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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流光一照月華清 文 / 凌塵

    十五剛過,圓月缺了個口,斜掛在半空中,月光透過樹梢的縫隙灑了一地【鳳殤【九】流光一照月華清章節】。

    衣凰靜靜地站在站在院中,神色漠然,忽然只聽「呼」的一聲,一道紅色身影穩穩落在她身後。衣凰搖頭一笑道:「你什麼時候能像個女人一樣出現在我面前?」

    「你是在說我嗎?」紅嫣一臉的不可置信,「誰都知道我可是幾位座主裡最美艷妖嬈的……」

    衣凰受不了她這副自我感覺很良好的樣子,打斷她道:「說正事吧,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紅嫣沉了沉臉色,頓了一會兒才說:「不妙。」

    「為何?」

    「你的行蹤並不是山莊裡的人透露的,應該說不是我們自己人洩露了你的行蹤,而是有些有心人注意了你的行蹤。」

    「有心人?」衣凰沉吟一聲,似是想到了什麼,嘴角不禁浮上一絲冷笑,「這麼說,該是同一個人了。」

    那個意圖將無根草送進冰凰山莊,那個意欲嫁禍與她的人,如果不是那個人心知衣凰就在冰凰山莊,又怎會將東西送進冰凰山莊?

    看來,這個「注意」她行蹤的人,跟那個給皇上下毒的人有莫大的淵源,更有甚者會是同一人。

    「我不在山莊的這段時間,你要指點沛兒看好山莊的一切,任何事情都不允許輕舉妄動。」她說著回身看了紅嫣一眼,紅嫣明白她的心思,認真地回了句「你放心好了」,又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沉靜,風微冷,衣凰只覺心中無奈一籌更勝一籌。一切都如同只在晃神之間,還未及反應,便已成了事實。

    都說君心深莫測,如今看來果然不假,誰又會想得到皇上會暗中派清塵郡主前往接應受傷的九王爺?畢竟清塵郡主已經從人們的視線裡消失很久了。

    想起剛剛回右相府,慕古吟一改往日的沉斂,拉著她絮絮叨叨說了整整一個時辰,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出門在外要小心啊,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不要沒事就去招惹那些毒物什麼的……衣凰暗歎,幸好自己告訴他她是要像往常一樣外出遊歷,尋找師父的蹤跡,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在沒有徵得他同意的情況下,已經私自入宮替皇上解了毒,現在又要前往大軍隊伍中醫救渙王,他定是要暴跳如雷,拚死阻攔的。

    可惜,她不是個孝順的女兒,她沒辦法像尋常家兒女那樣承歡膝下,好好孝順照顧自己的父親,她命格奇異,她有她的使命。

    師父當年破格收她為徒,即是因此。

    是以她收拾了些隨身攜帶的衣物,連夜趕到冰凰山莊,打算一早從冰凰山莊離開,免得慕古吟起疑心。

    想到此,不由得一聲輕歎。

    身後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她正欲回身,就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溫純之中帶著些無奈,「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呵!洵王真是好興致,大半夜的跑到我這冰凰山莊來吟詩【鳳殤【九】流光一照月華清章節】。」衣凰聽出那是蘇夜洵的聲音,不由得一笑,調侃他道。

    蘇夜洵走到她身側,卻沒有坐下,只是靜靜地凝視著衣凰,隔了半晌,突然一聲太息。衣凰挑眉問道:「洵王有心事?」

    「嗯。」他毫不迴避地點點頭,「此去北疆路途艱險,你不擔心麼?」

    衣凰笑著問道:「我擔心的是無法救下渙王,只怕到時候會連累我爹。」

    蘇夜洵眼中閃過一絲異樣,追問:「不擔心自己?」

    衣凰搖頭,「我沒什麼可擔心的,其實……」她頓了頓,側身看了看蘇夜洵,那一雙冷傲的眼中不知何時浮上了如月般朦朧的輕柔,照進衣凰心裡,一片柔軟。

    衣凰別開頭,心中竟有莫名的愧疚,繼續說道:「其實以我的能力,只怕要躲過天朝的追捕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可是我爹卻不行,所以我只擔心他。」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我不想虧欠你。我相信洵王一定向皇上請命與衣凰一同前往了吧?只是,貴妃娘娘不同意,所以皇上也沒同意,是嗎?」

    蘇夜洵忍不住失聲輕笑,「果然是聰明絕世的清塵郡主,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只一眼就將本王的心思看穿了。」

