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卷化蝶翩翩飛第十三章 聖女 文 / dyx月舞
寬大的門洞一如既往的黝黑,在夜色裡張著詭異的「血盆大口」欲吞噬一切想要靠近它的人。
一路暢通無阻,因為今日的我們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兩年的時間,兩個丫頭也俱已不要命的拼進了武林中人,只為了可以留在我身邊,保護我。
「孩子進來吧?」伴隨著那道熟悉蒼老的女聲響起,屋內霍然大亮,熟悉了它黑洞洞的樣子,光明突然來臨,我們杵在黑暗的院子裡一時間倒忘記了該怎麼辦。
只是下意識的做出防衛的動作,玄冥和朵桑他們兩個在第一時間擋住了我的各個要害。
周圍陷入了可怕的沉默,瞬間的緊張過後,我就放鬆了下來,怕什麼啊我?我在意的人都在我身邊,大不了我們一起到另一個世界看風景去,只是挺對不起南昭羽的,人家辛辛苦苦培養了我這麼久,還沒發揮點作用呢?
一時間有些感慨。
「進去!」我用頭向那個亮堂堂的地方一示意,率先躍了過去,功夫我不敢說比得過玄冥,但輕功我絕對是幾人中最好的。
「公子!」身後的兩道身影也不甘落後的跟了進來。
門內是道兩旁垂掛著重重帷幔的長廊,長廊盡頭,坐著個白髮蒼蒼的婆婆。
「姑娘,請!」門邊站著今天前去聖城門口迎接我們的女子,看到我們進來,很虔誠的向我們行了個她們獨有的禮節。
長幃漫漫在夜風裡輕輕擺動,空氣中漂浮著莫名的香氣,來之前已經問南昭羽要了幾顆百毒不侵的藥丸給各人服下。不得不說老天還是厚待我的,離開了一個南宮,又給我送來了一個南昭羽,不管人家是處於什麼目的,都不得不說,人家醫術不錯。
估計南宮那個一代神醫若是知道這話,該哭了,只怕這輩子沒有機會再遇見了吧?
「孩子你比老身預料之中來得要早些!」再長的路也有盡頭,離白髮婆婆三尺遠的地方停下,她也睜開了緊閉著的眼睛。
「婆婆?您是先知大人?」我很虔誠的向她行了個禮,疑惑道,聲音跟上次的聲音是沒變,可這形象也,太老了吧?不過她的話什麼意思?
當下我們三個對視一眼,均目露疑惑。
「哎老了,這把老骨頭歷經三代君王,老身,也該知足啦!」她的目中精光四射,外表看起來若七八十歲的老嫗,可那雙眼睛殺傷力依舊。
「不知先知大人有何見教?」我垂下眼眸,不與她對視。
「孩子,我把我的子民,交給你了。」即便是垂著眼眸也依然可以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
我一驚,抬頭訕笑道:「婆婆您說什麼呢?晚輩此番前來是欲打通南疆與外界的商路的,您所言太重了,晚輩萬萬擔待不起啊!」
「眾因皆有果,你或者你身邊的女子,誰做下一任聖女?」她面對著朵桑,眼睛卻看著我。
嘎嘎?神馬情況?
我腦袋急速的運轉一周,正了臉色問道:「敢問婆婆,你們的聖女需要什麼條件?做了聖女又需要付出……」
「卓瑪朵桑願意謹婆婆所言,做下一任聖女。」身邊的朵桑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就已經面對先知婆婆跪了下去。
「朵桑你?」我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玄冥已經開了口,滿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伏在地上的朵桑身子一震,然後慢慢的抬起頭來,用認真的神情一字一句的道:「朵桑是南疆人,有這個使命,小……公子……請相信朵桑,不會…害你……」最後一句似低喃,輕的幾乎化進了風裡。
聞言,不只是我,連一向沉穩八風不動的玄冥身子也顫了顫,震撼之情不言而喻。
一時間空曠深幃重重的房間內,唯留下風過時帷幔擺動摩擦的沙沙聲。
末了,先知婆婆歎息一聲,那歎息很快便被風吹散,融進了濃濃的夜裡,仿若誰的心事,堙沒在茫茫的海水裡,在萬丈碧波中翻騰。
「雅蘭,送客人們回聖宮,明日舉行聖女繼任儀式,卓瑪朵桑留下和婆婆瞭解一些具體事項吧?」婆婆彷彿很累的樣子,斂了眼中的精光,就是一個垂暮的白髮老太。
此刻,這個白髮老太已經下了,逐客令。
心中有片刻的失落,我不明白,這個前一刻還口口聲聲喊著我「孩子」的老人家,此刻為嘛就要趕我走了呢?是因為我沒有像朵桑那樣在第一時間跳出來做了選擇嗎?
原來不管我外表再怎麼堅強,內心裡還是個渴望溫暖的人,哪怕來自一個老婆婆的溫暖,是因為,她那滿頭蒼蒼白髮,像奶奶嗎?
