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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四十六】此時無聲勝有聲 文 / 凌塵

    絕塞關心關塞絕,憐人可有可人憐【鳳殤【一百四十六】此時無聲勝有聲章節】。月為無痕無為月,年似多愁多似年。

    雪送花枝花送雪,天連水色水連天。別離還怕還離別,懸念歸期歸念懸……

    和潤清朗的嗓音從屋頂傳來,讓緩緩走近的身影腳步驀地一滯,停下腳步抬首望去。

    不知何時,何子三人已經離開,只剩下衣凰一人坐臥屋頂,依舊是那副瀟灑恣意的模樣,看得來人不禁有些癡了。

    隨後,足下輕輕一點,他躍身上了屋頂,在衣凰身邊坐下,取過衣凰手中的酒壺,輕歎一聲。

    「一個人喝悶酒,很容易醉的。」

    「那兩個人喝悶酒,就不容易醉了嗎?」衣凰不以為然,卻沒有要取回酒壺的意思。

    蘇夜洵聞言,不由輕輕笑開,「那就不要喝酒。」

    「喝,還是要喝的……」衣凰說著聲音陡然一沉,抬眸看向西方,幽幽道:「九哥沒能趕得回與你們一起過這個除夕夜,想來心中定然很難過,這酒,權當是敬他了。」

    聞言,蘇夜洵不由得隨她看去,眸色驟然一沉,沒有作聲,只是將酒壺舉向西方,而後仰頭飲下。

    衣凰問道:「你怎麼來了?四王妃怎麼樣了?」、

    「她已無礙。」蘇夜洵說著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

    衣凰又問道:「你有事?」

    沉吟了片刻,蘇夜洵道:「我知道如果現在讓你離開這裡,回冰凰山莊一趟你定然不會願意。」

    衣凰道:「你既是知道,那就不要說便是。」

    「可是……」蘇夜洵微微蹙眉,「有件事我卻必須要告訴你。你這次進宮獨身前來,你山莊裡的人沒有令牌,宮門守將又不認識她們,便沒有放他們進來……」

    衣凰神色一緊,「怎麼了?」

    「沛兒姑娘回來了,只不過,身受重傷……」

    夜涼涼,風習習,暮對來,朝對去。

    得知涵王殿下今晚要留宿華音殿,宮人早早就將一切收拾妥當,燃了火爐,此時殿內雖說不上是溫暖如春,但比起外面卻也暖和得很。

    蘇夜涵並未直接回了自己的寢殿,腳步在紫月閣前停下,一動不動地思索良久。

    邵寅見了,不由在心中唉歎,這紫月閣正是當初蘇夜澄出事時,衣凰在宮中留宿的地方。

    見蘇夜涵沒有離開的意思,邵寅不由上前道:「因著得知王爺今夜錦墨閣,是以這紫月閣內便沒有升起爐火。夜間天冷,王爺還是早些回錦墨閣歇息吧。」

    「嗯。」蘇夜涵輕輕應了一聲,腳步卻微動,似乎並沒有將邵寅的話聽進去,頓了頓,他上前抬手欲推門,卻聽得身後有翻躍而來的聲音。

    「王爺。」何子三人齊聲道。

    「郡主那邊情況如何?」蘇夜涵開口,語氣中不帶絲毫感情。

    「王爺交待的事屬下已經跟郡主說了,不過郡主卻無心要離開,想來,郡主是不想冒此風險,免得連累王爺。」何子的回答簡明扼要,卻句句藏有深意。

    「呵呵……」聞言,蘇夜涵不由輕聲笑開,衣凰會有如此舉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早已猜到,她不會在此節骨眼兒上,還這麼任性妄為,不知收斂。

    然,此時此刻,他卻到希望她能再任性妄為一次。

    「她就留在大宗院?」

    「是的。」

    蘇夜涵點了點頭,想了想,轉身朝著華音殿外走去。

    「我去去就回,你們不用跟著。」

    「是。」四人都很乖乖地留下,他們知道,蘇夜涵這是去找衣凰去了。

    在他們心裡,都很希望蘇夜涵能主動去找衣凰,不管他們會不會說些什麼,但只要蘇夜涵去了,就總歸是好的。他們之間有太多誤會橫著阻隔著,可是,他們卻獨獨缺少了彼此的坦誠與交待。

    蘇夜涵的腳步一直都很穩而緩,待行至大宗院外,已是子時三刻。

    回想起睿晟帝方纔所說的話,他的心底有一絲猶豫與複雜情意緩緩升起。

    睿晟帝道:「涵兒,為父不是瞎子聾子,不是不懂你們晚輩的心情,只是為父承認有些時候是朕心裡存了私心。衣凰自小就聰穎萬分,深得朕心,那種鬼靈精怪、那種狡猾、那種目空一切,都與她娘親像及。夙颻已經去了,朕實不甘願朕剛看見衣凰,她就要屬於別人……當初北疆一行,朕本可以派個太醫去即可,大可不必要衣凰冒險走這一趟。可是那時朕看得出洵兒對衣凰有意,他二人相處得很是投機,所以,朕才會派出衣凰……本想趁此機會將他二人之間的相處隔斷,可是朕卻沒有想到,朕此舉雖將她拉離了洵兒,卻又把她推到了你身邊……」

    呵呵,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麼?

    還是,命中注定?

