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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二百八十二】當年之境漸浮面 文 / 凌塵

    紫宸殿,寢殿內外早已人滿為患,雖然此時天氣尚冷,晚上還有風,卻絲毫不能撼動他們守在殿外的身影。

    見到衣凰匆匆而來的身影,儘管在場有不少人對她心有芥蒂,然而此時眼中卻只有焦急與欣喜。衣凰顧不得他們,直直入內。

    一見衣凰,宗正頓然一喜,忙輕聲對著低垂的簾帳道:「皇上,郡主來了。」

    「嗯……」帳後傳來低沉的聲音,宗正上前撩起簾子,睿晟帝已經勉強撐著坐起身來,宗正正欲上前扶他,卻被他揮手攔住。

    未及衣凰開口,他便搶先道:「朕聽聞你此行北疆身中劇毒,是以一直留在冰凰山莊,竟是連除夕之夜都未曾進宮來。」

    衣凰微微垂首道:「有勞皇上掛心,這毒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熬得住便可。」

    睿晟帝不由抬首看了她一眼,而後淡淡瞥向宗正,宗正即刻會意,躬身緩緩退出。

    「衣凰,你坐下。」他說著低頭揉了揉太陽穴,衣凰沒有落座,而是上前向他伸出手,見狀,睿晟帝先是愣了一愣,而後淡笑道:「其實……你無須再給朕號脈,朕這情況你早已瞭如指掌,不是麼……」

    衣凰面無表情,一邊號脈一邊淡然道:「可是既然諸位娘娘請了衣凰來,衣凰自是要做到本分。」

    睿晟帝眸色微微一沉:「只是為了這個?」

    從他們回京至今,他並未見過衣凰幾次,可每次見到她,她的神情都頗有些怪異。若是以前他還是理解,畢竟是他阻攔了她與蘇夜涵在一起。可是那時從北疆傳回消息,道是清塵郡主為了救涵王,先後兩次孤身前往突厥軍營,身陷危境,那時他終於明白過來,他終究是攔不住他們、更阻擋不了他們的,既是如此,他便乾脆給二人賜婚。而今,他又有什麼能讓衣凰對他這般疏離的?

    衣凰手上的動作稍稍一緩,沉吟片刻,而後抬頭正色看向睿晟帝,問道:「我只問皇上一個問題,希望皇上能如實回答。」

    見她神情嚴肅,睿晟帝點點頭道:「你說。」

    「當年,皇上可曾下過讓娘親遠離京都、永遠不得回來的命令?」

    睿晟帝臉色頓然一沉,輕輕搖頭道:「朕恨不得她永遠留在這裡,只可惜……」頓了頓,他突然抬頭,皺眉道:「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看他神色不似說謊,衣凰不禁鳳眉微擰,道:「這麼說,十三年前秘密派人威脅娘親、逼著娘娘離開右相府,而後又派人追殺娘親之人,不是你?」

    「你說什麼?」睿晟帝狠狠一驚,將身子向前探去,他這一激動不免又是好一番吃力的喘息,他卻顧不上自己的不適,問道:「你說……你是說瑤兒是十三年前才……咳咳……」

    衣凰上前一步扶住他,細眉皺得更緊,冷聲道:「不是你,也必是你身邊親信之人,否則他怎麼會有你的御令?」

    「御令……」睿晟帝垂首,沉吟不語,思索了片刻,臉色卻隨之越來越冷,良久,他終於長長一歎。

    他本想問衣凰有關夙瑤十三年前被人追殺之事,然話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嚥回。罷了,問那麼多作甚?他很快就可以去見到夙瑤,到時候也可當面向她問個明白。

    「衣凰……」他的聲音極度虛弱低沉,勉強靠著後倚坐著:「你回吧,朕雖然命不久矣,但在這條老命丟掉之前,該做的事情朕都會做到……朕不想到最後還把你牽扯進來,所以你速速回去,只管等著涵兒迎你過門……」

    他的嗓音中有衣凰以前從未聽到過的蒼老,隱隱還帶著一絲決心,只是他不想說衣凰便不問。她相信當年傷害娘親的人不是他,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她已然可以猜得**不離十。

    「衣凰……」

    剛走出兩步,突然聽到他微弱的喊聲,衣凰頓下腳步,卻終究沒有轉過身去,只聽他道:「也許……也許你的選擇當真是最明智也最合適的,而今他既已有此意,為保吾兒安穩,也為保王朝永固,對於繼位人選,朕……朕心裡自有一番思量……」

    衣凰心底微微一凜,思索片刻,而後不由無奈失聲一笑,道:「有件事想來皇上可能尚且不知。」

    「何事?」

    「玄座座主玄凜的身份。」衣凰說著回身看了他一眼,見他神情略帶疑惑,她頓了頓,方才道:「聖卷有言,而今五百年大紀輪迴之時,所有座主和衣主都會與皇室有所牽連,之前我一直在猜錯玄凜的身份,卻是直到不久前方才得知……」她話音稍稍一停,略一沉吟,道:「玄凜不是別人,正是您的兒子,涵王。」

