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九十六】情教生死兩相許 文 / 凌塵
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墨香雪吁馬停住,翻身下馬,動作乾脆利落,看見蘇夜渙她的眸子驟然一亮,微笑上前道:「方纔離得遠看著就覺得很像你,沒想到果然是你【鳳殤【一百九十六】情教生死兩相許章節】。」
蘇夜渙神色雖沉斂,眼中卻有一股溫和笑意緩緩透出,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來了?」
墨香雪道:「我在涵王府中等你多時卻不見你回來,怕你路上遇上了什麼事,所以就出來看看……」覺察到蘇夜渙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遊走打量,便淺淺一笑,略有些羞怯道:「這些天一直待在王府中,未曾想到備一套騎馬裝,這是涵王殿下尋來借我一穿的。」
「果然……」蘇夜渙聞言不由得一聲歎息,臉色沉了沉,道:「這是六姐的騎馬裝,想當年六姐騎術京中女子無人能及,只可惜……」
可惜天妒紅顏,從今以後在無人可見她在馬背上那美艷而煞爽的動人英姿了。
聽聞這套騎馬裝是蘇瀠泠之物,墨香雪忍不住一驚,「六公主之物?那我此番豈不是……」她本想說「豈不是褻瀆了六公主之物」,畢竟中原人向來講究這些禮儀。
「怎會?偌大的一個涵王府若要找出一件女子的騎馬裝,再容易不過,既然七哥願意將這件衣服借你,就必是他自願的,七哥向來不會勉強自己做什麼。」
馬背上,冉芸靜靜地看著二人面對面笑語相談,無論是神情還是言語都是那般自然而隨和,似乎早已習慣了彼此這般的存在,能夠最快明白對方的心思。
吐了口氣,冉芸對墨香雪微笑道:「這位便是香雪公主吧?」
墨香雪愣了愣,看了看冉芸又看了看蘇夜渙,而後明瞭死的淡然一笑,回道:「正是香雪,想來這位改就是冉芸冉姑娘了,香雪經常聽王爺提起姑娘。」
「是麼?」冉芸神色驟然暗了下去。
經常提起麼?那也就是說墨香雪如今已經住進了渙王府,二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嗎?想來也只有這樣才是最合情合理的,聽董未所言,墨香雪隨蘇夜渙一路從西疆而來,在京都之中她最親近之人便是蘇夜渙,而且在西疆還未歸之時,蘇夜渙便一直讓墨香雪跟在自己身側,寸步不離,如今到了京中,他就更加不會讓她離開自己半步了。
看見冉芸這番神情,再看了看蘇夜渙手中的馬繩,墨香雪已然明白了其中緣由。垂首輕微一笑,不憂也不喜,目光落在冉芸的腳上,問道:「冉姑娘這是……」
冉芸低下頭去,低聲道:「說來慚愧,我騎術不精,不小心摔著了……」
「摔著腳踝了麼?」墨香雪說著走上前去,伸手托起冉芸的腳。冉芸不由得大吃一驚,欲要縮回,卻見墨香雪並未感覺有何不妥,自顧查驗起她的腳傷來。
蘇夜渙在一旁愣愣地看了兩眼,驟然哈哈一笑,對冉芸道:「你別擔心,香雪算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她自幼練習騎馬,受過不少大大小小的傷,對於這種傷她處理起來最為拿手,你就放心吧。」
即便如此,冉芸仍是有些驚魂不定,不管怎麼說墨香雪都是一族公主,這般為她她實在受之不安,更何況,還因為蘇夜渙的緣故……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朝蘇夜渙望去,卻見蘇夜渙正微微低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墨香雪,片刻不曾移開,嘴角是一律清淡卻無比溫和的笑意,實難讓她把他和那個戰場上殺敵無數的銀甲軍將領想像成一個人【鳳殤【一百九十六】情教生死兩相許章節】。
難道,這便是她和墨香雪的不同麼?她看似嬌弱,然舉手投足之間卻無不透露著一股大方之家的豪爽氣勢,得體而不失宜,柔和而不矯揉造作,讓人見之舒心,思之掛心。最終要的是她處事果斷得體,可獨立而行,這一點,正是身為一名帥將的蘇夜渙所需要的。
「嘶……」腳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使得冉芸即刻回神,詫異地看了墨香雪一眼,墨香雪淡笑道:「並無大礙,只是崴了腳,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冉芸點頭致意,道:「真是有勞香雪公主。」
墨香雪只是向著搖了搖頭,繼而又看向蘇夜渙。
前方再次傳來一陣馬蹄聲,幾人疑惑地相視一眼,尚未來得及猜想來者何人,便聽有人喊道:「小姐……冉芸小姐……」
冉芸一驚道:「是將軍府的人。」