    大宗院的門就在眼前,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可以進去見到衣凰,就可以想她說明一切,也可以向她問明一切……

    驀地,蘇夜涵警覺性地側身避到牆的後面,只覺有兩人正在向這邊直掠而來,兩人輕功都極好,以至於輕悄避開了院內的所有守衛,出了院門,直奔著皇宮的門而去【鳳殤【一百四十六】此時無聲勝有聲章節】。

    即便沒有月光,僅憑著門前燈籠裡的微光,蘇夜涵仍然看得清楚,那二人正是衣凰與蘇夜洵。

    她沒有跟著他派來的人走,卻跟著蘇夜洵走了!

    西疆寒風凜冽,干冷刺骨。

    儘管熾俟阿宗莫再三誠心邀請蘇夜渙住進皇城內,蘇夜渙還是拒絕了,甚至連在離石城內的閣院裡住下都不願。

    離石城再大,也沒有那麼多地方容得下銀甲軍數十萬將士,依蘇夜渙的性子,他是定然不會放自己的部下住在營帳裡,自己卻住進高屋大院裡。

    之前宮裡來了使者,說是熾俟阿宗莫邀蘇夜渙進宮一同飲宴,卻被蘇夜渙婉言拒絕。

    這數十萬的將士皆是跟著他來到這裡,因戰事緊急而不能及時趕回家中與親人團聚,他作為一軍統帥,又怎能在這種時候丟下他們,獨自進宮享用晚宴?

    好在天公作美,天氣雖然冷得慌,卻是沒有雨雪飄下。此時此刻全體將士正在營帳旁邊的空地上玩得十分盡興,氣氛歡騰熱鬧無比,熱火朝天。

    蘇夜渙坐在一塊凸起的丘堆上,一邊喝酒一邊看著他的將士們嬉笑玩鬧,嘴角不由得浮上一絲清淺的笑意。

    此時的他們,不再是戰場上果斷無情、殺人無數的銀甲軍,他們都只是普通人,背井離鄉、不能與家人共度除夕之人。

    聽到身後有輕微的響動,他下意識地回身看去,繼而連忙起身走過去扶住來人,道:「你怎麼出來了?」

    來人墨香雪朝他淺淺一笑,跟著他一起來到丘堆旁坐下道:「總是這麼待在屋子裡,悶得慌。聽著他們玩得這麼開心的聲音,就忍不住出來看看……咳咳……」

    「杜遠呢?他怎麼沒有陪著你?」蘇夜渙說著把臉一沉,「這小老兒不會又偷懶了吧?」

    「怎麼會?」墨香雪忍不住笑出聲,「你們這幫人這個法子喝酒,一會兒肯定要醉成一片,杜老思慮周全,這會兒正在給大家準備清胃的湯呢。」她說著拿起一小罈酒,準備打開遞給蘇夜渙,卻不想雖然受傷已經很久了,胳膊這一用力,傷口還是有些疼,她的動作不由稍稍滯緩了一下。

    蘇夜渙看在眼裡,心下一動,連忙將酒接過來,而後太息一聲,道:「對不起,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受這傷……」

    聞言,墨香雪連連搖頭。

    「這不關你的事,即便沒有你,我還是要這麼做,我要知道真相,親耳聽到他說出真相……」說到這裡,墨香雪的聲音驟然一頓,想起在牢房裡江祿對他說的話,他親口承認他在騙她,詛咒她快點死!

    驀地,她轉向蘇夜渙,面色凝重,「我沒有按照約定殺了江祿,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哼——」蘇夜渙竟是冷冷笑開,抬頭將目光投向遠處,喝了一大口酒,道:「你以為我是真的要你去殺江祿?」

    墨香雪纖眉一擰,疑惑地看著蘇夜渙。

    「如果你那天真的殺了江祿,只能說明你對他還有感情。」蘇夜渙笑得傲氣而張揚,語氣清淡,「你們之間有著滅族之仇,若你對他還有還有感情,你必會容不下自己這份感情,你必會殺了他。可是……」蘇夜渙語氣驟然一頓,收回目光,側身看向身側的墨香雪。

    「可是你竟然容下了,你放過了他,那是因為這個人已經不值得你去恨,而在你內心深處,你又是個溫和善良的姑娘,更何況畢竟你們從小到大有著十多年的感情,如果你殺了他,那只能說明仇恨已經泯滅了你那顆柔和善良的心……」蘇夜渙語氣輕緩,卻真誠無比,一字一句緩緩道來。

    火光下,有一滴晶瑩閃爍的淚珠從墨香雪的眼角滑落,劃過她的嘴角,落在蘇夜渙扶著她的手上。

    「所以,雖然我讓你去殺他,可是你不殺他,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結果。」他澹澹地說著,握上墨香雪的手,握得緊緊的,垂眸道:「其實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對不起,在這種時候,我還在逼迫你……」

    墨香雪已經淚如雨下,泣不成聲,連連搖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最後她乾脆反手緊緊抓住蘇夜渙的手臂,靠在他的胸前,哭出聲來。

    自從哈拉族被滅至今,她從未這樣哭過,從未有機會放縱自己的感情,她心裡一直壓著滅族之仇,壓著江祿背叛之恨。然而就在剛才,聽了蘇夜渙的話,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變得輕鬆起來。

    他說的沒錯,她沒有殺掉江祿並不說明她沒有骨氣、沒有能力給族人報仇,而是她不該用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為代價,去親手殺死自己曾經喜歡的人。若是如此,自己又與他們還有何不同?而自己不殺他,是因為她已經對江祿心灰意冷,自此,這個人在她心中再無重要地位可言。

    聽著她的哭聲,蘇夜渙只覺心疼得揪起,猶豫了一下,毅然伸手撫上她的背,將她攬在懷中,輕輕拍著,卻是什麼都不說。

    此時無聲勝有聲,他不需要再說什麼,他的想法墨香雪都已經明白,而此時的墨香雪,他想,他也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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