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五十一】風波未平戰事起 文 / 凌塵
回完話,玄蓉片刻不敢多耽擱,即刻返回【鳳殤【一百五十一】風波未平戰事起章節】。
大宗院內正如她離開時那般,依舊一片漆黑沉寂,玄蓉小心避開防守,逸入屋內。只是不料,她雙腳還沒站穩,就隱約感覺到一股殺氣漸漸逼近自己,接著耳邊有一道涼風閃過,屋子裡的燈驟然就亮了起來。
玄蓉驚慌地抬頭望去,一道白色身影正穩穩佇立在窗前,目光緊盯著窗外,身上散發著陣陣寒氣,氣勢逼人。
即使她沒有轉過身來,玄蓉已然能通過背影認出她來。
「郡主……」玄蓉定了定神,走上前喊道。
「我說過什麼,你一定還記得。」衣凰語氣清淡,她緩緩回過身來,目光凜凜。
看她的衣著裝扮,該是睡了一半起床來的,三千青絲並沒有束起,任由其隨晚風飄動,不見狼狽頹廢,只覺瀟灑飄逸,如神似仙。
「郡主……奴婢,奴婢都記得……」玄蓉連忙跪地,「奴婢沒有做絲毫出賣郡主之事,還請郡主……」
「這麼晚,你去哪了?」衣凰的語氣始終淡然,溫和,卻又似帶著一絲經歷冰濯過的寒涼【鳳殤【一百五十一】風波未平戰事起章節】。
「奴婢……」
「你的武功那麼好,為什麼要裝作不會武功?」
「我……」玄蓉一時語塞。
「呵——」衣凰一聲輕笑,輕揮衣袖,門窗緩緩掩上。「是誰派你來的?」
玄蓉連連搖頭,「郡主,奴婢真的沒有出賣郡主,奴婢只是受命,來好好照顧郡主的生活,恐郡主在這裡受人傷害,奴婢是來保護郡主的。」
「受誰的命?」
玄蓉一愣,「我……」
見她猶豫,衣凰的神色不由沉了些,右手手腕微微挑起,「你不說,我不會勉強你。只是我說過,我容不得別人對我陽奉陰違,容不得自己做後悔的事情……」
她說著睨了玄蓉一眼,抬起手,寬大的水袖滑下,露出她捏在指尖的東西。
「月夕無痕丹?」玄蓉一見不禁臉色一變,慌了神。
這東西她沒有服過,卻見過座主餵食給別人,月夕無痕,服下此藥,從此記憶盡失,每一天都只能記住當天所發生的事情,待一覺醒來,又會將一切都忘記,忘記昨日之人,昨日之事,記憶永遠只停留在今天。
聽她道出名字,衣凰微微凝了凝眉。
玄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現下已無他法了,便俯身拜道:「衣主手下留情!」
衣凰的腳步驀然頓住,微微瞇起眼睛,定定地看了玄蓉半晌,而後呵呵笑出聲,「你果然是玄凜的人。」
玄蓉驚魂未定地看著衣凰嘴角的那一抹微冷又瞭然的笑意,實在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惶惶地看著她。
衣凰卻並沒有追問她太多,這兩天玄蓉雖然已經極力掩藏自己的武功底子,卻還是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那次毓皇后來到大宗院,她與毓皇后之間的接觸與交流也沒有任何問題,事後這兩天更沒有絲毫與毓皇后接觸的意思,衣凰便斷定,她身後的那人,不是毓皇后。如今,她既然能一眼認出只有鳳衣宮的人才能識得的月夕無痕丹,一切就都已明瞭了。
畢竟,知道鳳衣宮存在的人,只有當今天子。
是玄凜,是玄凜讓她來保護她的,玄蓉半夜外出,不到半個時辰便返回,可見,玄凜就在茲洛城,甚至就在皇宮之中。
可是,他卻不願來見她。
究竟是為何,他始終不肯在她面前露面?難道,娘親所說的那個合適的契機,還沒有出現嗎?
容不得她多想,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衣凰警覺地瞥了一眼。
玄蓉道:「衣主,有人來了。」
衣凰看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的夜行衣上,「你進去換衣服,我來應付他們。」
說罷她足下輕點,從後窗逸出,從後方無聲無息地繞回了自己的房間。
同時,門外的人開始喊道:「奴婢永德宮宮女秋影,深夜前來求見,清塵郡主可在?」
「吱呀——」就在她喊道的時候,衣凰的房門和玄蓉的房門同時打開,衣凰已經收拾完畢,站在門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前來的眾人,心中暗暗一驚,永德宮的守衛?
