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二百六十九】涵王歸來退敵軍 文 / 凌塵
時已近五月,再過幾日便是夏至。天氣越發炎熱氣啦,加之北方乾燥無比,風沙頗大,莫說銀甲軍,便是久居北方的突厥軍也有些不好過。
蘇夜洵將手中的圖紙看了一遍又一遍,眼角的疑惑越來越濃,神情也是越發嚴肅,驀地,他放下手中的圖紙,抬頭對帳外道:「傳冉將軍來見。」
沒多會兒冉嶸便快步走進帳內,未及對著蘇夜洵行禮,就被他揮手阻止了他,屏退所有人,這才沉聲問道:「這張圖紙從何而來?」
冉嶸也微微凝眉,道:「這事說來也怪,那晚末將正領兵與雍州城內的突厥軍對戰,突然手下小兵來報,道是有人將這張圖紙交與末將,末將與夏總兵細細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夏總兵道這張圖紙乃是雍州城的地形圖,而這其中標明的一些地方想來就是城裡城外他們的軍隊崗哨分佈。末將看著字有些眼熟,可是又不敢擅作主張,就只好請洵王過目,一辨真偽。」
聽得冉嶸這番解釋,蘇夜洵心下疑惑越發深重。他定定地看著冉嶸,沉著臉色道:「沒錯,這確實是七弟的字。」
冉嶸一驚,道:「怎會?難道涵王沒死?」
蘇夜洵不搖頭也不點頭,這事情來得太過蹊蹺太過突然,讓他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若說蘇夜涵沒死,可他和蘇夜澤、蘇瀠汐以及衣凰都是親眼看著他入棺。可若說他已死,那這圖紙又該如何解釋?蘇夜涵的謹慎小心無人能及,這世間斷不會有人能模仿得了他的字……
莫不是,這次突厥盜走屍首,其間竟是出了什麼別的事?
冉嶸又道:「既然洵王能確定這是涵王所作圖紙,那也就是說涵王並沒有死,說不定是郡主追回了涵王又將他救活了。只是至今郡主和涵王仍未歸來,想來定是遇上了麻煩……」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抬頭看向蘇夜洵,蘇夜洵心下明瞭,垂首想了想道:「傳令下去,今日全軍好生休息,吃好喝好,明日一早,強攻雍州城!」
「末將領命!」聽得要攻城,冉嶸不由一陣興奮,快步出了營帳。
這段日子,因著涵王葬身黑雲陣中,銀甲軍早已是對突厥軍仇恨不已,前些天他們又盜走了涵王屍首,更是讓所有人恨之入骨,早有痛殺他們、為涵王報仇的心思,今日好不容易等來了出戰的命令,全軍不由興奮不已。
如今冉嶸、夏長空與蘇夜洵兩軍已於雍州城外南方三十里處匯合,四十萬大軍虎視眈眈盯著雍州城,讓城內突厥軍不得不提高警惕,時刻防備著。
第二日一早寅時,雍州城守將突然感覺腳下一陣震動,不知何時銀甲軍已經開至城門外,距城門不到五里路。這一震動讓城門上下所以守城兵都狠狠一驚,打了個激靈,頓然驚醒。
「好你個蘇夜洵,沉默了這幾日,竟在這個時候突然攻城!」聽得傳報,琅峫不由狠狠地咬咬牙,而後一揮手道:「傳令,迎戰,本將親自督戰!」
戰鼓聲、號角聲、廝殺聲……蘇夜洵靜靜地坐在馬背上,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的戰場,時而他接過瞭望筒看向城門上坐鎮指揮的琅峫,心底對這個異族男子有一股沒由來的敬佩。
他承認,琅峫確實是個人才,不僅僅是戰場上的英雄,握政手腕也是很有能耐。他此一行離開突厥出兵中原,至今已數月,卻未曾聽到突厥傳出任何對他不利的消息,相反,倒是聽說突厥有一位十分精明能幹的女子,已經替他一手打理了政事。
上一回在登州城外,蘇夜洵不慎遭了琅峫的伏擊,勉強吃力方才逃過一劫,而今日他準備充分,更是有冉嶸以及何子、祈卯一行十來人助陣,對上琅峫的軍陣,依舊沒有佔得很大便宜,雙方損傷近乎相同。
冉嶸目光凜凜,充滿殺氣,上前道:「王爺,請讓末將前去會他一會。」蘇夜洵稍作思索,而後點點頭,他也有意速戰速決,再拖下去只怕對銀甲軍不利。
冉嶸用力一夾馬腹,子墨便嘶鳴一聲,直直衝了出去,行至何子和祈卯之間,三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只聽得冉嶸一聲喝道:「佈陣!」
一行十來人立刻各領一隊人馬分陣列隊,每人身旁個隨了一人,手中小旗不斷搖晃,身後眾人見狀,紛紛按著訊號列成軍陣,雍州城門上的琅峫見狀,不由微微一愣,繼而嘴角挑出一抹冷笑,道:「區區鶴翼與車懸,就想破了我雍州城?」他冷冷瞥了身旁的副將一眼,那副將即刻會意。
