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 窘境煎熬 文 / 李飄紅樓
轉眼間入學半個月,檳榔的緊張感非但沒有隨著時間消失,反而越來越惶惶不安,強大的課業壓力已經讓她喘不過氣來。初次測驗令她頭疼腳疼渾身疼,成績慘到居然沒有及格。雖然不少人都沒及格,可他們不在乎,但她在乎。她覺得很丟臉。
餐廳的招聘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伴隨而來的是員工培訓。雖然陶然他們盡可能地幫她分擔工作,但有些事她還是要親自盯著。孟轍已不止一次勸她打消上學這個愚蠢的念頭,可她不願意。她想上大學其實不光是為了要更好地管理餐廳,她想的也是,她現在基本上獨自生活不成問題,那麼她就要考慮拿到一個本科學位,這樣無論離開哪個男人,她都可以有一份平坦的前途。
只是工作與學習的雙重壓力排山倒海地向她湧來,已經讓她快招架不住了。她既想好好讀書又想好好賺錢。每天只能睡三個小時,因為課程太緊,她不會的東西太多。這令她沮喪不安,這是很難克服的心理。她找不出解決的辦法,只好在題海裡淹沒她的不安。她總是安慰自己,第一年是最困難的,只要把最困難的時候熬過去就好了。她就這樣不停地安慰自己,儘管有時不會的問題讓她很難過。而白天,除了上課,她還要整頓餐廳、參與開髮菜單和培訓員工。她就像一隻陀螺,不分晝夜地旋轉,旋轉到幾乎要將「雙腳」磨平了。
颻颻警告說這樣下去她會垮掉,她當然也不想,可是沒辦法,無論如何她都要把對她有益的一切繼續下去。她盡力維持自己的身體,不敢再吃肉怕的是身體超負荷承受不住難消化的食物,因此每天只能以素食打發。即使再困也不敢喝咖啡喝茶。到最後她就不困了,因為已經習慣了。她也盡量每週去健身房跑兩次,太累時就去做做spa。
康進終於想回家了,因為有點擔心她應付不來。
凌晨三點,她睏倦地趴在書桌上打盹,桌上堆滿文件和教科書,讓他忽然覺得她可憐起來。他從沒見過如此拚命的女孩,也或許是沒見過長相柔弱的「拚命三娘」。他似乎又看到了她曾經令他著迷的堅強與冷硬,她的狠勁在此刻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努力向上的精神近乎瘋狂,這時的她很吸引人,也很容易讓男人癡狂。而她在竭盡全力後的睡顏,那嬌小的人身上的柔弱更能令男人心動。
他將她抱起來,想讓她回床上去睡。在腳離地的時候,她像一團毛球貓一樣瑟縮在他懷裡找尋溫暖,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這時她的嘴唇動了動,忽然嘰哩哇啦說出一串英語。
康進怔愣之下忍俊不禁,知道她在說夢話背英語課文,不禁笑出聲來。看來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用英文演講了。
結果檳榔被他笑醒,迷迷糊糊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顯然還沒清醒,混沌地問:
「你怎麼回來的?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都三點了,快睡吧。」他低聲說。
「睡什麼呀?我的英語作業還沒寫完呢!」檳榔努力揉著眼睛想讓自己清醒。
「你太累了,還是睡吧。」
「不行,明天要交的。」她咕噥,卻不想爬起來。
「那你先睡一會兒,我幫你調好鬧鐘。」
「好,那你幫我調到四點半。」檳榔想了想,實在不願動,就閉上眼睛應聲,還沒說完就打個哈欠睡著了。