秋影一見衣凰,不由大喜,上前道:「太后娘娘突感不適,勞煩郡主走一趟永德宮……」
槿櫻殿內,睿晟帝與毓皇后都在等著,焦急之色躍然臉上,不多會兒,其他妃嬪及諸位皇子陸續趕來,卻都只能留在外面,不敢踏進裡屋一步。
這是衣凰的吩咐,金針渡穴,容不得旁人打擾。
聽秋影說道,太后這幾日原本精神一直都挺好,趕上過年,兒孫都在身邊,心情不禁有所好轉。昨天晚上,也是早早就睡下了,可是就在方才突然驚醒,咳嗽不止,卻偏偏又咳不出來,氣力接不上,最後竟吐出血來。秋影一時沒轍,乾脆跑到大宗院將衣凰請來了……
如此過去了一刻,外面的眾人都是心急如焚,突然只見珠簾一角被撩起,玄蓉匆匆走出來,到蘇夜涵身邊,低聲道:「郡主請涵王殿下進去一下。」
蘇夜涵片刻不猶豫,快步入內。
軟榻上,慕太后安靜地躺著,雖然已經沉沉睡去,不再咳嗽,蘇夜涵卻看得出她面容倦怠,此前定是有好一番的病痛折磨,床頭及地上還留有星星點點血跡。
「皇祖母情況如何?」他看了看並未因為他進來而又絲毫走神的衣凰,她的眼睛緊緊盯著手中的小金針,緩緩扎進幾處要穴,面色凝重,雖是極寒之夜,她的額上卻滲出了絲絲汗珠。
只怕,這一次的情況……
「不妙。」衣凰輕輕吐出兩個字,將蘇夜涵的心提了起來。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衣凰也能猜得出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可是現在容不得她想太多,「當初在北疆我以金針為你渡血排毒,你可還記得?」
「記得【鳳殤【一百五十一】風波未平戰事起章節】。」
「那這金針是如何紮下去的,我相信你也還記得……」衣凰說著頓了頓,從布囊裡取出兩根稍長的金針,將其中一根遞到蘇夜涵面前,「我需要你幫我。」
蘇夜涵輕輕蹙眉,語氣卻沉穩如磐,「怎麼幫?」
「太后身上有兩大穴需同時扎針,可這兩處穴道分別一前一後,我……」她沒有把話說完,微微抬眸看了蘇夜涵一眼,眸中的信任讓蘇夜涵心底一動。
「你讓我幫你一起?」
「沒錯。」
前前後後折騰了約有半個時辰,衣凰與蘇夜涵才撩起簾帳,緩緩走出,面容疲憊。
睿晟帝問道:「太后情況如何?」
衣凰垂首道:「回稟皇上,太后目前已無礙,只是……」她稍稍遲疑了一下,後面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滿殿都是太后的至親之人,她要如何毫無顧忌地說出,太后已經油盡燈枯、無力回天的事實?
「如何?」見她不語,睿晟帝不由追問道。
衣凰突然將目光投向垂首立在一旁的秋影,沉了臉色道:「秋影,太后這幾日的飲食可是由你管?」
「是……」秋影忐忑不安地看著眾人,「一直都是由奴婢管著……」
「大膽!」衣凰突然一聲低斥,秋影頓時嚇得腿軟,跪在地上。
眾人不解,便聽衣凰繼續道:「你可知太后這幾日的飯菜與湯藥中,都摻入了大量的丹心、甘草和天門冬?」
早已嚇得淚眼婆娑的逸軒這時從毓皇后懷中掙脫,跑到衣凰身邊道:「衣凰姑姑,這幾位藥不都是活血、健脾益壽的嗎?怎麼會害了曾祖母?」
衣凰蹲下身,輕輕摸著逸軒的頭,擦掉他眼角的眼淚,「軒兒,你要記住,萬事萬物都有兩面性,過猶不及。這些藥雖都是治病良藥,可若用的不好一樣可以害人。太后娘娘這幾日服食的藥量已經遠遠超過該服食的量,這些藥雖可以讓她短時間內精神煥發,身體見好,可是也會掏空她僅存的生息,加速她身體的崩跨。」
眾人豁然明白過來。
難怪這幾日太后看起來比之從前精神狀態好了許多,本以為是她身體好轉了,卻不料……
睿晟帝面色沉重,眼中怒氣中燒,厲聲道:「這幾日太后的湯藥都是誰在負責?」
「回皇上,是魯……魯明義魯太醫……」
「傳魯明義——」
衣凰不知宮中這幫侍衛是用了什麼方法,半個時辰之內便將魯明義從宮外帶進永德宮,也無暇念及太多,更無暇顧忌殿內的哭聲一片。
她不哭,不是因為她鐵石心腸,而是因為這一切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
除夕那天她見到太后,便覺有些怪異,只是未能細察,後來她便被關進了大宗院,一直未能與太后見面,否則便可早些察覺。
然,即便她早些察覺了又如何?她會阻止嗎?
只怕魯明義敢這麼做,也必是受了太后之命,換句話說,是慕太后自己要這麼做,而非旁人欲加害於她。想來太后心裡比誰都更清楚自己的身體,她心知自己熬過了這個年頭,也見不到下一個年頭,所以才會做出這種挖肉補瘡的舉動。
她,只是想能開心地、清醒地與自己的兒孫再過最後一個新年。
她已經失去了兩個最喜歡的孫兒,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已經將她蒼老的心折磨得、煎熬得脆弱不堪,她已經疲了,累了。
身後有「吱吱呀呀」的聲音傳來,那是踩在雪地上的聲音。
「今年的雪,很大。」澹澹的聲音傳來,衣凰心中不禁一凜。
「許是吧,只是不知九哥在西疆一切可還好。」衣凰說著微微抬眸,看向西方,那裡,一定更冷更苦吧?蘇夜渙領兵在外,可憐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蘇夜澄與蘇瀠泠的事情。
他若知道了,只怕這天朝真要有一番風風雨雨了。
蘇夜涵不言,卻默認了衣凰的話。他走到衣凰身邊,伸手觸上一支寒梅,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摘下。「九弟年關未回,只怕不止我們知曉這事。」
衣凰皺起纖眉,側身問道:「什麼意思?」
「方纔,羽林衛出宮帶來魯明義時,還帶了另一個人。」
「誰?」
「元丑。」
衣凰一驚,「茲洛城城門守衛元丑?」
「沒錯。」他語氣沉緩,溫和的眸中卻已經透出點點殺意,「北疆守城兵將冒死傳來消息,突厥趁著銀甲軍不在京中,再次進犯北疆邊境,來人領將,阿史那琅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