蘇夜渙道:「走,我們過去。」說罷牽著冉芸坐騎的馬繩向前走去,墨香雪心領神會,牽著馬繩不緊不慢地跟他一起走著。
身後,冉芸看著二人並肩同行的背影,只覺心底驀然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
前方一共來了六七人,全都是冉府的下人,遍尋不見冉芸,又久等不歸,便出來找她。
送走了冉芸,蘇夜渙與墨香雪並沒有即刻上馬趕回的意思,而是各自牽著各自的馬,慢慢走步前行。
沉默片刻,墨香雪開口道:「細細一想,我到帝都已經有四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那天是元宵夜,還是冬天,這眨眼間便已是夏日了。」輕歎一聲,蘇夜渙心中似乎壓了一些悵然,看著墨香雪的眼眸有些迷茫,「可是,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到現在卻沒有絲毫進展,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連連搖了搖頭,墨香雪嘴角浮現一絲淡雅微笑,柔聲道:「怎會?你能將我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已經很開心。」她說著看了蘇夜渙一眼,見他面露異色,便又道:「浮華亂世,穹穹此生,能得一人之心,已是三生之幸。香雪乃是命薄之人,卻能承蒙王爺這般關心,一心相待,香雪不敢有所他求,只願王爺能一生平平安安,開開心心,那香雪之願足以。為我族洗清冤屈固然重要,可我知道你心中有苦有痛,我又怎能責怪於你?如今大殿下與六公主之事尚未查明,十公主又接連出事,香雪怎能只念一己之私,不顧王爺心中苦楚?」
她語氣清淡,無波無瀾,微微抬首直視著前方,目光略有渙散,繼而一再變得堅定。
若說之前她心中還有些憂慮與擔心,那住進渙王府的這一個多月裡,蘇夜渙的一言一行已然足以將這些全都消除。
也許他曾誤聽謠言,領兵滅了她一族,也許他曾將他擄入自己軍中,霸道地軟禁著她,也許如果沒有他,她的人生會平穩無奇、順風順水地一路發展下去,她會與青梅竹馬的江祿成婚生子,平淡地生活下去,可是那樣即使她看似幸福,卻不會真正快樂。她不敢去想像,跟一個欺騙自己的人生活一輩子,會是一種怎樣的折磨。江祿之野心非她所能控制,即便此時他不反,來日也不會安生度日,等到那一日,等到她已與江祿成婚之後,天朝的軍隊不僅會毫不留情地滅了哈拉族,屆時即便哈拉族受了蒙蔽之冤,也休想要洗清。
凡事不能只看到它醜陋絕望的一面,也許她該感謝上天,是蘇夜渙給她造了一場噩夢,可也是他將她從這場噩夢裡帶出來。
「香雪……」聽此一番話,蘇夜渙的心裡沒由來的一陣酸楚,那顆冰冷堅韌了多年的心,突然一片溫熱,似要融化。
自他五歲那年母妃病逝,再到後來大哥連連遭人暗算陷害,他便知曉在這朝中若沒有一番勢力實難生存。蘇夜澄乃是一朝儲君,犯險之事自是輪不到他來做,所以他這個做弟弟的自該替上。所以他自幼在宮中與蘇夜澤練得了一身拿手的逃脫功夫,這期間他一刻不忘習武與研習兵法之道,只盼著有一日能成為一名大將,領兵固守一方,也好給蘇夜澄囤積一些兵力。蘇夜洛封王為將之後,他便更加努力,待自己甚至到了嚴苛的地步,所幸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讓他成為蘇夜洛之後的有一名將帥。
彼時身為毓妃的毓皇后勢頭正盛,他不欲鋒芒畢露,便一邊領兵打些小仗,權當練兵,一邊悄悄嚴謹訓練部下。直到崇仁二十年,蘇夜洛受人陷害戰亡,他的銀甲軍終於以援軍之勢前往南海,一舉拿下叛賊,剿滅南海境內賊寇,大勝而歸。自此,銀甲軍便在天朝佔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些年來他一心撲在行軍作戰上,無暇思及兒女私情,其間睿晟帝曾多次想要給他賜婚,卻悉數被他一一回絕。除了母妃與六姐,這世間的女子於他而言,並無異樣。
然而,從他在西疆那個晚間第一次見到這雙倔強的眸子,那顆冰封的心就開始有些動搖,然後又神差鬼使地將她帶進自己的軍中,以控制敵方公主為由將她軟禁在身側,卻是直到她巧用計謀、騎馬上陣、中箭落地的那一刻,他才霍然感覺自己的心痛得、擔憂得、愧疚得就要停止跳動。
墨香雪隨他停下腳步,朝他笑了笑,道:「我不急,我可以等,等到皇上查明真相,還我哈拉族清白的那一天,不管多久都會等。」
蘇夜渙低下頭,看見墨香雪那淡雅的眉輕輕佻起,看似溫和,實則倔強,讓他心底狠狠一動,已然說不出話來。
對視良久,他輕歎一聲,神情寵溺地攬過墨香雪,將她緊緊湧入懷裡。
「放心吧,快了……很快我就能向父皇奏明,替你的族人洗清冤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