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九十 沛國公卿 文 / 十四娘
瑾年春190_一百九十沛國公卿來自()
寒風呼呼而過,劃在人臉上,連空氣裡的塵埃似乎被凍結成了冰凌,打在人臉上彷彿能滲出血珠子似的。饒是這般,榮瑾心裡卻是無比的暢快,放下簾子,回過身激動的拉住玉函的雙手道:「玉函,我出來了,我終於憑一己之力出來了。從前,我從未想過這外邊的世界是如此的好。被禁錮的幾個月裡,我無時無刻不曾想要自由。如今,我終於自由了。」
玉函握住榮瑾的手,欣慰中更帶了一份感慨。這麼些時日裡,她和她一同關在沁春居裡。時時刻刻擔驚受怕,只怕老夫人會派人過來將她們滅口。如今,峰迴路轉,她們總算是有了能活下去的機會。
宣武門的偏門就近在眼前,高聳的城牆,瑞獸先環門扣,高大赤金,栩栩如生,但是行駛而過,便似有寒風如獸吼撲面而來。
宣旨的公公拿了腰牌,交給守門侍衛檢查。榮瑾旋即放下了簾子,避過那些守衛好奇的目光。
過了宮道長街,便在韓白蕊所在的春熙宮門外停下。玉函扶著榮瑾剛下轎子,迎面便瞧見了韓白蕊披著一身白狐裘所制的披風走過來。
兩人雖從前種種不合,但今日相見,卻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姐妹之情。兩人雙手交握,一時竟也無語凝咽。
還是玉函先聲道:「兩位主子相見感人,可外邊天寒地凍的,蕊婕妤還有著身孕,還是先進屋去吧。」
榮瑾忙拭去眼角淚珠,破涕為笑道:「你瞧瞧,我都糊塗了。來來來,快些進屋才是。別傷著娘娘的身子。」
韓白蕊怔了怔,眼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過,面上卻化作一絲苦笑道:「是,都聽阿姊的。」
榮瑾扶著韓白蕊進了屋子,待她在榻上坐穩。便領玉函俯身行禮,叩拜道:「臣妾參見蕊婕妤,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是做什麼呢,這裡又沒有外人。」韓白蕊連忙將榮瑾給扶了起來。
「宮中禮節不能忘。娘娘我相見自然高興,可也得時刻留著神,不能亂了尊卑。你如今貴為宮中娘娘,承得一宮主位。更是承襲皇嗣,這個禮節如何也是行得的。」榮瑾將禮行完之後,這才起來。
「好了,都下去吧。」韓白蕊揮退了兩旁的宮人。又見玉函不動,看了榮瑾一眼,見她點了點頭,才開口道,「家裡也不見你如此嚴謹,如今愈發的小心起來了。」
屋內不見了人,榮瑾才細細打量起整個宮室來。
春熙宮佈置富麗堂皇,雖宮中不飾金銀,卻處處可見其榮貴之處。屋內不焚香卻自有一股濃郁芳香。兩旁的百子帳子取義子孫滿堂,自入屋起地上便是一層波斯羊絨地毯。一腳踩在上面軟綿綿的,腳底也暖洋洋的。榮瑾從前的住的老式的房子,家裡常年鋪著一塊地毯,據說還是十分貴重從國外定制回來的,如今與之一比。當真是沙比之金,萬分不能及。
見屋內種種佈置,榮瑾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韓白蕊雖並不是自願入宮侍奉聖上,且韓氏地位低下。榮瑾很怕皇上一時興起,恩寵過後。便會將韓白蕊拋之腦後,屆時韓家當真如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盛寵如此,榮瑾不由歡欣道:「我見你宮中這般。當真是鬆了一口氣。如今,宮外謠言四起,韓家又被人軟禁了。還好,你這個孩子來得及時。能助我脫困,也能幫韓家脫離難關。」
正是高興的時候,榮瑾微微垂首,卻一絲涼意劃過心頭,抬頭又見韓白蕊神情雖是歡喜,卻在眉宇間多了幾份憂愁。
「莫怕,這個孩子,是你的孩子,是你的福星。皇上一定會保護好他的。到時候,你生個皇子出來,便是韓家也能成就一番。」榮瑾拉起她的手道。
韓白蕊的雙手柔弱無骨,蔻丹染成的指甲,帶著甘美的味道。榮瑾輕輕拍著她的手,卻見她眼中漸漸擴大得不安,顫抖的瞳孔,帶著恐懼的美人面瞧上去依舊是賞心悅目的。
「那是自然。」韓白蕊如是說著,眼神卻避開了榮瑾的視線,手更是無意識的緊緊攥著手中的絲絹。
宮中親眷探訪,都是有時候的。相見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事情,卻是時候離宮了。韓白蕊不顧勸說,一直送榮瑾到了宮門口,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榮瑾上了馬車,素色的披風和宮牆腳的積雪融於一色。皇宮的城牆是那麼的高,馬車漸行漸遠,將韓白蕊遠遠拋下,直至成一個火紅的點和宮門一起緩緩的被關上。
