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卷化蝶翩翩飛第四十五章 冷月夜 文 / dyx月舞
出了暗橋，打鬥的聲音和著激起的嘩嘩水聲都漸漸遠去，漂出城門二里地左右，有一片小樹林，那裡有個小小的水灣，軒轅野半扶著我上了岸。
夜深露重，在河水裡泡的久了，剛一接觸外面的空氣，冷得我牙齒直打顫，軒轅野倒跟個沒事人似的，有內力護體真是件好事啊！
我一邊打著哆嗦一邊無比羨慕的想。
月亮西掛，冷冷的掛在高遠的天幕上，天地間被籠罩在一片清冷的朦朧之中，即便如此，在咬著牙哆嗦著上岸不久，我還是心驚的看到了小樹林裡靜靜的停著一輛馬車……我的第一反應是苦笑：齊瑞稹你還真是算無遺漏啊！
「徒弟啊你們終於還是來了，再等一刻鐘你們不到老夫我就打算親自去看看了！」我的苦笑還沒收起，馬車旁跳出來的那個人，差點害我驚掉了眼珠子。
「雷前輩！」那樣嘹亮中氣十足的聲音，除了雷霆前輩，再也沒有任何人了。
只是這雷老還惦記著收咱做徒弟的事情啊？汗！
「師傅贖罪，實在是因為出了點小情況，所以耽擱了些時間!」這邊我還沒有臭屁完，那邊軒轅那小子就放開我恭恭敬敬的對著雷老前輩拜了一拜。
「什麼？你們是師徒？」我這一驚非同小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軒轅野和雷霆前輩竟然是師徒關係，可憐這麼久了，我們竟然沒一人發現，那時候在蜀山山莊也沒見他倆露出蛛絲馬跡啊！
太可恨了！
我緊緊的咬著牙，不發一語。多半原因是被凍的。
「小非你就別生氣了，我這師傅，連我家老子都不知道呢！換句話說，你可是又知道了我一件秘密了？」軒轅野衝我眨眨眼睛，開始把渾身濕漉漉的我往馬車上推，「快去把濕衣服換了給我？」
「幹嘛？」我不解，身子卻乖乖的往馬車裡鑽去，失去內力的我，軒轅野的力氣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大了，招架不住啊。
「沒空解釋那麼多，你先把換下的衣服給我，山人自有妙計！」他在馬車外叮囑道，語氣嚴肅多了些催促的味道。
我不再發問，決定依言把衣服換了，軒轅野我們這麼些年的關係了，他和雷前輩的關係不說也自有他的道理，我沒必要為這事生無謂的氣，而且人家剛剛又救我一命。
「先幫我把箭拔了？」片刻後，我探出頭沖外面求助。
「你忍著點？」軒轅野跳上馬車，就著一顆雞蛋大的夜明珠的光芒，他關懷的臉色一覽無餘。
「嗯！拔吧！」我扭開頭，不想看到自己鮮血飛濺的樣子。
「噗！」箭頭的鈍器與血肉分離的聲音，聽得我這樣見慣血腥場面的人都有點兒心驚。
「顏非你怎麼樣？要不要緊？這箭居然煨了毒！」最後一句話不再是問候的語氣了，冷的要死。
即便是我整個人的意識此時極度的想要睡覺，也還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那濃濃的殺意。
知道此刻危機還沒有解除，只要我身在天雲，被姓齊的查到，顏氏企業隨時都可能陪葬!