康進起身走到桌前,拿起寫了一半的英語試題看,順著她沒答完的地方看去,靠在桌邊,不知不覺地拿起筆將答案寫上去。
他並沒叫她起床,等檳榔第二天睡醒時天已大亮,她尖叫著跳起來去補作業,卻發現作業已經寫完了。
康進居然幫她寫作業,這種情況以後再也不能發生了。她哈欠連天地想。
她沒太意識到自從和康進打冷戰後昨晚是第一次緩和氣氛,因為她的腦子已經木了。
現在根本就是苦行僧的生活,通宵達旦卻不是在玩樂,完全是另一種沒有盡頭的水深火熱。
康爵已經幾天沒和檳榔聯繫了,自從上次吵架後,一是因為忙,二是因為他在讓她自我冷靜。
今天他終於想起她來,於是下午忙完一個段落後,他去商場,想給她買件禮物哄她開心。
站在女裝部裡挑來挑去,最後選出一白一紅兩條裙子,正在比對之際,聶賞冬忽然出現在他身邊,笑道:
「表現這麼好,給女朋友買禮物?」
「sasha,」康爵倍感驚訝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當然是來買衣服。」她笑答,看他手上的衣服,「給蘇小姐的?白色更漂亮。」
「我也這麼覺得。」他笑道,叫導購把衣服包起來。
她看他買完衣服,笑著提議:
「這麼巧遇到,一起喝下午茶怎麼樣?我請客。」
「你不是來買衣服的嗎?」
「我只是閒著無聊,來隨便逛逛。」她粲然一笑,「走吧,前面有家咖啡廳,我們去坐坐。」
他不好拒絕,兩人去了街角的咖啡店。
坐在靠窗邊,點兩杯紅茶。聶賞冬啜一口濃郁的茶飲,笑問:
「最近很忙嗎?」
「還好。」他淡應。
「我給你打過電話,可你沒接。」
「哦。」他沉默了一下,開口說,「sasha,我們之間還是別聯絡得太頻繁為好,我們之前的關係很容易會讓人誤會。」
「誤會?誰誤會?」聶賞冬的聲音不自覺地尖起來表達怒意,不過她意識到了,旋即平和地笑問,「蘇小姐誤會了?」
「sasha,我們已經分手了,三年前就分手了。」他鄭重重申。
「我明白,我當然知道,可我以為我們分手了還能做朋友。我們從上高中就認識,即使不是戀人,難道做個朋友也不可以嗎?你不會以為我是為了你才回來的吧?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和你表示友好是因為我認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我不想輕易放棄我們很多年的交情,但不是因為我們曾經是戀人。」
「你有男朋友了?」他感到一絲尷尬。
「是啊,我男朋友已經過來了,等我的房子裝修好,你們就能見面了。如果因為我,讓你和蘇小姐之間產生一些不愉快,我很抱歉。我希望你請她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她不會。其實我只是想說很多人都在誤會我們。」
「我明白。」她理解地笑道,「不過alvin,你真的變了很多,從前你根本不會在意女朋友的看法,現在你卻在擔心你的女朋友是不是會誤會你。」
他笑了笑。聶賞冬望著他,帶有一絲傷感地淺笑:
「看來她比我幸運得多。」
他注視著她。聶賞冬停了停,笑道:
「我忽然想吃冰淇淋了,我請你喝茶,你請我吃冰淇淋好不好?這兒的冰淇淋很好吃。」
「你想吃什麼就點,我都請客。」他順從地答應。
她就招手要一份冰淇淋,開心地吃了起來。
檳榔好不容易今天只有一節課,下課後就到商圈裡來閒逛放鬆。今天多雲,氣溫不熱,她拿著一盒冰淇淋邊吃邊瀏覽街上的櫥窗,不想就在路過一家咖啡廳時,她又看到了令她血液倒流的一幕——
康爵和聶賞冬坐在咖啡廳的臨窗一隅吃冰淇淋,有說有笑,儼然是一對情侶!
