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八 雁關初識(8) 文 / 丁染
那烏末聞言大笑,卻不肯相告,只對阿七說道:「今日出去,聽聞那隋遠一行倒要在城中耽擱一陣,非要等到吉日方可出關,如此倒好,你們衍國人都說一動不若一靜,你安心在此處將養便是。」一面說著,便自去備製藥劑。
如此阿七與幼箴便在這宅中住下。阿七聽聞刺客的畫像與自己相似,心知必是當晚逃脫,引人生疑,連日來與幼箴便半步不曾踏出院門,每日只有烏末進進出出,倒也不時帶回些新鮮消息。
時日稍久,阿七便知這烏末先時在北祁牧馬,如今卻在邊城販賣些散碎貨物,時而運了大衍的酒水去北祁,又或將祁國的牛羊肉脯運至衍國邊城,此番戰事之前,亦曾將一些祁國的良馬引至大衍,故而與那雁鳴駐軍,倒也略有些交情。
烏末粗通醫理,讓那阿七喝了三五日湯劑,便將尋來的蜂巢割下碎膠,入烈酒熬製,混在藥中塗抹傷處,只說如此便可令創口早日癒合,且少留痕跡。阿七聽聞,自是遂心。
那幼箴不能四處閒逛,除去照料阿七,日日百無聊賴,只得與那烏末一起打理藥草。
過了六七天光景,阿七便覺傷口微癢,心知已是無礙。這日晚間,見烏末端來一碗湯藥,入口酸澀,卻又滿是酒氣,與往日藥劑全然不同。阿七也不多想,抬手飲盡。旁邊幼箴被藥氣熏得兀自捏著鼻子,遞過一碟糖漬杏干。
阿七向碟中拈起一片嚼了,便聽烏末笑道:「力盡於此,若再有不好,我也無能為力了。」
阿七聞言,只輕笑道:「呼延兄醫術精湛,雲七已是感激不盡。人既食五穀,日月更迭,豈能萬般妥當?」
烏末便笑道:「雲公子小小年紀,倒也豁達灑脫。我卻不是如你們衍國人那般故作謙辭——實不相瞞,祁人都說毒無解,你們也說解毒必以毒攻之,這道理,你該當明白——」
見阿七點頭,烏末便接著說道:「自來萬物皆有毒性,不過溫寒強弱之別,此間又分甘辛苦鹹澀,入脾肺心腎肝——」
那箴兒本就憂心,此時更是不耐:「這些何須你囉嗦?只說日後落下什麼症候便是!」
「既是連姑娘都一點即透,我倒不必贅言了——」烏末笑道,「此番解毒之物多屬陰寒,如今滯在五臟六腑,男子倒還好些,卻也傷了元氣;若是女子,烏末便不敢用這虎狼之藥——」
阿七倒也略略翻過一些醫書,心下便明白幾分。
幼箴不解:「女子如何?」
烏末也不避諱:「陰寒傷血,必是不益生養。」
幼箴便閉口不再言語。
阿七便笑道:「卻只如此麼?」
果然那烏末笑道:「此是其一。先時為引藥入肝腎二經,用了一味西炎藥草,卻是奇毒。方纔那藥酒雖可壓制其毒性,卻不能盡解——」
烏末尚未說完,幼箴便將手中瓷碟摔在桌上,「日日將藥草磨來碾去,連脈息也不探,我道你是什麼神醫,誰知卻比那江湖騙子還不如!到頭來竟是陳毒未盡,新毒又發!」
烏末便將手一攤,望向阿七。
阿七按住幼箴,口中笑道:「呼延兄接著說便是。」
烏末復又開口說道:「既是以酒做引,日後雲公子不妨將酒戒了——此是其二。」
「哦?這也蹊蹺。我平素極少飲酒,倒是無妨。」阿七笑道,「只是不知,若飲了酒,又當如何?」
「若飲酒,其後如何,連我也不甚明瞭——」眼見那幼箴又要發作,烏末遂不耐道,「姑娘且等我講完可好?」一面說著,望向阿七,「只知這味西炎藥劑滲於四肢百骸,極難排盡。若是飲多了酒,即便時隔經年,仍能將藥性引出,而此藥最是溫燥,男子——」
「呼延兄——」只見阿七突然笑道,「多謝呼延兄提醒,雲七自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