我咬牙支撐著脫下身上的濕衣，換上了一套早已準備好的乾淨衣物，只是那顏色嘛，是軒轅的一貫風格，黑衣紅紋鑲銀邊，低調而奢華！
不過，尺寸於我倒剛剛好，而且又是新衣，可以看得出是專門為我準備的。
「師傅，麻煩你照顧好顏非，徒兒去去就來？」剛剛把濕衣服遞給外面等候的軒轅野，他就急急的向雷老招呼了一聲匆匆的便離開了，走之前還不忘探進車內扯下了皎月的吊墜。
「娃娃這個給你？」軒轅野一走，雷老就一把掀開了車簾拋進來一瓶上好的金瘡藥，「你自己先胡亂弄一下，等那小子回來再說，外面有老夫在，你儘管放心好了！」雷老雄厚的聲音在這個不平靜的夜裡，讓我覺得很安心。
摸索著把藥倒在一塊白布上，用手按在傷口處，一邊止血一邊焦急的等待軒轅野回來。
那小子看來是真的很急，我的衣服一換下他就急急的帶著離開了，竟然都忘了替咱包紮一下傷口！哎！
大半個時辰過去，眼看著月亮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軒轅野終於踏著朦朧的月輝姍姍來遲。
一身黑衣依舊濕漉漉的，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在水裡泡的時間不短，嘴唇都發紫了，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可以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鐵銹味。
「師傅，麻煩您先駕車送我們到月亮城，我們先離開此地！」在離馬車還有三米遠的時候，他縱身一躍上了馬車，急急的對著雷老囑咐一聲，便低頭鑽了進來。
「坐好了小子！」門外的雷老朗喝一聲：「駕！」伴隨著一道響亮的鞭聲，馬車便已在清冷的月輝裡飛奔起來。
「你的衣服？」我看一看跌坐在身側的軒轅野，他身上的濕衣服已把身下的毯子濡濕了一大片。
他默默的看了我一眼，黑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和他臉上的憊色極度不相稱，唇抿的緊緊的，看著我手中遞過去的衣服，就是不接。
「不換拉倒，你想穿濕衣就穿吧！」我實在沒力氣舉著衣服了，當下沒好氣的說道。
「我換我換！」他在我放下手臂的一瞬間接過我手中的衣服，黑眼睛眨巴眨巴，「你？」
「作為一個爺們兒你事可真多，顏某對看軒轅兄換衣服不感興趣!」冷嘲熱諷的說完這話，我就閉眼假寐起來，察覺到他仍然在盯著我看，我有些氣惱的隨手抓過車內的錦被蒙上了腦袋，怎麼突然覺得有些底氣不足呢？
我在被窩裡悶悶的想。
「哦這樣啊！」良久才傳來軒轅那小子刻意拉長的聲音，緊跟著便是悉悉索索的脫衣服穿衣服聲。
「你不問我為什麼去這麼久嗎？」一陣沉默過後，他問道，順手輕輕的扯了扯我蒙頭的被子。
「去製造假象了吧？」我一邊用手按著傷處一邊艱難的坐起。
「哎呀？快點給我看看怎麼樣了？」說話的同時，他人已經撲了過來就欲動手去掀我肩頭的衣服，手指卻在離我肩頭幾寸遠的地方猶豫著停了下來，他舔了舔唇有些難為情的問道，「給我看一下你的傷口吧？」
從水底下那個渡氣的吻開始，我發現，我和軒轅野再也回不到過去嬉笑怒罵沒大沒小兄弟相稱的局面了，本來我還想著裝沒事人跟過去一樣就好，可是可是，你看看這個軒轅野……表現得這麼客氣這麼……尷尬這麼不自然，我就是存心裝成不在意也不行了。
我按著肩頭的傷口，也拿眼睛靜靜的盯著他，在斟酌著怎麼開口，他們皓月國雖然講的是男女平等，能者多勞，沒有天雲這邊男尊女卑制度那麼變態，但我還真的不確定他這個在邊境長大，有大部分時間混跡在天雲境內的皓月人對「男女之禮」怎麼看待？
不過看他這樣子，估計受天雲的變態規矩荼毒不淺，除了齊瑞稹和王逸軒，這些年我一直迴避著和他人有過多的接觸，除了蓉兒和朵桑，其他人一般是不讓靠近我的房間的，所以雖然平日裡大家熱熱鬧鬧的，但私底下的接觸還真的沒有，除了那晚在伊人紅妝和梨棠……和那夜的南師兄……哎不想了。
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大仇未報（害我兩次都得死遁，這口氣不出，我都不用混了），南昭羽那未知的任務還在等著我去完成……軒轅野這個樣子，看來已經確定我的身份了，如果沒有我，他會是個舒適的閒散王爺，起碼表面上看是這樣，我不想連累他。我緊了緊摀住傷口的手，一時間心思千回百轉就是不知該怎麼開口。
這時，馬車突然一個趔趄停了下來，給車內瞪眼的我倆來了個措手不及，眼見著我就要撞到車壁之上，軒轅野眼疾手快的及時扯住了我，剛好抓在我受傷的肩頭，痛得我是呲牙咧嘴的，還沒來得及一聲抱怨，外面雷老的聲音就響起了：「哪裡的朋友？何故深夜在此地擋我雷獅子的去路？」（雷前輩的獅吼功很厲害，江湖人稱雷獅子。）
