,您一時半會兒記不起來了。」
榮瑾笑著賠罪道:「瞧我這記性,竟將你忘了。」說罷,驚奇的打量她一番道,「一段時日不見,你倒是變了許多,讓人認不出來了。嘖嘖,真是女大十八變呢。」
那女子被誇得自然是心花怒放。
屋內一室花開似錦,放眼望去皆是各有千秋。榮瑾眼波所觸之處,卻見老太太雖笑臉如常,可眼中卻是一片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