鼓點聲突變,突厥軍陣勢也隨之而變,原方纔還慌亂一片的突厥軍頓時迅速結陣,順勢列成無數撒星陣,直朝著鶴翼的左右兩翼衝去,大有將其兩翼折斷之意。
冉嶸看得心下暗驚,這琅峫狡猾非常,他對蘇夜涵的行軍佈陣手段早有防備,這一年多來苦練軍陣,加之他本身就是個用兵將才,如今兩軍相對,他竟是絲毫不吃虧!非但如此,如此幾番下來,銀甲軍已有偏於劣勢之險。
就在銀甲軍步步後退,眾人心中焦急不已之時,突然只聽得後方鼓點有變,旁人不覺有異樣,可是冉嶸、何子一行人聞之全都頓然色變,大吃一驚,繼而眼中露出喜悅之色。銀甲軍眾將士更是全都狠狠愣了愣,這熟悉的鼓聲,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聽到……
回身望去,雖看不清那裡的人,可是那在空中舞動的旗子他們卻看得清楚,隨後只聽得何子一行十一人齊聲喝道:「結陣——」
頓時,戰場上所有銀甲軍悉數棄了之前的軍陣,眨眼間結成十一個小陣,交錯分列在各個方位,只瞬間竟是將場中的突厥軍團團圍住。
蘇夜澤策馬匆匆趕至蘇夜洵身邊,欣喜不已地對早已眉峰緊蹙的蘇夜洵道:「四哥……七……七哥……」
蘇夜洵狠狠一愣,道:「說清楚點,怎麼回事?」
蘇夜澤緩了緩氣息,方才道:「七哥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得鼓點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場上十一陣中的將士也是越發興奮,坐馬不停地用蹄子踏地,顯然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
銀甲軍後方搭起的高台上,一抹玄色身影赫然立在那裡,威風凜凜,氣勢十足,他身旁一名男子收緊氣,突然對著場中大聲喝道:「涵王已歸,殺——」
「涵王已歸……」
「殺……」
場上眾將士皆受到這氣勢的鼓舞,積蓄已久的忿恨瞬間爆發出來,頓然喝馬衝入陣中,眨眼間,突厥軍死傷一片。
琅峫站在城門上,又驚又惱地看著戰場上的情形,已然說不出話來:「這是……」
「將軍!」他身旁的副將急急趕來:「這是什麼陣法?」
琅峫不語,沉沉地看了片刻,眼中的驚訝之色卻是始終未曾退去過……
……
天朝邊疆宴城。
這裡雖同樣地處北方邊疆,卻並沒有雍州及東昌那幾城的危急之況,城內依舊是一片祥和安樂的情景。
總兵府後院內,此時正是百花盛開之際,只見園內五顏六色,奼紫嫣紅。
「呵!」輕輕一聲冷笑,一名神情冷峻的中年男子揮手屏退下人,沉聲道:「真是沒想到突厥這一次又算漏了一招,想這阿史那琅峫已經不是第一次著了咱們這位涵王的道兒了。」
「嗯,如此聽來,這位涵王殿下倒真是頗有幾分能耐,竟能三番五次擊退琅峫。」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瞧他一副文雅書生相,眼中的精光卻絲毫不弱:「想當初大人便是因為不敵這阿史那琅峫的五行軍陣,才會被皇上貶謫至此,由一名邊關守將成為一城總兵,不知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
那個中年男子卻正是前年敗在琅峫的五行軍陣下的邊關守將凌陽昊,這會兒聽得年輕男子所言,他不由冷冷一笑,道:「宴城地處要塞,突厥若要快速退兵,這裡是最近一條道。換言之,如今我們守著的是一塊肥地,可是這肥地也有些燙手,處理得好了,本官權財兩得,處理得不好,本官這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自那次他被貶到此,至今心中怨氣難消,他痛恨琅峫的狡詐,更恨睿晟帝的冷酷絕情,他領著難麼多兄弟拚死守衛邊疆,卻只因為一次失誤,就斷然撤了他的邊關守將之職,而讓他做一個小小的宴城總兵,終日無甚重任。
「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要坐山觀虎鬥了?」年輕男子顯然已經看出他的心思,眼中不由劃過一道冷冽寒光。
凌陽昊但笑不語,對著手中的鳥籠吹了吹口哨,逗得那鳥兒嘰嘰喳喳叫著。
就在二人沉默之時,突然只見一名下人匆匆跑來,在年輕男子耳邊耳語了幾句,男子臉色頓然一變,揮手遣退下人,而後走到凌陽昊身邊小聲道:「大人,涵王到了。」
