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四】心有靈犀意見同 文 / 凌塵
蘇夜涵靜靜地看著衣凰,半晌突然開口道:「本王確實有福【鳳殤【十四】心有靈犀意見同章節】。」
衣凰微微一愣,疑惑地看著他,手上餵藥的動作卻一刻不停。
反正他也沒說喝不下。
喝下衣凰緊跟來的一勺藥,蘇夜涵說道:「能讓父皇親封的清塵郡主餵藥,怕是寥無幾人。」
聞言,衣凰挑了挑細長的眉,不緊不慢道:「若非是涵王替下渙王受這一箭,如今躺在這裡讓我餵藥的人,恐怕就是渙王了。」
蘇夜涵面無表情,「如此說來,本王這一箭受得值了?」
「值或不值,當由王爺自己斷定,衣凰不敢妄言。」說罷站起身將已經空掉的藥碗放到桌上,再回身去看蘇夜涵,見他似乎除了傷口還有些疼痛之外,似乎並無其他不適,不禁問道:「怎麼,王爺是還沒喝夠嗎?」
蘇夜涵微微抬起冷清的眼眸看著衣凰,卻是不帶任何感情,似乎眼前這人不曾兩次救過他的性命,只不過是一個剛認識的人一般,眼神冷魅而沉靜,叫人看了不由得心慌。衣凰卻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輕笑道:「王爺放心便是,衣凰不會故意欺害你的【鳳殤【十四】心有靈犀意見同章節】。」
「你不敢?」雖然是疑問的語氣,可是卻聽得出來他原本的意思:你敢。
果然,衣凰搖頭,說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眼角一瞥,看到門外一道人影徘徘徊徊,猶豫不決。衣凰笑道:「進來吧,王爺已經醒了。」
話音剛落,就見何子托著一隻托盤進來了,把頭壓得低低的,不敢去看蘇夜涵,只是低聲說道:「屬下見過王爺。屬下有罪,望王爺責罰。」
蘇夜涵一直昏迷到今天早上方才醒來,之前發生過哪些事情他一點不知,見何子請罪,便不由得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衣凰。迷糊之中他記得自己曾經抓住了一個人的手,那個人並沒有掙開,只是任由他緊緊拉著,他以為是母妃的手,卻不想醒來見到的那張面孔卻是他昏睡之前為他拔箭的人。
難道她就這樣,一直守在他的身邊嗎?
見蘇夜涵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衣凰便解釋道:「昨日我讓何子去替你抓藥,結果他為了找一味難尋的藥,一直到很晚方才回來,剛一回來便聽說了你中毒的消息,所以心生愧疚,在這裡守你守到很晚,直到天快亮時才離開……」
衣凰說著頓了頓,看了看何子托盤裡的藥碗,差點就笑出聲來,「可是我沒想到,他居然是替你熬藥去了。」說到這裡,她的目光已經轉投向蘇夜涵,眼中滿是狡黠的光芒,「若是再把何子的這一碗藥喝了,相信差不多就夠了,王爺您說是嗎?」
蘇夜涵沒有說話,似乎有些疲倦,闔眼沉默了半晌方才淡淡說道:「何子,接下來的煎藥一事全由你一人負責。」
聽了蘇夜涵的話,何子面色一鬆,「是!」
繼而又疑惑地看了看衣凰,舉了舉手中的托盤。衣凰接下藥碗說道:「王爺剛喝了兩碗,再喝第三碗的話,只怕就無法在這屋裡安生待著了。藥先放這兒吧,我來處理就行。」
何子聽衣凰這麼說,也就不再猶豫,看了看蘇夜涵說道:「王爺暫行歇息,屬下門外候著。」說罷起身離開,退到屋外。
衣凰看了看手中的藥碗,又看了看精神並不佳的蘇夜涵,沉沉歎了口氣,放下藥碗,走到床邊道:「這事不怪他。」
「嗯。」他依舊闔著眼睛,「我知道。不過如果我不罰他,他會內心不安。」
衣凰沉了沉臉色,「其實,這件事應該怪我,是我大意了……」
他終於捨得浪費力氣搖了搖頭,「不怪你。」
衣凰也懶得跟他爭執,「你累了,還是先躺下休息吧。」
蘇夜涵並不否定,點了點頭。衣凰抽出墊在他背後的枕頭放好,扶著他慢慢躺下。