嘖嘖，雷老連自己的名號都亮出來了，看來是遇到麻煩了。過了一陣子給人當保姆的太平日子，沒想到這事兒都出在今夜了啊？
陸元鳳這個名義上的武林盟主才離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就有綠林朋友找上門來了！聽外面這會兒還沒動手，估計是在拿捏到底該不該向雷老動手吧？
正準備找個縫隙悄悄打量一下外面的情況，軒轅野卻死死的按住了我，他一邊小心的檢查我的傷口一邊低聲道：「現在還在天雲境內，你我都不宜出面，放心，交給我師傅！我先幫你處理一下傷口，等下說不定還有麻煩，我們得做好準備！」這就是軒轅野，危機當頭，他的理智終於又佔了上風。
「既然是雷前輩，我等自然不敢打擾，敢問前輩為何深夜在此？這車內是？」外面一個類似頭頭的人在一番計較後，打笑著開了口，看那語氣，並不想得罪雷老，我們在車內悄悄的鬆了口氣。
「沒什麼，老夫看這月色不錯，便駕車一遊，世人都說我雷獅子是個粗人，老夫今夜想文雅一把，不行麼？」雷老這一番話說出來，可把車內的我和軒轅野憋得不輕，武林中人那感官可都是一流的，這個關頭，是萬不敢開口大笑的，連輕微的小笑也不行。
「行行，前輩請！」沒想到那頭頭這麼好說話，竟然如此輕易的就放了行。直到馬車再次啟動行駛了好遠，我還有些不敢相信。
經過這麼久，迷藥的藥效也消失的差不多了，我試著運了一下功，恢復了差不多八成功力了，當下便打坐把體內的毒素逼了出來，那毒藥雖然近不了我的內腑傷及我的性命，但留在體內終究不是件好事，我還沒有霸道到可以把毒藥轉化成補藥來消化。
從我們現在的位置往皓月最近的邊城月亮城去，只需兩個時辰，若按雷老此時的駕駛速度，估計一個時辰多點便可。因為只隔著一個不大的平原，間或有幾座可以縱馬跨過的土坡，風景不錯，是周邊的居民們春日踏青的好去處。皓月和天雲之間的官道就從這平原上橫穿而過，僅有的兩片樹林也在離官道很遠的地方，即便是有埋伏最霸道的弩箭，也沒有那麼遠的射程。
馬車又疾駛了大半個時辰後，突然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我有些意外的和對面的軒轅野對視一眼。
「小子，老夫就送你們到此了，後會有期！」外面的雷老很及時的解答了我的疑惑。
聞言，我和軒轅野急忙不約而同的一道向出口處撲去，但還是遲了一步，車門打開，駕車的位置空空如也，雷老已經離開了。
「師傅走好！」或許這便是軒轅野師徒的相處方式，只一瞬間的怔楞過後，軒轅野便對著空曠的原野喊了一聲，那聲音嘹亮穿透力極強，我相信雷老一定聽到了，只是沒有回答。
少了雷老這個讓我很有安全感的老前輩壓場，一時間我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而此刻又剩下了我和軒轅野獨處，荒郊野外的：「哎！」
「小非歎什麼氣呢？」軒轅野看來心情不錯，看樣子也不急著駕車離開。
「駕車的走了，看來我得自個兒駕車了，我可不敢勞駕王爺給小民做車伕！」我故作惆悵的抱怨道，藉以緩解倆人之間的詭異氣氛。
「王爺？呵呵……」軒轅野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笑得不能自抑，笑到最後換了種認真的語氣和表情道：「我這王爺做得可有可無，只要小非一句話，軒轅野就是給小非做一輩子的車伕也是願意的！」
曾幾何時，也有那麼一個人願意為了我甘願放棄他王爺的身份放棄榮華富貴只為了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後來，我換了個名字生活，他卻依然還是他尊貴無度的王爺，就在今夜，他不僅想要我的全部財產，他還想……殺了我！
一想到那個粉衣妖顏的男子，我就沒來由的一陣心煩，恨不得撕碎了東西的那種煩！
軒轅野認真的樣子讓我毫無意外的便想起了齊瑞稹，當下便沒好氣的道：「王爺折煞小民了，敢讓王爺說出這樣的話來？顏某莫非嫌命太長了不成？王爺的話還是留給你們皓月的那些侯府相門的閨閣小姐們說去吧？」當下自顧自的鑽出馬車坐到駕駛位置上，就欲駕車離開。
皓月國不是沒去過，月亮城我也不陌生，皓月境內還有不少咱顏氏旗號呢？齊瑞稹的手臂再長，也拿他國的產業沒辦法，所以我才敢對他說那樣的話，他就是把天雲境內所有的顏氏旗號給抄了，也不過是三分之一，而你以為雅蘭君陸元鳳月隱他們都幹嘛去了？有沒有三分之一還說不定呢？