    衣凰卻沒有笑,站起身與蘇夜洵面對面站著,正色道:「衣凰有事想要拜託洵王。」

    蘇夜洵笑意不減,眼神卻堅定如斯,定定地看著衣凰說道:「你儘管說便是。」

    衣凰說道:「幫我保右相安妥。」

    蘇夜洵眼底如水,平靜澄澈,「待你回來時,右相若受到一絲傷害,我蘇夜洵雙倍奉還。」

    聞言,衣凰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時間心頭的壓抑與擔憂消失殆盡,「洵王這是拿衣凰開玩笑呢?我若是傷了你,皇上和貴妃娘娘非得將我五馬分屍不可。」

    蘇夜洵見衣凰緊皺的眉終於展開,心裡也是一陣輕鬆,順口接道:「無礙,若真有那麼一天,本王護著你,要分就先分我。」

    衣凰一愣,再抬頭,看到蘇夜洵目光灼灼,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她立刻移開目光,對著霓裳軒喊道:「沛兒,取兩壺梨花酒來。」

    沛兒聞聲,清脆地應了一聲,一溜煙跑開了,隔了好大會兒才端著兩壺酒和兩隻杯盞回來。

    衣凰瞥了她一眼,冷聲道:「平日裡讓你做事一向是迅速,怎麼今天這麼慢吞吞的?」

    沛兒偷偷瞥了蘇夜洵一眼,狡黠笑道:「平日裡都沒有像王爺這樣的人陪小姐喝酒,小姐要喝酒就必定是真的想喝酒了,沛兒哪敢耽擱?可是今天有王爺在就不同了,有王爺陪小姐聊天,小姐就不會著急了。」

    「貧嘴!」衣凰低低地訓斥了一聲,沛兒就低頭伸伸舌頭跑開了。

    蘇夜洵倒是毫不介意,兀自取過酒壺打開,頓覺芳香沁人,香味卻又正好不濃不淡,他也不用杯子,舉起酒壺仰頭飲了一口,笑著說道:「甘洌金鳳水,祿俗梨花春。說得真是一點不假,這梨花酒清爽甘冽,香而不烈,沒想到郡主府上還藏了如此好酒。」

    衣凰搖頭道:「哪裡是藏的什麼好酒,自己閒來無事就釀了些放在酒窖裡,若不是洵王今日光臨,這兩壺酒還不定要放到什麼時候呢。」

    蘇夜洵頗為驚訝,「怎麼?你還會釀酒?」

    衣凰說道:「只會一點簡單的,其他的都是些藥酒,洵王還是別惦念了。」

    蘇夜洵不依不饒,「你釀的,就算是藥酒也會很好喝吧。」

    衣凰無奈一笑道:「那好,等哪日洵王用得著我這藥酒,我一定讓你喝個夠,保證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想喝。」

    「一言為定。」

    「決不食言。」

    衣凰不知,僅是如此簡單的一個承諾,在後來她都沒能兌現。那是命,在她選擇一些的同時,不得不丟掉了另一些。

    「對了,」衣凰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太后讓王爺查的可以外族之人一事可有什麼結果?」

    蘇夜洵淡淡搖頭道:「雖然查到了不少可疑之人,但多是欺蒙詐騙、市井無賴之徒,並無有可能下毒之人。」

    「王爺不妨聽衣凰一言,此事不用再查,這個人既然能給皇上下毒,就絕對不是你三兩日就能查得出的。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人該大有來頭,只怕目的也不是那麼簡單。王爺不妨假裝此事尋查無果,讓他放鬆警惕,等這陣風波過了,再派人暗中查探。」

    蘇夜洵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衣凰,這會兒終於微微一笑,卻依然沒有說什麼,只是將目光從衣凰身上已至夜空,笑意漸上嘴角,讚歎之意溢於言表。

    殘月下,二人並坐院中,兩壺梨花酒,不知喝醉了誰。

    月色越來越淡,天色漸亮,待東方露出一絲光亮的時候,月亮還未消失,隱約可見一團淡淡的白光。

    皇城門口,三匹坐騎並排站立,兩邊各一名精幹肅面的男子。

    衣凰攔住送行的蘇夜洵,朝他微笑,「洵王就送到此吧【鳳殤【九】流光一照月華清章節】。」

    蘇夜洵也不糾纏,停下腳步與她對面站立,「好。一路小心,要完好無損地回來。」

    衣凰不禁笑道:「難不成有人能吃了我?對了,衣凰從小就喜歡自由,不喜約束,勞煩洵王將隨後跟來的侍衛全都撤回。」

    蘇夜洵只得無奈一笑,點點頭,「但是,你要答應我,安全地把九弟帶回來,我在這裡等你。」

    衣凰沒有說話,只是笑著看向他,眼底是難得的輕柔,繼而她回身上馬,策馬揚鞭,兩名男子隨後跟上。

    此去登州大約十天的路程,不知渙王傷勢如何,但願同行的兩位王爺能好生照顧著,別出什麼大問題。聽說登州城內有不少有名的大夫,想必應該能應付得來吧。

    想到此,衣凰不由得眉心一緊,一勒韁繩停下馬,心中一陣不安。

    說的也是,登州以及沿途各州各郡不是都有大夫嗎?為何偏偏要她急匆匆趕去?若是渙王受了什麼重傷,只怕也等不及這十天吧。

    或者,皇上這麼做是另有目的?