「誰?」凌陽昊不由吃了一驚:「他不是剛剛回到離城,破了琅峫的軍陣嗎?」
年輕男子也是面露異色,二人對視一眼,眼下顧不得那麼多,先見過這位涵王殿下再說。
二人剛一到達前廳,便見一名白衣男子正背對二人而立,聽得身後的腳步聲,他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豁然回身道:「凌大人,好久不見。」
「你……」一見其人,凌陽昊不由愣了一愣。前年在北疆他雖得以遠遠見過蘇夜涵,只是未曾走進了看得清楚,所以他也說不清眼前這人是不是真正的涵王,不過他唯一能肯定的是眼前這人身上的那股氣勢,清傲冷冽,漠然幽雅,當今朝中便也只有涵王有此氣勢。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隨行而來的男子從懷裡掏出一枚令牌交到凌陽昊手中,道:「大人若是還有疑慮,弗如讓王爺取出皇上御賜令牌一見可好?」
「不不……」凌陽昊連忙擺手,將涵王府的令牌交回那人手中,而後欠身行禮道:「下官參見涵王殿下。」
聞此一言,眾人也紛紛行禮。
「本王此來實是有要事拜託大人,大人就不必與本王拘禮。」蘇夜涵神情清淡,如狐狼一般的眸子在凌陽昊與那年輕男子身上來回打量。
凌陽昊頓然一笑,道:「下官能力微薄,不知能幫得上王爺什麼,不過既然王爺不辭辛苦趕來,下官就該一盡地主之誼才是。」他說著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輕男子,吩咐道:「你先行領王爺到廂房休息,本官這就去命人準備酒菜,為王爺接風。」
蘇夜涵倒也不拒絕,看了身旁隨從與那年輕男子一眼,道:「走吧。」
一路上年輕男子都沉默不言,靜靜地在前面帶路,饒是如此,蘇夜涵依舊早已看出他的不同之處,越是沉默的人越是得小心謹慎。
「不知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王爺言重了,小的只是這總兵府中的一個下人,何來尊姓?」話雖如此說,他的眼中卻沒有絲毫的卑亢之色:「小人姓言名午。」
「言午……」蘇夜涵輕輕念叨了即便,嘴角微微勾笑,似是自言自語道:「言午,莫不是找了這麼久,差的這最後一人竟是在此處……」
驀地,他神色一緊,目光緊緊落在言午的左邊衣袖上的一抹針繡的雲上,定定地看了片刻,頓然就挑起嘴角笑開。「真沒想到,天朝第一謀士世家竟真的留了後人。」
聞言,言午腳步頓然停下,回身警惕地瞪著蘇夜涵,眼中有凜凜殺氣一閃而過,蘇夜涵卻並不在意,目光依舊不離他的袖子:「言午言午,便是個許字,本王沒有猜錯吧。都說當年的第一謀士世家許家因著那一場災難早已絕了後,卻是不想天祐我朝,竟還留了後人。」他說著頓了頓,迎上言午並不友善的眼眸,依舊輕輕笑著:「許家世代傳襲的一個習慣,便是在男丁左邊衣袖上繡上類似於『許』字雲紋,女子則繡在右邊,本王沒有說錯吧。」
言午沉默片刻,而後突然朗聲笑開,微微點頭道:「沒想到這世間還有人直到我許家的事情,只是……」他說著微微抬頭瞥了蘇夜涵一眼,眼中有狡黠微光一閃而過,而後上前靠近他道:「只是郡主這般前來相見,卻是不知是涵王殿下之意,還是郡主自己的主意?」
這一下輪到「蘇夜涵」——即衣凰微微愣了愣,繼而挑眉笑開。她沒想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子,看似文弱,竟是一眼就已經將她的身份看穿,當真是一雙好毒的眼睛。
「郡主大可不必驚訝。」言午淡淡道:「蘇氏一族都有這夜狼一般的墨綠深眸,而郡主沒有,而放眼整個朝中,同時手握皇上御賜令牌與涵王府令牌之人本就寥寥無幾,更勿論是要假扮成涵王殿下只身前來會凌大人。小人思來想去,敢這麼做的,應該就只有前段時間與涵王一併失蹤、與涵王感情深厚的清塵郡主了。」
「哈哈……」聞言,衣凰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真不愧是第一謀士世家的後人……嘖嘖,讓你守在這麼一座邊疆小城裡著實太可惜了。」
言午微微斂目,道:「郡主此言是……」
衣凰挑眉,眸底澄澈清冽,但笑不語,言午的心裡卻驟然翻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