「小姐,原諒朵桑今晚不能跟您一起回去了。」朵桑跪在地上,揚起她已經初見明媚的臉龐,目光糾結,隱隱有水意。
「桑兒,不管你做什麼選擇,姐姐都會支持你,女孩子有事業終究是件好事。」我笑笑,伸手愛憐的撫摸一下她的頭,這孩子,已經長大了呢。
我的笑容有些苦澀,內心也隱隱的不安,我我…忽略了什麼嗎?
我的認知內,聖女是南疆子民愛戴敬仰的女子,跟女皇是一樣的,朵桑本就是南疆人,做這個選擇也情有可原,況且我現在也不可能女裝示人了……朵桑這麼做,歸根結底還是為了我。
「小姐?」玄冥拉我一把,示意出去再說,這個沉穩的男子,此刻也少見的煩躁起來。
「朵桑,保重自己。」我努力向那個委頓在地上的少女笑笑,任玄冥扯著我離開。
「因果因果啊!」身後,是誰在歎息?
想轉身看看的,可身子只能機械的跟著玄冥走,早失去了轉身的勇氣。
我怕我轉身了,會忍不住不顧一切的詢問朵桑為什麼要這麼做?權勢、名利、**?或僅僅是為了,復仇?為那些千千萬萬受外面的世界欺壓的南疆人,為她那冤死的雙親,亦或是為了冤死的小朵雅,畢竟如果當初沒有雅薇她們的質疑,我是不會帶著她倆遠赴南疆聖山的,也就不會有後來朵雅的離開了。
那個孩子,命運對她太苦了,若有機會,便會不顧一切的抓住,反擊。
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理解了明白了想開了,可是為何,心卻這麼難受呢?沒著沒落的,像是,丟了什麼東西?
一大早,渾渾噩噩的起床,被聖宮的人帶領著去聖宮前的廣場上觀禮,近百年了,也不知先知大人的消息是怎麼傳播的?反正幾乎是能來的子民全都來了,記憶中,南疆是山多人稀的地方,也不知道這些人都從哪冒出來的?
多的嚇人,我站在高高的貴賓觀禮席上,竟然有些恍惚。
南昭羽不動聲色的過來,把手伸進寬大的衣袖下面,悄悄替我把了把脈,又不露聲色的退下,靜靜的站在他恆久的斜45°。
「顏非,你身邊那個長得像南疆姑娘的小兄弟呢?」軒轅野不明所以的靠過來,拍拍我肩膀。
我置若未聞的注視著前方的通道,那裡,是聖女走上祭台的必經之路。
儀式是繁瑣的,也不知道朵桑一晚上是怎麼學會的?不過好像不用怎麼學吧,因為全程都有那個叫雅蘭的女子陪著。
儀式最後一項,宣誓。
遙遙的傳來那個十三歲女孩暗啞魅惑又帶著清青春發育期稚嫩略顯沙啞的獨特聲音:「我卓瑪朵桑,願意任第五任聖女,以我的全部獻於偉大的巫神大人,無論是靈魂還是軀體……」
「轟」有什麼在腦海中砰然炸響,「全部」、「無論靈魂還是軀體」……朵桑,為什麼不先和我商量一下?你要我……生生世世都虧欠你們姐妹嗎?
身子不可抑制的搖晃起來……喉間有我所熟悉的腥甜……眼睛也酸澀的難受,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想要不顧一切的衝出眼眶…
「顏非!」身邊的軒轅野一把扶住我,聲音撕破肅嚴的長空。
台上台下一時間亂紛紛的,台上那個穿著莊嚴禮服的少女遙遙的看過來,一如幾年前芙蓉玉閣門外那個怯怯的孩子,眸中有液體欲拚命的奔出來,再被我拚命的壓了下去。
「為什麼?」我張口,聲音卻沙啞得不像樣子,也低的可憐,一出口就堙沒在嘈雜的人群中,可是我知道朵桑,我的朵桑,她聽懂了。
祭台的神座上,坐著上一任的聖女---先知婆婆,她用她那精芒四射的眼睛向四週一掃視,被掃到的人自動的安靜下來,最後她對著朵桑示意了只有她們懂的眼神。
然後,人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卓瑪朵桑,他們此屆剛剛舉行受禮儀式
的聖女大人,在高高的祭台上轉身,面對著我這邊的高台,跪了下去,此舉一出,人人驚訝得長大了嘴巴,迫於先知婆婆在,倒沒有任何人喧嘩,反而寂靜得有些詭異。
只聽那個沙啞魅惑又帶著稚嫩的聲音徐徐道:「卓瑪朵桑的命是公子救的,你既可以在那樣的時刻對我施予援手,必也會善待我的子民,現在,巫神大人在上,先知婆婆在旁,聖女卓瑪朵桑祈求公子接受我,及我的子民。」說完深深的跪拜下去。
那個女孩,甚至沒有一句解釋。此刻她平靜的面對著我的方向,深深跪著。
她替代了我,願意一生一世過那種修女般的生活,卻任我海闊天空,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朵桑,你可曾想過,萬一我誤會你了呢?把你當成那種追名逐利忘恩負義之人?昨晚一走了之,那時你怎麼辦?