幾縷頭髮突然從耳際滑落,掃過蘇夜涵的臉龐,他驀然睜開半闔的眼眸,定定地看著衣凰,看得衣凰一愣,繼而微微笑開,替他拉好被子後,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蘇夜涵突然開口說道:「你要走?」
衣凰哭笑不得,回過身答道:「王爺多久沒進食,衣凰便多久沒進食了,這會兒也該去吃點早飯了,否則哪來的力氣為王爺效命?」
蘇夜涵斂目,不再說話。
走到門口,衣凰停了腳步朝他看去,他已經沉沉地閉上眼睛,安靜地睡著,面色溫潤平和,靜謐無聲。
與十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並沒有多大變化,依舊安靜沉默,幾乎到了要被人忽略的地步。
若是他能真的被人忽略了倒好,身在帝王家,無人打擾你,算計你,倒也樂得一份清閒與寧靜。可是……衣凰擔憂地看了他一眼,縱然他心本善,這一次冒此危險只為救自己的兄弟,然他救下澄太子,便會被認為成是太子一黨,無疑為自己樹了很多敵人。若是太子就此倒下,不能登上帝位,就算皇上再如何疼惜他器重他,只怕以後這天朝之中也沒有他蘇夜涵的立足之地了,畢竟皇上不能保他一輩子。
又或許到那時,他會出手反抗也不一定?
這麼想著,衣凰眼中的擔憂便又淡了幾分,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間,素冉已經很體貼地送來的豐盛的飯菜,她看了不由得一驚,問道:「總兵府的人怎會知道我愛吃的菜?」
素冉掩面一笑道:「這是大人吩咐廚房做的,奴婢也不知道。」
夏長空?衣凰凝了凝眉,她現在是越來越不敢小看這個總兵大人了,內斂沉默,卻心細如髮,不動聲色地就調查清楚了一切。
搖了搖頭,她拿起筷子,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取了筆紙寫了個藥方交給素冉,「照方取藥,煎好了送到樓大人那裡,就說是奉涵王之命送去的,讓他務必按時服藥。」
素冉撅撅嘴道:「郡主,這不是您開的藥方嗎?」
衣凰正色道:「照我說的去做便是。」
素冉一見,便不敢再多言,拿著藥方匆匆離去了。
衣凰眸色頓然深沉,蘇夜涵已然插手到這件事中,既然澄太子復位方才對他有利,那她便幫澄太子留下這個最優秀的太子幕僚,也好讓他有機會回宮幫助太子掃除障礙。
想到這裡她稍微有些輕鬆,看著滿桌都是自己愛吃的菜,不由得面露喜色【鳳殤【十四】心有靈犀意見同章節】。
一連三日,風平浪靜,靜得衣凰有點詫異。
七月初,無月有風,秋風吹著院子裡的花草樹木,發出沙沙之聲。天氣漸涼,夜晚的涼意愈發明顯。
有衣凰近乎寸步不離的照顧,蘇夜涵的高燒第二日便已退了,體內的餘毒也已清除,只是先前他中的毒讓衣凰有些頭疼,那並非是這幾日才下的毒,而是從很早以前便已種入體內的,觀察幾日下來,衣凰發現那毒竟然對蘇夜涵毫無毒害作用。現下,唯一值得擔憂的就是他的箭傷。
衣凰替他換了藥,熟練地包紮好傷口,打好結,鬆了口氣,「你的傷恢復得很好,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了。」
蘇夜涵點了點頭道:「多謝你。」
一聽到「謝」字,衣凰不禁挑眉,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就一個謝字這麼簡單?我可是救了你兩次。」
「那就恕我無能為力了,我只有一條命,只能還一次。」
衣凰看著他滿臉正色,不由得撇撇嘴表示無奈,突然也換出嚴肅的表情,說道:「我有事要與你商量。」
這幾日來,衣凰全然沒有按照禮數,整天王爺來王爺去的,多數時間開口便是「你」「我」,蘇夜涵也不生氣也不計較,見她叫得挺順口,便也由她去了。倒是府中的眾人,以及何子幾人看向衣凰的眼神,比以前多了幾分尊敬,也不再似先前的見外,餵藥換藥這些事竟然全都默認了似的交到了衣凰手中,教衣凰無奈卻又無從開口。
蘇夜涵微微動了一下,躺得舒服了點,說道:「你說。」
衣凰看了看窗外黑得不見人影的夜色,沉聲說道:「我想明日動身,我們回茲洛城。」
