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猜忌 文 / 落葉炫舞
賈母聽見雲雪琉鬆了帖子過來，閒時心中歡喜，緊接著便是一陣大驚，連忙拿眼睛死死盯住黛玉，見黛玉臉上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卻也不敢放鬆。
按理來說，若是雲府有什麼物件兒之類的東西要宋金福來，必然是要先送到賈母跟前讓賈母看一看的，可是如今這雲府的帖子竟然直接就送到了黛玉手中，卻是避開了賈母，甚是不合情理。
賈母看了黛玉半晌方才慢悠悠問道：「玉兒啊，這雲府鬆了帖子過來原本是好事，可是怎麼我竟是一點也不知道的，倒是先將帖子送到你跟前去了，莫不是你唬我呢罷？」
黛玉心中暗罵慕容錚。雲雪琉的帖子是夾在他送過來的信件裡一起送到自己手上的，可是如今賈母聞起來，卻是讓自己怎麼回答才好！
「老祖宗說笑了，這樣的事情玉兒怎麼可能拿來說笑呢。只是今日玉兒收到的帖子是雲姑娘親筆寫的，原說是讓她身邊的小丫頭送過來，可誰知到今日我恰巧讓紫鵑出門去買點子東西，正好遇上了雲姑娘的丫頭，紫鵑想著與其麻煩他人，倒是不如將帖子一道帶進來。」
賈母聽了這話臉色放好了些，但仍舊有些疑惑，便看了屋門口候著的林之孝家的一眼，林之孝家的會意，連忙悄悄退了出去自去門房那邊打聽消息去了。
賈母朝著黛玉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便好，你如今也是快要出嫁的女孩子了，這些事情上也得好生注意著。雖說雲姑娘也是個好姑娘，但這帖子是從雲府中送過來的，不是自家人的，若是叫那起子小人看見了，保不齊口中說出些什麼難聽的話來。你素來身子不大好，性子又是最最聽不得那些個混賬話的，若是有個什麼好歹，可不是要了我的命了？再則就算是耽誤了婚事也不好。」
黛玉心知賈母的話中最後一句方是重點，也不爭辯，只點了點頭說道：「老太太放心，雖說我如今年紀尚小，但這點子事情玉兒還是知道的。」
賈母一陣恍惚，聽著黛玉說的話只覺得一陣彆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黛玉再也沒有交過賈母「外祖母」，而是將稱呼換成了禮貌而又疏離的「老太太」，也不再想從前那樣依賴著自己了，看著自己的時候，眼中也沒有了以前的孺沐之情，透露出的情緒已經變成了冷靜和淡然。
鳳姐看著賈母神情恍惚，連忙笑道：「可見老太太是疼林妹妹的，瞧瞧，這才說起林妹妹的婚事，老太太便是一臉的肉痛之色，到好像是林姑爺必然會虧待了林妹妹似的。依我說呢，老太太若是不捨得林妹妹，便好生再留林妹妹幾年就是了，何必這樣急急忙忙出嫁呢！」
賈母被鳳姐連珠炮一般的這一番話說的回過神來，不禁指著鳳姐笑罵道：「你這猴兒說的這是什麼話，咱們給你妹妹挑選的姑爺自然是好的，在這京中的一干青年才俊中也是頂好的，你可別再你妹妹跟前胡說八道，讓她心中不安。再說了，我任是再怎麼不捨得你妹妹，她終究還是別人家的人，留不住的，人都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我畢竟不能留著玉兒一輩子不是？」賈母警告地看了鳳姐一眼，生怕黛玉聽了鳳姐的話，生了疑心。
黛玉聽見這話只覺得心中無比的煩悶和寒心。都到了這時候了，賈母眼中竟然還是只有利益，大概自己這個外孫女在她眼中最大的用處便是這個了罷，只可惜賈母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自己終究不是賈家的人，而是林家的人，莫要說是出嫁了，就算是死了，也是林家人，是江南巡鹽御史林如海的女兒！
黛玉心中不快，臉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渾身周圍更好像是圍繞著一圈冷氣似的，讓裡黛玉較近的賈母都覺得一陣陣的不自在。
正在這時候，便聽見外頭小丫頭的聲音說道：「三姑娘四姑娘過來了，林姑娘正在裡頭和老太太說話呢，三姑娘四姑娘昂快進去罷。」
賈母聞言連忙抬起頭來，見探春和惜春聯袂而來，身後跟著的是兩人的小丫頭侍書和入畫，還有專門主管探春日常禮儀的宮中的以為老教習嬤嬤，姓賀的。
