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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十七 上陵花事(15) 文 / 丁染

    這廂卞四與王元浩猶在對弈,阿七已乖乖隨趙暄出了偏廳。因未見幼箴,阿七不免四處張望一番,卻聽趙暄冷聲道:「已命人送她回去了!」阿七悻悻然垂了頭,跟在他身後,往隔壁房中而去。

    房中自是空無一人。當廳一副矮几,其上托盤中盛的,正是方才被幼箴抵賬的衣物配飾。

    阿七生怕趙暄動手,趕忙自己過去穿戴妥當,又向腰間一一繫好環珮錦囊,佯作不滿道:「你來得倒快——」

    暄自去幾上斟了一盞茶,此時將將湊至唇邊,聞言便將茶盞往幾上一擱,「倒嫌我來得早了?若再遲些,你這身衫子,還有得脫麼?」

    阿七未做理會,只當不曾聽見,隨口笑道:「周進倒也利索,贖回的物事,竟是一件未落。」

    暄歎了一聲,抬手喚她過去。

    阿七便向他身側席地坐下,由著他替自己正了正衣襟,又聽他無奈道:「沒有一日讓我省心!」

    阿七探手取過方才暄擱下的茶盞,淺淺啜了一口,邀功一般,挑眉道:「今晚我可未惹麻煩,一局也未賭,都是幼箴她——」

    「招惹得還少麼?你可知今晚這些都是何人?」暄將她打斷,「聚在此處又為何事?」

    阿七略一回想——眾人確有抨擊時政,把酒相敘間,狷介狂放之語,乍聽不覺怎樣,現下想來,便有些驚心——因而遲疑道:「無非是些失意書生,聚在此間談論朝堂之事,即便言語有失,偶有過激之辭,亦不過因入仕之志難酬,發發牢騷而已。」

    「所謂禍從口出——讀書若能修身明理,倒也罷了。」暄搖頭道,「前朝『處士橫議』之禍,不正是由此而發?」

    阿七不以為然道:「自古讀書人的口,最是堵不得的,如今朝廷廣開言路,方是明智之舉。」

    暄不再與她多辯,轉而笑問:「周進說你與幼箴已在此處耽擱了大半個時辰,可有何人入了眼去?」

    阿七便直言道:「若你有心招賢納士,張之煥倒也可用。」

    「哦?」暄略帶了幾分驚訝,「莫非你先前對此人已有耳聞?」

    「本姑娘字也不識幾個,從不與讀書人相與。」阿七不耐道,「只不過聽他說了這會子話,覺得此人有些見識——」略頓了頓,又道,「亦有入仕之心。」

    「你這呆女,看人倒准。」暄笑道,「張之煥在今屆貢士之中,頗有幾分名望。不成想今日倒被你碰上。書禾亦曾向我提及此人。」

    「他倒有好心!」阿七聽聞陳書禾,冷哼一聲,「既是可造之材,又有同屆同窗之誼,陳大人為何不向肖瓚引薦?」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暄似是看透了阿七的心思,笑眼將她瞅著,「書禾乃是胸襟坦蕩之人,並非如你所想。」

    阿七聞言,輕笑了笑,只管低頭飲茶——胸襟坦蕩,或是居心叵測,與她雲七又有何干?暮錦一曲淒楚琴音猶在耳邊,而如今此人卻是平步青雲,不日更要與別的皇族女子定情上陵,拜為駙馬督尉,往歲舊情舊事,早已雲散煙消了吧?

    偏偏此時暄向她杯中續了茶水,低聲笑道:「我曾聽人說過,工於算計之人,瞧誰都是一副算計之心。你將書禾想得如此不堪,對我亦是如此吧?」

    阿七心頭一緊,待要分辨,卻咬牙道:「殿下料得不錯。」

    即便料到她會如此回答,暄仍不免有些心涼,黯然道:「我怎樣對你,你若還看不出——」說到此處,卻不肯再說。

    阿七原是怔怔等著下文,不想他卻說道:「方纔返城途中,偶遇蘇將軍,便將你的話與他說了——何為『青城之約』?」

    阿七一愣,哼了一聲,「要我說與你知道?休想!」

    「不說便罷了。」暄笑道,「你既已認了義兄,大禮之後,子岸便是我的兄長,我不會與他計較。不過——」

    阿七不禁抬頭看他一眼,卻見他挑眉笑道:「子岸得悉此事心作何想,我也不會說與你知道。」

    阿七眸光一黯,想她阿七雖不是處處留情之人,不知為何,每每思及蘇岑,總是心藏愧疚。此時更是如此,啞然道:「不必說。終歸是我……虧欠於他。」

    見阿七神思恍惚,言語直白,又想起祁地之行,她對蘇岑的種種維護,暄只覺眉頭髮緊,將手摁著額角,恨聲道:「我倒想不通——你究竟受過他什麼恩惠?幾番險些為他喪命,竟然還虧欠於他!」

    阿七似是突然回過神來,將眼靜靜望著趙暄,柔聲道:「殿下……阿七欠殿下的,只怕比蘇將軍更多,此生無以為報——」

    「住口!」暄冷聲將她打斷,心底竟有些慌亂,生怕她說出決絕之語,一切便不可回轉。再開口時,喉中乾澀,故作鎮靜道:「你並未欠我。此生,我也絕不准你欠我什麼!」

    昏黃燭火之下,面前的女子粲然一笑,唇邊笑意如同天際霞光初綻,又好似煙花一般炫目。暄心頭晃了一晃,將指尖拂過她的唇角,卻聽她喃喃歎道:「千紅不及上陵雪……世間女子,誰人不羨慕孝敏皇后?只可惜,今年的上陵,已是花事將盡了吧……」

    丁丁的廢話:呼~~~總算把「上陵花事」這一節寫完了,寫得好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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