    隨行的兩人見衣凰停下馬,也都跟著停下,問道:「郡主有何事?」

    衣凰搖頭,「沒有。」

    說罷一揚馬鞭,加速趕路。不管皇上是何用意,她最好盡職盡責地快馬加鞭趕到登州,再竭盡全力救回渙王,稍有紕漏,只怕就會有人急報於京都了。

    隨行的兩人一路沉默,只是安靜地跟在衣凰身後,衣凰卻總覺得有些不妥。連趕了兩天的路,卻只走了她預想中一天的路程,照此速度下去,十天之內必定趕不到登州。

    日落西山,他們在一個僻落的鎮上落腳,那裡雖然很小,卻很繁華,所需之物應有盡有,酒肆客棧一個不缺。

    衣凰簡單收拾了一番匆匆熄燈睡下了,那兩人也不嫌累,只是寸步不離地守在衣凰的門口,衣凰知道,他們是皇上派來保護她的人,也就沒有計較那麼多。

    夜半時分,聽到窗外有動靜,屋頂上有輕悄的腳步聲,只是她假裝沒聽見,和衣半躺在床上,欣賞著窗外的殘月。

    這樣的月色讓她想起了蘇夜洵,他像這月光一樣靜淡,可衣凰知道,他的沉冷他的傲氣只是暫時被壓下去了,總有一天,會再度燃起。

    果然,一團裊裊白煙慢慢飄進屋內,只片刻之間,守在門口的兩人忍不住一聲驚呼,低聲叫道:「有刺客!」

    話音未落,人已推門而入,正看到兩人攜了衣凰從後窗離去,輕功極好,速度快得驚人,甚至都未來得及看清身影,那兩人便帶著衣凰消失了。

    二人目瞪口呆,半晌恨恨說道:「回去通報娘娘,就說郡主被劫了!」

    再說那兩人攜了衣凰,速度驚人絲毫不減,幾個翻身躍出客棧,小鎮本來就不大,轉眼便到了郊外。一到郊外兩人便將衣凰放下,與會合的一人一起對著衣凰恭恭敬敬行了禮,說道:「屬下多有得罪,望郡主恕罪。」

    衣凰靜笑不語,只是回身看著三人,黑夜中她的眸光透亮,帶著一絲凜冽,叫三人全都心下一驚,不由得想起主子囑托的話,切莫惹惱了這位郡主,她會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的。

    如今,她生氣了麼?

    「郡主……」中間那人叫了一聲,似乎在試探。

    衣凰突然問道:「你是何人?」

    三人齊齊一愣,接著中間那人舒了口氣,回答:「屬下何子。」

    見他回答,另外兩名男子也跟著回答:「屬下易辰。」

    「屬下方亥。」

    衣凰將三人的名字念叨了幾遍,驟然一笑,「子,辰,亥……十二地支……」

    三人臉色陡然一沉,警惕地看著衣凰,卻見衣凰只是淡淡一笑,問道:「三位把我劫出來,目的何在?」

    何子說道:「我們希望能加速腳程,護送郡主前往登州。」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們?」

    「屬下知道,郡主精通醫理,方才明明可以有機會逃脫,可郡主卻沒有逃,而是配合我兄弟幾人,想必郡主心中已然有數,我三人對郡主絕無惡意。而且,屬下認為,郡主也希望盡早趕到登州救渙王。」

    衣凰安靜地聽他把話說完,然後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不是渙王的部下。」

    三人一驚,「郡主!」

    衣凰不慌不忙道:「什麼樣的主子帶什麼樣的部下,渙王驕傲,飛揚跋扈,又怎麼帶得出如此沉著冷靜的部下?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的主子是……」

    她故意把音拖得有些長,看著三人臉上的驚訝漸漸轉成平靜。

    何子低頭道:「郡主冰雪聰明,屬下不敢放肆。接下來的路程將由屬下三人護送郡主,敢問郡主,準備多久到達登州?」

    衣凰抬頭,看著空中那一抹月光,靜靜說道:「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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