蘇夜涵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卻又被他探究的眼神遮住了,問道:「原因。」
「待在總兵府,總歸不是權宜之計,如今尚不知向你下毒之人是誰,這幾日我們加緊了防範,他一直沒有機會再下手,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想必王爺也該懂,我們一直這麼警惕度日,難免會出現懈怠的時候,到時候兇手再向你動手可就麻煩了,我可沒有把握每次你中的毒我都能解,更不能保證你每次中毒都能碰巧被我及時發現……」說到這裡,她停下來,轉身看向蘇夜涵,見他臉上並無怒色,便又接著說道:「弗如趁著現在兇手還沒來得及再下手,我們趕緊離開,雖然少了總兵府無影隊的保護,但我看得出來跟你身邊的何子幾人都絕非泛泛之輩,相信要保護你並不是難事。」
蘇夜涵嘴角難得浮上一絲笑意,看得衣凰微微皺起眉頭,正欲開口問他笑什麼,就見何子四人一同走了進來,朝蘇夜涵行禮,何子道:「王爺,啟程的一切事宜都已準備好。」
聞言,衣凰詫異地看了看蘇夜涵臉上那一切都了然洞悉的清明笑容,驀然回神,不由得失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
邵寅說道:「沒有事前通知郡主,還望郡主莫怪。王爺是想親口告訴郡主此事,只是不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屬下幾人先……」
衣凰擺了擺手,笑道:「怎麼?你們認為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
「不不不……」邵寅連忙否認,想開口解釋,卻被何子拉住了,三人看著邵寅頓然憋紅的臉,都低頭偷偷地笑。
最終還是蘇夜涵開口替他解圍:「你們先退下,我與郡主商量一下上路之後的事。」
「是。」四人正欲轉身離開,卻被衣凰叫住,「給王爺備一輛馬車,要穩當些的。」
四人都疑惑地看向蘇夜涵,馬車?那一定會很慢吧?雖然王爺有傷在身,可馬車畢竟向來是女子乘坐的……
卻不料蘇夜涵只是點點頭道:「就依郡主所言。」
見涵王都發話了,四人也就不再猶豫,依言退出房間,只剩下衣凰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蘇夜涵。
蘇夜涵淡淡一笑道:「你報復我?」
「豈敢?」衣凰謙遜地福身,看向蘇夜涵的眼眸卻毫不躲閃退讓,犀利如炬,帶著一絲得逞的得意,「衣凰這麼做可都是為了王爺好,王爺傷口尚未癒合,騎馬未免不妥,萬一掙裂了傷口衣凰所做的一切可都前功盡棄了,」
後面的一句話倒是真心話,就算她不為蘇夜涵考慮,也得為自己想想吧。好不容易把他救了回來,他若是因為騎馬而讓自己傷上加傷,待回到都城,她會被五馬分屍的。
蘇夜涵不再說話,只是用意味深藏的眼神打量著衣凰,忽然開口念叨:「衣凰……」
衣凰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不解地看著他,他卻只是闔上眼,似是思考,隔了片刻又說道:「好名字。」
衣凰這才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被耍了,也不生氣,略有心事地看了窗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他,「明日動身,我怕今晚不會安寧。」
沒想到蘇夜涵很配合地點了點頭,「嗯。」
似乎早已做好了準備。
衣凰本想再問他要商量的上路之事是何事,卻見他呼吸均勻,好像已經睡著了,就不想再打擾他。明日動身上路,只怕還有諸多事宜要應付,他需要精力。
但願他能安然地一覺醒來,安全地離開總兵府,離開章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