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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八十六 玉鏡之約(1) 文 / 丁染

    夜風嗚咽。

    氈帳中燈火昏黃。地下散落著赤金酒盞,內中殘酒如血色一般暗紅。凌亂獸皮之上,一名侍女衣不蔽體,被身後粗暴的男子狠狠壓著,口中哀咽不止。

    烏末趁著夜色,潛入帳中,眼前一幕更令他起了三分怒意,靜立一旁冷眼望著。

    那坦韃終是敗興而收,口中惡罵,將手提起侍女的散發,一把擲了出去——那侍女重重跌落,蜷縮在地,而長髮四散,覆在**軀體之上,掩住層層血印瘀斑。

    烏末視若不見,只將眼盯著坦韃,「坦韃——你竟敢詐我!」

    「哼!我若要詐你,何苦等到今日?」那坦韃席地坐下,乜斜一眼烏末,面色亦是十分不善,「現如今竟是路路皆輸——既未取了冒鞊性命,亦未如願阻止兩國結親!先時任靖舟與那虞肇基,皆是誇下海口,誰料——」

    「不必與我說這些廢話!」烏末將手一擺,「只如實答我,你事先是否已然知曉一二——那趙暄深藏不露,與隋遠早有預謀?」

    坦韃聞言恨道:「他們必是不知那馬聞得骨笛之聲,便會失控暴起。至於隋遠暗中派人攔截郡主,我坦韃事先毫不知情,現下想來,竟是大意了!」一面說著,轉而怒目瞪著烏末,「你倒來詰問與我?今日功虧一簣,冒鞊竟僥倖未死,全壞在那女人手上!若早些劫了那女人,趙暄必不敢帶走燕初,赫連格律也不至慘死蘇岑刀下!」

    烏末一愣,只見那坦韃笑容怪異,「呼延兄的結義兄弟,可是喚作『阿七』?世間哪有男子能生得如她這般標緻?此人必是女子無疑!非但是那世子,連蘇岑與呼延兄,俱是被她玩弄於股掌,可歎呼延兄竟還蒙在鼓裡!」說道此處,忽而大笑又道,「如此倒好,若那世子再這般執迷,北衍寧王一黨,日後必會盡毀於此女之手!」

    「住口!」烏末心存疑惑,卻不肯深想,「雲公子雖風儀纖弱,然豪爽意氣,襟懷豁朗,怎可能會是女子?」

    坦韃冷哼一聲,「怪道先時有人與我說過——呼延烏末,俠氣有餘,王氣不足!罷了,我坦韃此番出師不利,竟因謀劃多有不周!」見那烏末蕭然無語,坦韃轉而又道:「不妨聽坦韃一句肺腑之言,若要殺回西炎,先便斂了這一身遊俠之義吧!」

    隋遠中軍帳。

    年輕男子一身血衣未及更換,大步上前,單膝拜下,「將軍!」

    隋遠即刻上前——素來冷毅的面孔,此番卻帶了欣慰之色——雙手將蘇岑扶起,「子岸,一路北來,果然是你!」

    蘇岑起身,仍是揖手恭聲道:「正是末將。」

    隋遠將手重重拍在蘇岑肩上,口中大笑道:「好,好,陳大人果然慧眼識人,你父在天之靈,亦可慰藉了!」

    一番相敘,隋遠遣退帳中侍衛,終是擰眉問道:「可曾見了世子?」

    蘇岑便答:「是。」

    隋遠便沉沉歎道:「我與你父,出生入死十數載,親如同胞兄弟。如今見了你,亦如我子一般——現有一事,倒也不必瞞你。」

    蘇岑心中略有幾分明白,當下肅然道:「將軍盡說便是——」

    隋遠便道:「我與寧王亦是莫逆之交,今次北上,竟有愧寧王之托——」

    蘇岑見隋遠欲言又止,便知隋遠心中所慮——世子先時為求自保,不肯牽涉權勢紛爭,有意韜光晦跡,瞞過世人耳目;而如今北地一行,世子因情勢所逼,一反庸碌放浪之形,鋒芒已露,再難遮掩——蘇岑便低聲說道:「末將明白。關於世子此行種種,末將必會守口如瓶——只是隨行軍士甚多,如何堵住悠悠眾口?」

    「世子行事亦算隱秘,凡事只暗中提議,施令卻是由我而發——」只見隋遠說道,「營中軍士倒也罷了,原本亦不是什麼大事;怕只怕,其間必有明眼之人,別有用心,窺得其間玄機,回到京中,讒惑聖聽——對世子豈不大為不利?」

    蘇岑遲疑道:「將軍可是懷疑那佘進——」

    正說到此處,卻見帳外侍衛來報:「世子派人求見將軍——」

    蘇岑斂了話頭。隋遠便命那人進來。

    來人正是季長,施禮後雙手奉上一隻小小骨笛,低聲回道:「此物在今日圍場中拾得,世子命在下送來與將軍過目,再作定奪。」

    隋遠與那蘇岑遞了一個眼色,當下點頭說道:「若世子有閒,煩請過中帳來吧——」

    季長便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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