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五五章 奏折 文 / 酒微醺
一入臘月,又下了幾場雪,她幾乎足不出戶。
她已經懷孕滿三個月,算是安穩了,身體也調養的有了起色。這天早晨,照例是往養心殿去,問過安就打算離開。
「小安子退下。」蕭文璿遣退了貼身小太監,殿內沒了旁人,他笑著擺手示意:「坐吧。」
「謝皇上。」考慮到他近來沒有再半夜去擾,這會兒的舉動,只怕是有什麼話想說。
果然,蕭文璿注視著她,說道:「他走了有一個月了,這馬上要過年,你說、朕要不要宣旨召他入宮呢?汊」
「但憑皇上心意。」她自然不會認為他是真的徵詢意見。
「你不想他?」蕭文璿笑問。
「若皇上恩准我返回錦州,紫翎感激不盡。」她始終一板一眼朕。
蕭文璿輕笑,歎口氣:「原本是不需要留你,你可是他最喜愛的夫人,留著你朕也遭受了不少非議。若是在當初徵糧時,他能夠辦的再漂亮點兒,朕心裡一舒坦,就沒現在的這些事了。不過,也不晚。」
她聽明白了,他介懷當初衛肆渢沒有將藏匿的糧食交出來,身為帝王的他剛剛登基本就不安穩,衛肆渢的舉動更令他猜忌。不管是什麼樣兒的人,一旦做了皇帝便會多疑敏感,儘管他有些沉不住氣操之過急,卻也算正常反應。
「朕這兒有本折子。」蕭文璿突然把折子遞到她面前。
「我怎麼能看呢。」她心下吃驚,不禁開始亂猜折子裡的內容,八成和衛肆渢有關。
「不要緊,看吧。」蕭文璿不以為意的笑。
見狀,她只得接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有大臣上諫。裡面的大意是,這一年有幾處天災,朝廷出了賑災款,又免了稅,國庫已漸虛。又指出如今外無戰事,兵部耗費太廣,希望消減兵員。
看了這折子,她目露狐疑,可當再仔細一想,立刻明白了消減兵員是什麼意思。
消減兵員,一旦批准,自然不可能消減京中駐京力量,也不能消減邊關防備,只能是從地方上消減。這地方上自然是府兵,有些地方設立有總兵府,錦州便是如此,總兵還是衛肆渢。消減總兵府人員,等於是消減衛肆渢的力量,擺明是衝著衛肆渢而去,順勢也將其他各地諸侯王爵的力量統一減弱,甚至是沒收。
這絕對不是出於國庫原因,而是政治統治目的,定然是蕭文璿授意。
一旦政策開始,衛肆渢豈能拒絕?不執行中央指令,等於違抗聖旨,落得謀反罪名。
蕭文璿是真的不信任衛肆渢了,都能將她留下做人質,自然能一步步將其瓦解。亦或者,他覺察到衛肆渢的反常,怕拖延下去衛肆渢準備充足,這才有了這一步。
蕭文璿知道她聰敏,從她的表情便知她猜出了折子的真實意義,又繼而笑著說:「這只是其中一本,近來這樣的折子很多啊。」
她驀地清醒,不太確信的望著他,疑惑反問:「這都是朝事,皇上為什麼要跟我說?」
有了決定直接下旨辦理,為什麼要特意知會她?難道沒其他用意?
「朕登基不久,不希望國家不穩,衛侯爺一直是朕得力之臣,朕希望他能再幫幫朕,對誰都有好處。他如此看重你,或許你的話有些份量,若他想不通,勸勸他。他若肯聽勸,朕就送你回錦州。」蕭文璿無疑是在與她談條件了。
如今她在宮中,衛肆渢在錦州,蕭文璿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在表示要趁著過年朝賀將衛肆渢召到京城?