    聞言,睿晟帝驚愕萬分,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看著衣凰良久,而後輕呵一聲:「如此說來,他就更加是不二人選。」

    衣凰不語,她該說的該做的都已經說了做了,而後深深吸氣,抬腳走出。

    「皇上情況如何?」見得衣凰出來,毓皇后與華貴妃最先迎上來。

    衣凰淡淡瞥了兩人一眼,垂首讓開身:「皇上傳皇后娘娘入內一敘。」

    毓皇后先是愣了愣,而後回身看了眾人一眼,快步入內。

    忽略了眾人各色各樣的目光,衣凰緩緩走到殿外,頓時感覺周圍的空氣新鮮起來,心頭的壓抑之感也去大半,然而她心卻越來越沉。

    一個人怔怔站了許久,身後細微的哭泣之聲此起彼伏,都是很快便消失,不用說,她也知道定是有人在阻止她們落淚。

    突然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衣凰身形不穩,踉蹌一步險些摔倒,一道身影快步掠至她身旁,伸手將她扶住,繼而帶著疼惜道:「早知自己身體不適,方才就不該隨十三弟一起來。」

    衣凰卻只是淡淡一笑搖搖頭道:「皇上這般情況,我怎能不來?」

    蘇夜涵自是知曉她的脾氣,方纔那一言只是心疼她而已。見他明瞭一笑,眼中卻有對睿晟帝深深的擔憂,衣凰不由伸手輕輕拂過他的臉龐,喃喃自語道:「我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是好是壞?」

    蘇夜涵不明,以不解的眼神看著她,衣凰便淡淡道:「你的身份,我已經告訴他了。」

    蘇夜涵頓然一擰眉,思索片刻又朝衣凰淡淡一笑:「其實早在去年除夕之夜,父皇已經告知我有關鳳衣宮的事情。他本是擔憂他賓天之後,會有人對我不利,而現在……」說到此處,他的眸色漸冷,回身看向寢殿裡外眾人:「也許,他只是提前一步告訴了我。」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從後面走出來的毓皇后,她臉色煞白,神情略有些恍惚,微微垂首沒有看眾人,開口說了些什麼,便見華貴妃、德妃以及靳妃一起入內。

    似是感覺到這怪異的目光,毓皇后不由抬首向外面看來,正好迎上二人的目光,那一瞬間衣凰隱約感覺到她神情微微一怔,有一絲慌神,只是很快便又被掩蓋去,恢復她一貫的冷傲與凌厲,側過身去不看二人,低聲與蘇夜洵耳語了幾句。

    「呵!」忍不住輕笑一聲,衣凰推開蘇夜涵的手道:「你先進去吧,看這情形,皇上一會兒肯定會讓你們進去。有些事情他該要好生交代一番了。」

    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蘇夜涵微微點頭:「等我。」而後大步入內。

    衣凰隨意瞥了一眼殿內,抬腳緩緩朝著不遠處的花園走去,那裡有水池假山,每到春日池內的魚兒便會暢遊騰躍,衣凰曾經還見過逸軒在這裡釣魚……

    「郡主。」黑暗中,自假山後面傳來女子細微的聲音。衣凰停下腳步,淡淡道:「說吧。」

    一道嬌小的身影緩緩走出,玄蓉四下裡瞥了一眼,自衣袖中取出一隻巴掌大小的小木盒交到衣凰手中:「毓皇后口風很緊,想要問出關於樓妃娘娘及賢妃娘娘之事,實在太難,屬下也不敢問得太緊,這一年多來只無意中順帶提起過兩次,她卻隻字不願多言,直到前不久才領著屬下一道去看了這個盒子。」

    衣凰接過來打開看了看,只見裡面是幾張折疊整齊的薄紙,像是來往書信。玄蓉又道:「每隔一段時間,只要毓皇后心情不好,就會去看這個盒子,而且據屬下觀察,幾乎每次都是在見過衣主或者是聽到與一准有關的消息之後,屬下便覺此物極有可能與衣主有關。」

    「萬一被她發現,你的身份也就要暴露了。」衣凰說著小心捏起裡面的書信展開看了看,玄蓉道:「衣主放心,屬下已經事先做好一個一模一樣的盒子,並模仿裡面的筆跡重新抄寫了一份,屬下早已料到她生性多疑,恐會懷疑,便將真假盒子交換了好幾次,她最近去看的盒子有真有假,便是她自己都快要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假。」

    聞言,衣凰忍不住挑起嘴角讚許一笑,重新打開一份信函邊看邊道:「玄凜教出來的弟子果真與眾不同……」

    驀地,她話音一頓,瞪著眼睛將手中的那封信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最終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裡面的內容玄蓉早已看過,一見衣凰這神色她心下已瞭然,微微怒道:「這個女人心腸實在狠絕歹毒,這一次衣主與涵王殿下一定要想辦法扳倒她,為枉死亡靈報仇。」

    衣凰不言,只是回眸看向寢殿的方向,眸中怒意與殺氣並存,緊緊握拳,將手中的信函捏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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