賈母見探春經過這幾日宮中來的嬤嬤的精心教導之後，原先身上的凌厲之氣竟是絲毫不見蹤影，走路行禮的儀態也是挑不出半點錯處，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均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又隱隱帶著皇家威儀，只是目光流轉之間仍舊有著爽利果斷之氣，就連探春身後的侍書，身上也多了一股子平和的氣質。
鳳姐見了探春不由得連連咋舌說道：「老祖宗，悄悄我們的三妹妹，這幾日不見，竟想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若不是跟在後頭的侍書，我可是當真不敢認了呢！」
賈母招手讓探春到自己跟前，拉著探春的手看了半晌方才歎道：「鳳丫頭這話說的是呢，三丫頭原就是個美人坯子，如今經過了教習嬤嬤的教導，竟像是變了個樣似的。若是讓我說，只怕這京中的姑娘們沒有幾個能及得上的，只是可歎，竟是便宜了那二皇子。」
賈母這幾句話說得探春臉紅起來。探春身後的賀嬤嬤見狀連忙上前說道：「老太君這話說的不錯呢，原先我過府來的時候，還想著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姑娘家，竟然能得了南安王妃如此的青睞，後來一見面，便知道三姑娘果然是好的。不怕老太君笑話，老身在宮裡當差數十年了，什麼樣的姑娘都見過，可像三姑娘這樣聰明伶俐又性子十分要強的姑娘倒是少見，可謂是鳳毛麟角了，不光是我呢，就是宮裡出來的其他幾位嬤嬤，對三姑娘也是甚是滿意的。」可不是，若是遇上了那偷奸耍滑的姑娘家，到時候教導的不好了，可是她們的錯處呢，這樣事關兩國安穩的大事情，若是當真出了岔子，皇上還不要了她們的命！
賈母知道這些宮中的教習嬤嬤是最為苛刻的，只因她們是瘋了皇命來的，任何人都拿著她們沒法子，而相對應的，若是教習的成果皇上不滿意，她們自然也要擔著很大的責任。這位賀嬤嬤顯然是教習嬤嬤中的管事之人，就連她也如此稱讚探春，可以想見探春定然是極為出色的。
「好孩子，方纔你林姐姐過來和我說，說是今日雲姑娘送來了帖子，想讓你們姐妹幾人到雲府去住上幾日，不然若是等著雲姑娘進宮去了，你們姐妹在想要見面，可就難了。」賈母看著探春，一臉的慈祥，府中的主子們，就數元春和探春最為出息，如今一個是娘娘，正得聖寵，又懷了身孕；而三丫頭呢，即將要遠嫁和親，就算是南疆邊緣又怎樣，嫁過去便是王妃，這樣的好事，旁的人家就是急紅了眼睛也輪不到呢！
賀嬤嬤進門之後便一直低著頭，知道賈母提起了黛玉，方才不經意轉過頭看了黛玉一眼，誰知到這一眼倒是將她驚得說不出話來。黛玉原本就清瘦，今日穿了一件淺淺紫羅蘭色的襦裙，配著外頭的春花色棉裌襖，再加上領口處滾了一圈雪白的皮毛，將整張臉襯托得只有巴掌大小，看著探春微微笑著，蔥白的指尖在那青瓷茶盞上，和雪白的瓷器竟是同樣的顏色將那瓷器上的青花襯得愈發動人。
這裡賀嬤嬤正在愣著，邊上的探春聽了賈母的話，卻是心中癢癢，甚是想去，可是如今自己也是被宮裡的幾位嬤嬤拘著，每日裡規矩又多，就算是出院子也是難的，哪裡還能去丞相府呢。
「老祖宗，雖說這也是雲姑娘的一番好意，但如今我還有不少東西要好生學學，只怕是去不了了。」探春說完又轉頭向黛玉說道：「林姐姐，今番我卻是不能陪著你去了，你到了丞相府見了雲姑娘，還煩請姐姐替我給雲姑娘問聲好，道個不是，請雲姑娘原諒我才是呢。」
賀嬤嬤這時候回過神來，見黛玉尚未答話，便笑著說道：「這個麼，三姑娘倒是大可放心。丞相府也是個好地方，姑娘這些天學規矩學的累了，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老身也是皇命在身，三姑娘若是要去，老身也只能隨著姑娘一同去了。」這孩子規矩也學得差不多了，不差這幾天的，自己在旁邊提點著就夠了，再者，那雲姑娘將來可是要入宮為後的，可不能得罪了她。
探春聽見這話，心中便愉快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有了幾分光彩。畢竟誰也不喜歡整日裡被悶在家中，她學了這幾日的規矩，雖說認真一絲不苟，但終究是年紀輕輕的姑娘家，哪裡就能憋得住了，正是厭煩的時候，如今聽見賀嬤嬤鬆了口，知道是看在未來皇后娘娘的份上，但心中仍是不由自主的歡呼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