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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三百六十二】 文 / 凌塵

    聞言,蘇夜涵俊眉頓然皺起,定定地看著她,方纔的那一絲清淺笑意已然消失,眸色幽深冷冽,冷淡疏離,卻久久不出聲。

    他不出聲,玄音便一直跪著動也不動,她在等,也在賭,即便她比誰都清楚、都瞭解蘇夜涵,可是她還是要賭一把,明知是輸也要賭,而她唯一的籌碼便是這十幾年來的相知相伴相依。

    良久,他終於緩緩起身,卻抬腳朝著門外走去。「你與睦蓮公主不同,不必如此犧牲自己。」

    「玄凜!」玄音驀然抬頭,看著蘇夜涵的背影,只覺那道背影是前所未有的陌生,「這不是犧牲,你都知道的對不對?這些年我待在你身邊,不聲不響,什麼也不說,可是聰明如你,不可能什麼看不出來。」

    蘇夜涵蹲下腳步,回身睨了她一眼,緩緩走來將她從地上扶起,「你既是如此瞭解我,那現在就不該說這些……」

    「可是我必須要說。」玄音哽了一下,雙手緊緊抓住蘇夜涵的衣袖,「我明白你的難處,我知道你登基不到一年,六詔之亂,天朝出兵在前,現在大宣有難,你若是再度貿然出兵,必會有人藉機怨你興戰頻繁,不安朝政。可是……可是,若是我以大宣國公主的身份嫁入宮中,兩國聯姻,一切就都好說,也可免去了那些人的風言風語……」

    「玄音……」

    「再者,想來你也明白,這後宮之中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人,現在你登基時間不長,待時間久了必會有人提及後宮儲秀之事,屆時若是後宮中只留皇后娘娘一人,旁人定會埋怨皇后娘娘心胸狹隘,善妒成性,你當真認為這些對衣主來說,無所謂麼?」

    眸色一沉,蘇夜涵驟然縮回手,再一脫手將她推到床上坐下,「你的傷很重,需要好生靜養,這段時日就住在這裡休養著。」

    言罷,他不再多看玄音一眼,大步出了房間,只餘玄音一人呆呆地坐在床邊,強忍多時的眼淚終於波湧而出。她抬手撫上受傷的肩,卻覺心裡的傷痛遠勝於身上的傷痛。

    一名十六七歲的姑娘一邊看著蘇夜涵離去的背影,一邊小心翼翼走進屋內,她雖然已經換下了破爛沾血的衣衫,穿著天朝服飾,眉宇鼻樑間卻不難看出一絲異域風情。

    「公主……」上前輕輕喊了一聲,見玄音正傷心落淚,她不由得也跟著傷心起來,「公主,您又何必這般為難自己?明知道這個男人心裡根本沒有你,你卻還要非留下不可?」

    玄音伸手撫過小姑娘的臉,笑容淒淒,「小意,你也知道是我公主,是大宣唯一的公主,若我不嫁入天朝,又有什麼理由讓他為我大宣出兵?」

    見她落淚,小意也忍不住帶著哭腔道:「公主,可那你也犯不著這般為難自己啊……公主您以前不是一直對小意說,說這個男人是多溫純儒雅、心地善良、堪比天人嗎?可是為何……為何今天小意見到他,只覺得他很冷酷?公主與他相交多年,他卻能這般狠心對待公主,他哪裡善良了?」

    玄音只是連連搖頭,歎然道:「有些事情你還不明白,不是他狠心冷酷,他只是不想讓我受到傷害……可是……可是即便明知是傷害,即便明知萬劫不復,我也一定要留下……」

    小意瞪大眼睛問道:「為什麼?」

    「因為,一來我要救大宣國,我不能讓大宣國毀在我和哥哥手裡,二來,我要替他除去那些風言風語,那些埋怨新皇和皇后娘娘的言辭……後宮之中不可以只留中宮一人,只要多了個人,朝臣的微詞之言便不好呈上……三來……」她將「三來」重複了幾遍,卻是始終沒能說下去。

    「罷了,三來如何本就不重要。」

    不重要,所以這麼年她隻字不提,只是因為這是她的個人私心。

    為了旁人,為了他,為了她的大宣和她的哥哥,她什麼都可以做,哪怕是違背良心,可若只是為了她自己,她卻不想再去爭取。

    「呵呵……」她笑得苦澀,笑聲之中帶著哽咽,「十餘年紅顏余夢,而君不為我傾……」

    那個人的心裡沒有她,點滴絲毫都沒有,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回到清寧宮,四院宮燈仍明亮亮,思凰閣內衣凰卻已經睡下。