她沒敢貿然說話。
這時小安子在帳幔外稟道:「啟稟皇上,貞妃娘娘親自送了燉湯來,在殿外等候。」
「轉謝貞妃,把湯收了,請她先回去吧。」蕭文璿對於愛妃的慇勤關切反應很淡。
少頃,小安子把湯送進來。
他揭開湯盅看了看,推至她跟前:「嘗嘗。」
「貞妃娘娘特意為皇上做的,我怎麼能嘗呢?豈不是辜負了貞妃對皇上的一片心意。」她淡笑著婉謝,起身道:「若皇上無事,紫翎先行告退。」
蕭文璿笑道:「朕推掉其他人,就是為了和你說說話,你怎麼總拒朕於千里之外呢?你的心裡,只有衛肆渢?」
「我與他是夫妻。」儘管蕭文璿有時候舉動言語很曖昧,但她並未看出他有多麼的喜歡自己,或許他只是在女人身上覺得無聊了,發覺她有些意思而已。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蕭文璿念了句俗語,驀地說道:「直至現在我都有些懷疑,你當真不懂脈理?先皇倒也罷了,衛肆渢頭痛的頑疾竟然也讓你醫好了,希望,你也能將我的心病醫好。」
回到秋水閣,她不斷想著養心殿的事。實在想的煩了,便讓宮女們都退下,關了門,取下頭髮上的扁簪,褪下套子,側身瞄準目標,甩手擲出。一聲悶響,鋒利的簪子牢牢的扎入木頭之中,如今她也算是小有所成。
今天貴太妃心情好,皇后貞妃幾個陪著貴太妃往園中賞雪。
「要登高才能遠眺,上那邊的樓上去吧。」貴太妃望見三層的樓閣,提議到那上面觀景。
皇后笑道;「母妃不著急,我先讓人去收拾收拾,把爐子點上,不然坐著也冷啊。母妃先在這兒看看,荷塘那邊有幾株梅花兒。」
「也好。」於是那邊忙著收拾,這邊有貞妃陪著閒閒的漫步。
如今荷塘上一片殘影,貴太妃等人跨上石橋慢慢踱步,欣賞著冬日的蕭索,即將走下石橋時忽然聽到有人窸窸窣窣的小聲說話。循聲望去,只見橋根兒下蹲著兩三個小宮女,手中拿著長竹竿和籮筐,顯然是來清理荷塘雜物,臨時湊在一起閒談。
原本也沒什麼,不巧的是貴太妃聽見了她們的話,竟是近來宮中盛傳的流言。貴太妃當即變了臉色,喝怒道:「亂嚼什麼!」
大太監也嚇出一聲冷汗,上前冷斥:「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私下裡議論皇上,不想要命了?」
幾個小宮女完全沒想到會撞見貴太妃,個個白了臉色,跪在地上除了發抖,連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
貴太妃本就因流言而煩心,質問她們道:「都是從哪兒聽說的?給我老實的說!」
小宮女們哪裡說得出話來。
一旁的貞妃卻是反應的很快,連忙勸道:「母妃息怒,她們都是些小丫頭,才入宮不久,哪裡懂得什麼,不過是人云亦云。關於那些傳言,我倒也聽說了一點,很吃驚,再三嚴令宮女們不准瞎傳,可總是喝令不止。」
「誰那麼大膽子,竟敢傳這種話!」貴太妃嘴上盛怒,畢竟知道很多,猜著流言不單純。皇上自有皇上的大事,她便是母妃,也不好過多去問。
貞妃故作欲言又止,低聲道:「母妃,不知琇常在近來如何?」
「怎麼問起她?」貴太妃知道她們不合。
「今早我去養心殿給皇上請安,侯夫人正在裡面,皇上只收下了湯,讓我先回。我正要離開呢,卻看到了琇常在身邊的宮女,正在和養心殿的小太監說話。」一句話成功引來貴太妃全部注意,貞妃接著說:「因覺得好奇,找來那個小太監問了問,原來那宮女正在打探皇上的事兒,想托小太監稟告,琇常在想見皇上。」
貴太妃頓時臉色更難看:「還以為她老實了,竟背地裡又做這樣的事,真是秉性難移。」
「母妃,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貞妃哪裡是猶豫,是故意拿話引誘。
「有什麼話,說吧。」貴太妃心知肚明。
貞妃道:「誰都知道侯夫人留下,是為皇上的病,現在宮裡卻出了這樣的流言。奴才們哪裡敢隨便擅議主子?即便不怕侯夫人聞之責怒,難道就不懼皇威?只怕,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
聞言,貴太妃不由得側目,猜想著她總不會扯出那些朝事吧?
「有誰會這麼大膽呢?」
「琇常在!」貞妃觀察著貴太妃神色,心裡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