恍惚間,榮瑾覺得這一刻韓白蕊的命運便是她一手造成的。縱使她如今集萬寵於一身,可到頭來,她有的不過是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手上忽然間的溫暖,讓她清醒過來,她轉頭看向玉函。玉函只是微微抬眼,恭敬道:「奶奶,各人自有禍福。何必自責呢?若是當日縱使蕊婕妤能入東宮,也未必能得此番光景。女子入宮從來一己榮辱不能獨善,若是她當真侍奉太子,心中情誼,遲早會害了她,害了韓家。倒不如,侍奉皇上。皇上正值壯年,若是誕下皇子,此番榮華,不可限量。」
玉函的話,她何嘗不想過。可是這宮中從來花無百日紅,皇后勢力與玉貴妃抗衡,韓家如今能獨善其身全憑這個孩子。可這個孩子來得古怪,怕是……
榮瑾眉宇深鎖,心中愈發不安。
此時,馬車車廂卻是一個震盪,顛得榮瑾險些磕著手臂。玉函連忙扶住榮瑾,揚聲質問趕車的車伕道:「糊塗東西,連馬車都不會駛了麼?」
馬車一停,隔著簾幕,傳來家丁惶恐的聲音道:「啟稟奶奶,小的不敢。只是,前面馬車一時攔住了去路。」
玉函只當時那車伕魯莽,氣勢洶洶的出了馬車。榮瑾揉著手臂,半響卻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心裡正奇怪著。
此時車簾卻被人撩起,走進來一俊美男子,執著一把九骨玉扇,一襲黑髮披肩,一雙眼,眼角略高,鋒芒畢露。
「和碩郡主有禮了。」他略作紈褲將披在胸前的髮絲,撩至頸後。
榮瑾怔了怔,面不改色道:「沈二爺有禮。」
沈二少瞧著她的模樣,忽而笑了笑道:「如今當真是長大了些了。不僅做得規矩,連笑得也十分規矩。」說著,伸手往懷裡,似要掏出什麼東西來似的。
榮瑾心中一緊,常聽聞沈家二少常備歡情迷香與腰間,引得女子沉醉。莫不是今日……榮瑾本是怕得慌,卻轉念一想,反倒大膽起來。她既是孟家的人,且母親又是沈氏的嫡出小姐,縱使沈家不顧及著孟家的顏面,總不會連自己人也不放過吧。
沈周齊瞧榮瑾眼中原是惶恐不已,卻又漸轉為沉思,如今反倒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顯得十分鎮定的樣子,不禁笑著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將其中步搖取出,伸手捋過她耳邊略有些鬆散的鬢髮,簪了上去。
榮瑾所見這一款鳳穿芍葯的步搖正是當日葡萄架下,自己所遺失的,眼底驚訝一覽無遺。沈周齊幫榮瑾插上這一隻步搖後,便回到對座中規中矩的坐下,笑道:「幼妹不必擔心。我雖是好姿容者,卻也是君子好逑,不敢逾越。如今這般相見實屬無奈,還望妹妹見諒。」
他既已知曉自己的身份,榮瑾反而起了疑心。若說以沈氏的能耐早該知曉她是沈家三房嫡出的女兒,為何在她最是風光的時候,不曾來說,偏是這般境地,才來認親呢?從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她倒不相信,沈氏竟願意趟這一趟渾水,只為她這個外嫁女的女兒。
「二表哥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今日前來不知有何事相商?」雖她心裡起了疑心,榮瑾還是得做出和藹的模樣。
沈周齊見她雖言語親熱,眼中卻充滿防備之意,不由苦笑。果真叫老人家猜得正著,想要說動這位久不見面的表妹當真是有幾分頭疼了。不過,他既攬了這個活,自然還得辦得妥帖,不然,老太爺責怪起來,可不是戲耍幾句便能敷衍過去的。他一本正經道:「今日前來,不為其他,我只為救你一命。」
「救我一命?」若是換做平日,她只當眼前人是胡言亂語,可她落入這般田地,也未必沒有這個可能。榮瑾幾番思索,盯著沈周齊的眼牢牢看了一會兒,確信他並無說謊,才道:「何出此言?我如今乃是堂堂和碩郡主,就算他們再按耐不住也不能就此殺了我了事啊。」
「若是你不信,大可今日去孟府門口看看,想必如今你的沁春居應成火海了。」沈周齊挑起車旁的簾幕,看這一地的雪景,忽然涼薄一笑道。
此言一出,榮瑾彷彿五雷轟頂。他們竟這樣容不下她?恨不得燒死她?她可是堂堂郡主,竟明目張膽的坐下這殺人放火之事?
人常說,人若是怕極了,怒極了,恨極了,便似是再無感覺一般,反倒是冷靜下來了。榮瑾竟連哭鬧都不曾有了,心中一片平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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