    殿內清香繚繞,安人心神。小心走進寢殿,藉著燭光看著那個正伏臥在榻上之人,清麗容顏依舊,眉眼冰冽,只是任她怎麼努力掩飾,也只能掩去她的情緒,卻獨獨掩不了她的疲憊與煩愁,那不自然蹙起的眉讓蘇夜涵見了忍不住心下一疼。

    緩緩走上前,剛剛坐在榻上,身側之人便輕輕嚶了一聲,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又沉沉閉上了眼睛。

    「回來了。」

    「吵醒你了?」目光寵溺,嗓音輕柔,衣凰一聽就不由得晚起嘴角一笑,搖搖頭道:「睡得不沉,就是感覺這個時候你該回來了。」

    蘇夜涵不由淺笑,順手捏捏她的鼻子,「你還會算了。」

    「你才知道啊。」衣凰鳳眉一挑斜視著他,「你的夫人可是個大神婆,神婆啊。」

    「撲哧……」被她誇張的神情一逗,蘇夜涵忍不住笑出聲來,「朕乃天子之軀,邪毒不侵,你膽敢在朕面前裝神弄鬼,就不怕朕收了你?」

    衣凰聞言連連撇嘴,兩隻手臂緊緊纏著蘇夜涵的胳膊,像個無賴一樣,嘟囔道:「才不怕你,怕只怕你一口吞不下,噎著自己。」

    自知自己與她鬥嘴從未贏過,蘇夜涵便只能輕歎一聲作罷,他彎下腰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感受著彼此的呼吸,這般近在咫尺的觸感余暖息讓他一陣恍神。

    「衣凰,她是玄音。」

    衣凰手上的力道鬆了一下,而後輕笑,「我知道。」頓了頓又問:「大宣情況究竟如何?」

    蘇夜涵道:「一個多月前,大宣王接到一封匿名信件,信中讓大宣王讓出國土北部四城,若是不讓,他們就要揮軍直入大宣,燒城殺人。」

    聞言,衣凰雋眉狠狠皺起,終於緩緩睜開眼睛,「大宣國雖沒有那麼強盛,但也不至於弱到被一封匿名信函恐嚇,就變得這般膽小。」

    蘇夜涵點頭,繼續道:「沒錯,起初大宣王也是嗤之以鼻,只道是有人無聊惡作劇,一笑置之,並未在意。卻不想,這匿名人似是知曉他的一切,第二封匿名信中直接將大宣舉國上下所有的兵力及其分佈情況羅列得一清二楚,信函到達三日後,大宣王的貼身禁衛莫名慘死於王殿門外,隨後便是各地各種奇異事件,匿名人無孔不入,使得大宣王和全體大宣臣民驚恐萬分。他們在最後一封信中威脅大宣王,讓他盡快拿主意,於三個月內交出四城,否則,格殺勿論。」

    饒是衣凰見慣各類奇聞異事,聽聞此言也忍不住一驚,下意識地嘀咕道:「這個人竟然能將一國所有的軍陣分佈瞭解得如此清楚,如此說來,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大神婆。」

    蘇夜涵輕哼一聲,有些無奈地笑著搖頭,溫熱的氣息噴在衣凰臉上,一陣癢,蘇夜涵語氣頑劣道:「都已經過了子時,不知我們的神婆大人打算何時休息?」

    「子時過了……」衣凰又是輕輕呢喃一聲,鎖眉思索道:「今為癸酉年,配劍鋒金,肖龍。」

    「如何?」

    衣凰目露精光,狡黠一笑,「若是能生個龍子,你會不會很開心?」

    蘇夜涵再度抿唇一笑,今夜玄音突來,然卻未能影響到他的心情,他心裡很清楚這是衣凰的心思,她明知他會煩擾,所以她做一些讓他開心的事情。

    「那你說,是你生還是我生?」

    「噗——」衣凰也不禁撲哧笑出聲,使勁捏了一把蘇夜涵的手臂,「你若是能生那自然是最好,非得讓你生十個八個不可。」

    「可惜,現在決定權在我手中。」眼底倏忽掠過一抹冷魅氣息,不給衣凰回神細想的機會,他突然將全身的重量全都壓在衣凰身上,鼻尖想錯而過,繼而印上她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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