我坐在駕駛座上，發出一聲冷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憤世嫉俗起來。
「我說錯話了還不行麼？你快進來，傷口別觸風了？顏非你跟車伕有仇麼？」軒轅野一邊動手把我往車裡拽，一邊弱弱的問道。
「沒有！」我任他把我拉進車裡，這四五月的後半夜裡，別說，還挺冷，尤其是對現在的傷號我來說。
「那你幹嘛對我做你的車伕一事那麼生氣？」他一邊問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我的臉色。
我一滯，隨即又不甘示弱的發問道：「只是車伕嗎？」
「是啊！難道小非還有其他什麼別的想法？」他試探著問。
「沒有！」我看了似笑非笑的軒轅野一眼，覺得自己突然之間好像有些不懂他了，這個我混在一起這麼久一直視為哥們的人。
「屬下來遲，害王爺久等了！」外面突然響起軒轅野的那個殭屍臉跟班袁紹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裡，讓人有種起雞皮疙瘩的衝動，這個袁紹，認識他這麼久，壓根沒見他笑過，我對他，不是怕，而是忌憚，第一印象，我是把他劃在「吸血鬼殭屍」那一行列裡去的。
「都安排好了麼？」軒轅野看一眼略顯不自然的我好笑的開口問道。
「回王爺，一切安排妥當！」還別說，這個袁紹，除了表情匱乏外表冰冷外，辦事效率確實槓槓滴。
「很好！」軒轅野趴在車門處對著外面的袁紹讚賞性的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道，「袁紹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沒事的話就多笑笑，看看，你又嚇到我武功高強的朋友了！來笑一個！」說完還拿眼睛瞥了我一下。
我氣得只想扁他。
袁紹聞言，有些尷尬的朝裡面打探了一眼，真的聽話的對著車內笑了一下，只是那笑還不如不笑，那笑，在這樣的夜裡，讓我覺得格外的毛骨悚然。
看著他的笑容我還很配合的打了個冷戰！
「行了！駕車的事就交給你了！」軒轅野一看他屬下的「笑容」，有些無奈的吩咐了一聲便關好車門又坐了回來，有些抱歉的看著我。
他面上的那份歉意看的我格外惱火：我是那麼難伺候的人麼？人家屬下不笑我也「怕」，笑了，我還「怕」！
軒轅野看著一臉糾結的我，倒是格外的開心。
月亮星辰此時已經漸漸隱去，大地陷入了黎明前的黑暗。
我們的馬車再次被人攔下了，在距離皓月的月亮城城門百丈左右的地方。
選在這裡下手很好，看那城頭一點反應沒有，八成是串通好了的，我看一眼身旁的軒轅野，他這個「賢」王，還真的閒啊，閒的沒有一點實權不說，這會兒，他們皓月的守城軍居然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家王爺被圍攻，竟然沒一個來救的。
「軒轅兄，我們分開突圍吧？然後在月亮城內匯合!」快速的觀察了一下形勢，我提議道。
「若是此時在這裡的是紫遇，小非還會這麼說嗎？」軒轅野扭頭深深的看著我，不答反問。
「……」南昭羽是不會跟人拚命的，若是他在，我得在他身邊，保護他。我不能想像連肉都不吃的他，怎樣跟人動手拚命？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對軒轅野解釋。
「讓我暫時的代替他吧？朋友是不應該拋下同伴的！」見我不說話，軒轅野衝我一仰頭，笑得異常燦爛，彷彿跟人拚命是件很開心的事情。
我就不相信聰明如軒轅野，會看不出來，他們皓月那邊跟人「通敵」了?
只是這樣的時刻，看到他那自信的笑，不得不說有種心安的感覺，大難臨頭，不拋棄不放棄，這樣的朋友，是值得用生命去維護的。
我們在馬車裡沒有動，但卻留心著外面的情況，練武到了我們這樣的境界，感官比眼睛要好使的多。
即便是在馬車內也可以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濃濃殺氣，不用說，我們被人包餃子了，而且憑藉著氣息可以辨別：人還不少，最少得有五十人往上，且都是身手不錯的一二流高手。
外面的袁紹仍舊端坐在駕車的位置上，身上卻釋放出更多的冷氣來。
蕭殺的局面一觸即發，地面上開始起了淡淡的晨霧，天地陷入一片迷濛蒙的灰色，我不由的有些緊張，以前也有遇到過刺殺，但是有那麼多的高手在身旁，幾乎每人動動手指頭都可以把人擺平了，但此刻，我看看軒轅野，再透過鏤空的車門看看那個端坐如山的袁紹，苦笑了一下，這敵我的懸殊不是一般的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