今天的戲你還怎麼唱下去?
沒有必要再說什麼了,那麼懂我的孩子,我怎麼可以要她付出那麼多那麼多?幾乎是在她拜下去的那一刻,我就跟著跪倒在地,我知道此刻男裝,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去他奶奶的,哭吧哭吧,反正我又不是男人。
「先知婆婆,顏非曾經答應過一對姐妹,要帶她們踏遍千山萬水,看盡世間風景,妹妹為了我已經先走一步,剩下的姐姐,我發誓要她過的幸福……她可以像任何貴族的公主般有數不盡的珠寶首飾,錦衣華服;有自由的身體自由的靈魂,縱馬江湖,遨遊天下;有個愛她她也愛的人陪著她,有美滿的婚姻,可愛的孩子……」
是誰在輕輕的啜泣,擾亂了此刻莊嚴的氣氛?
「您的子民,我接受,也會帶領他們過上富足安康的生活,可是,我要您放我的朵桑,自由!」臉上有未干的淚痕,語氣卻決絕的不容任何人懷疑。
南疆人民近百年來幾乎都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這些以巫神為天,以先知婆婆為尊雖然虔誠實則愚昧的人民,此刻都被我們的「愛情」感動得稀里嘩啦的,一個勁的抹眼淚。
南昭羽45度角依舊,月隱也難得的沒有出手,軒轅野則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陸元鳳沉默不語,玄冥繃著張臉拉著欲奔過來的玉容。
在這樣的時刻,先知婆婆笑了,那笑容綻放在徐徐的夏風中,明明很熱的天氣,卻讓人背脊發涼。
她笑得老臉皺成了朵菊花:「你的朵桑是獻給巫神大人的,若巫神大人說可以結婚生子,可以放她自由……我千千萬萬遵於巫神的子民們不會有任何阻攔……」
「請問巫神大人在哪?」我難得的思路清晰了一回。
「我也沒見過,從第二任聖女開始,就沒人見過他了。」老人似在回憶。
「那他還活著嗎?」我皺眉,第二任,那他豈不是活了幾百年了?本來想問他死了嗎?怕引起全民攻擊,只好換了種問法。
我沒注意到南昭羽在聽完她的話後似陷入了沉思。
「放心,我們巫神大人已經練就了不死之軀,他不會死的,找到他,只要找到他,你的朵桑就,自由了。」高台上,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笑得像隻狐狸。
「那有你們巫神大人的畫像嗎?」我再妥協。
「沒有!」先知婆婆的回答很乾脆。
我啞然,對她一時間是既同情又咬牙,同情的是她在幼年就被選為聖女,孤獨終生,恨的是,這傢伙居然利用朵桑要我幫她尋人?尋一個消失了幾百年的人。
找不到,朵桑就要跟她一樣,從小姑娘變成老處女了。
這事情我絕對不允許:「好,我會找到你的巫神大人,但是,你們的聖女朵桑我要帶走,帶她看看外面的風景。」我壓下心底的怒氣沉聲道。
「當然,我們的聖女有機會是可以在外面歷練的,來人,請聖女的朋友們回宮赴宴!」老婆婆都那麼老了,嗓門依舊大,一聲令下,不知從哪鑽出了一堆僕人,把大家團團圍了起來,簇擁著就欲往聖宮裡走。
「這算什麼?軟禁我們?」月隱前輩成名這麼久幾乎忘了被人強迫的滋味了,當下不滿的一揮袖子,圍著我們的人全都嘩啦一下退出去老遠。
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笛聲,那些欲待圍上來的人面色齊齊一變,說了聲「退」,便跟見了鬼似地連滾帶爬的攜著圍觀的群眾退出去老遠,一時間高台上只剩下我們這些人。
笛聲悠悠,像似某種召喚。
片刻後,我就知道怎麼回事了,高台下不知什麼時候爬來了數以萬計的爬行物:蜘蛛、蜈蚣、蛇、蟲、螞蟻、蟾蜍……五彩繽紛、斑斕奪目,不用說,都是帶毒的,面對這樣的「敵人」,月隱的臉色也白了白。
「婆婆,您不會拿這些來招待我們吧?最近我們都改行吃素了哎!」我訕笑道,對面的朵桑欲跳過來,被那個叫雅蘭的給帶人攔住了,她兀自在那兒掙扎著眼淚汪汪的看著這邊。
上一次來南疆,幾乎沒遇見什麼蛇蟲蟻獸,以為那不過是傳說中嚇人的,今日看來,不是沒有,是都給這先知婆婆抓了啊!
我看著那些密密麻麻往高台上爬的毒物,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的同時,脊背也開始發涼,不知道一掌下去可以轟飛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