她大腦轟然,呆站在原地看著那兩人,剛剛吃進去的冰淇淋迅速往上返。她氣得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氣。
這時康爵剛好看向外面的風景,一眼看到外面呆若木雞的檳榔,也愣住了。其實他是很倒霉的,居然連續兩次在這種情形下被抓到。她盯了他兩秒,後退一步,轉身就走。
康爵這下也顧不得許多,趕緊追出去。檳榔一路快跑,他一路在後面追,追了好遠才一把拉回她,氣喘吁吁地說:
「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檳榔看著他,因為這話心都涼了,很想哭,「你問我幹什麼?你在幹什麼?」
「我來給你買衣服,正巧遇見她,就一起喝杯茶。」
「正巧?有那麼巧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我說謊?」他怒道。
「你是不是說謊你自己心裡清楚!」她將頭扭到一邊去。
「你這就無理取鬧了,我和她明明是遇見的,你這麼說就是在冤枉我!」他蹙眉。
「冤枉你?」檳榔瞪住他,怒火中燒讓她都快爆炸了,「好!就算我冤枉你!就算你們是遇到的!所以呢?所以你們就可以坐在那裡開開心心地喝茶閒聊?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過你不會再和她見面了!剛剛說過,你現在又和她湊在一起,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不要總吃飛醋好不好?sasha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和她已經認識十幾年了,就算我和她分手,難道只做朋友也不行嗎?難道我和誰交朋友你也要干涉嗎?」
「對!我是要干涉!」檳榔大聲嚷,「我是你女朋友,你和哪個女人在一起我當然要干涉,我才不管你們是不是普通朋友!你已經不是單身了,你沒有結交異性朋友的權利,這是你要對我履行的你對我一心一意的責任!只有在這上,我才知道你對我的責任負在哪裡!不是嘴上說愛我就行的,我要你在行動上表現出來,我要你在行動上讓我知道我是你的唯一、我對你而言是特殊的!更何況,就算你可以和女人做普通朋友,但對你另有圖謀的那種絕對不行!我可以不管你和別人,但你和聶賞冬就是不行,因為你們是有過去的!你說她有男朋友?你相信嗎?一個有男朋友的女人可以毫無顧忌地和你喝茶,可以毫無顧忌地在游泳池邊和你抱在一起,可以半夜三更給你發短信,她為什麼不去找她男朋友?難道她不怕自己男朋友會嫉妒嗎?難道她男朋友是擺設嗎?她說她有男朋友?」她冷笑一聲,「那不是她想把你搶回去的手段,就是她在朝三暮四,有了男朋友還想巴著你!」
「你這麼說話就過分了,你別總是胡思亂想好不好?」
「我胡思亂想?你認為我是胡思亂想嗎?還是你知道我說的是對的,只是你不肯承認?你覺得我是在胡說嗎?用你那聰明的腦袋好好地想一想,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檳榔咄咄逼人地說完,她覺得自己再呆下去就快窒息了,她的大腦已經不聽使喚了。攔一輛出租車,她怒氣沖沖地走了。
康爵沒攔住,也就任由她去了。他覺得很累很煩,敲敲腦袋,她連珠炮似的話還迴盪在他耳邊讓他覺得耳鳴。他歎了口氣,實在不明白兩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檳榔很生氣,並不是生氣康爵和別的女人單獨來往,而是生氣他明知道聶賞冬有目的卻還是往上湊的這種行為,這種行為無異於胳膊肘往外拐,而他拐得還理直氣壯,彷彿一切都是她的錯,而他和聶賞冬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只要她干涉他們,她便儼然成為了他們的敵人,這是最令她生氣的地方。他明明該站在她這邊,可現在他的陣地似乎已經有轉移的趨勢了。她覺得自己無能為力,很焦心。可是除了吵鬧,她似乎也別無他法了。
手機忽然響起,她心煩地拿出來,是康進的來電,這倒很稀奇。猶豫了一下,她接了。
「你在哪兒?」他問。
「外邊。」她生硬地回答。
「晚上一起吃飯吧。」
「我沒時間,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可以等到你有時間為止,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在忙。你什麼時候能結束?」
「恐怕到半夜也不會結束。」
「那七點,我到你的餐廳去接你。」他決定地說,掛斷電話。
檳榔心裡更煩,他請她吃飯的方式簡直像個強盜。
她才不想跟他去吃晚飯,她哪兒也不想去,只想老老實實地回去上班。她也有自己的事,她又不是成天沒事就趴著、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哈巴狗!
晚上七點,康進來餐廳找檳榔,剛進去,領位熱情地迎上來問:
「先生你好,請問有訂位嗎?」
「沒有。」他掃一眼晚高峰時餐廳繁榮的景象,不得不承認這裡看起來的確不錯,「我來找蘇檳榔。」
「蘇小姐?蘇小姐沒在,她已經調到分店去了。」
「分店?」康進很吃驚。
「嗯。我們公司計劃同時開三家分店,所以蘇小姐就調走了。」
「你們已經註冊公司了嗎?」
「是啊,我們這裡是『yescolour公司』旗下的西餐廳。」
康進聽了覺得好笑,問:「那分店在哪兒?」
「聽說蘇小姐平常都在『red&black』,不過我把三個地址都寫給你,」領位慇勤地將地址寫下來交給他,「肯定在其中一家。」
康進接過來看看,拿出小費給她。領班十分欣喜地接過來笑道:
「謝謝先生!」
康進就走出去,按照地址找過去。
檳榔正在餐廳的辦公室裡給陶然他們三個開會,康進推門進來讓她很驚訝,合上文件對眾人說:
「今天就到這兒吧,都回去想想,散會。」
陶然和佟鈴起身離開,可安轉身上樓去盯著樓上的裝修,他們都很好奇地看康進一眼。
只剩下檳榔獨自坐著,康進走過來,她問:
「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你那邊餐廳裡的人說的。你開了分店怎麼也沒告訴我?」
「你也沒問過。況且你的公司融資你也從沒告訴過我。」她背過身去將文件收起來。
「已經註冊公司了?」
「這個世上公司那麼多,註冊一家小公司很奇怪嗎?」她反問,「你來之前至少該給我打個電話。」
「我給你打過電話了,我說了要請你吃晚飯。」他看著她的後背說,「走吧,我在紫韻閣訂了包廂。」
「和我吃飯你不怕消化不良嗎?」檳榔合上自己的超薄筆記本電腦,望著他。
「你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康進很無奈。
「我不生氣,如果我總生氣,不是早就被氣死了。」
「走吧,我們談談。」
「好啊。」檳榔把筆記本放進電腦包裡,瞅他一眼,「是該好好談談了,早就該談了,順便再談談我們該什麼時候分手。」她沒好氣地說完,拎起包先出去。
康進抿抿嘴唇,跟著她出去。
一路無話。兩人去了金凱拉大酒店,來到紫韻閣,在包廂裡坐下來。點過菜,康進看看面罩寒霜的檳榔,拿出一隻盒子遞到她面前,打開,裡面是一套璀璨的鑽石首飾:
「這是從法國的珠寶展上買回來的,送給你。」
她漠然地望著他,接過來說:
「我們之間就快玩完了,你越是送我東西你的損失就會越大。」
「你為什麼總提分手?」
「不讓我提分手,你還想讓我提結婚嗎?」她火辣地問。
「檳榔,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他蹙眉。
「那你想讓我怎麼樣?」她反問。
「我知道你很生氣,而且到現在氣也沒消。可我想讓你知道,就算我有千千萬萬個女人,也沒有人能夠代替你。」
「你的意思是我還要為此表現出榮幸之至?」她勃然大怒,聲音也尖起來,「千千萬萬?你還想有千千萬萬個女人?**佳麗也不過三千個,那還包括洗衣服縫衣服的!你居然還想有千萬個!」
「不是!」她的怒火把他嚇一跳,「我只是打個比方。我是說,我是說無論是哪個女人,誰都無法取代你的位置。」
「位置?」檳榔冷笑一聲,「那麼請問我的位置在哪裡?我還有位置嗎?你的『不可取代』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可取代』的意思就是我是一副掛畫,永遠只掛在那個位置上,你還可以掛別的畫,可是我要永遠呆在那裡,無論是蒙塵還是怎麼樣,我都要永遠呆在那裡,讓你偶爾打掃一下,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康進,我不是個傻瓜對吧?我認識你這麼多年,我現在對你的花心已經毫無興趣。如果你做不到把我當成唯一的話,那就別再說什麼『我是特殊的』這種廢話來哄弄我!你也不用讓我消氣,我告訴你我不生氣,我就希望你把我當成過去式,最好永遠都不要再來理我。你離我遠遠的,和你那些成千上萬的女人呆著去吧,那就是你對我最大的恩賜,你那樣做我才會萬分感激!」她晃晃手裡的首飾,「法國的鑽石?拿去給其他女人吧!我是拜金沒錯,但我不是妓女!你想幹什麼我清楚,你想讓我在終於瞭解了你有多麼朝三暮四後,還能像從前一樣粘著你。但是很抱歉,我做不到!我現在已經受夠了,我是不會因為一套首飾就會讓一個上過千千萬萬女人床的男人再上我的床的!」她說完,抓起包轉身就走。
「你這是幹什麼?」他上前一把拉住她,「你怎麼突然又發這麼大的火?」
「難道你覺得我應該感到很高興並且對你誠惶誠恐嗎?」
「檳榔,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哈!」她特別反感這句話,瞪住他,問,「那麼請問我該怎麼樣?請問你想要我怎麼樣?」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你問我?我不知道!」檳榔憤憤地說,甩開他的手,出去了。
康進只好跟出去,讓侍者記賬就好。一路追著檳榔追到電梯前,還沒來得及說話,電梯門滑開,只見魏雲裳一襲七彩低胸連衣裙,與一名紅衣女子並排走出來,看到他立刻綻開一抹可以顛倒眾生的笑,裸露的酥胸足以讓一堆男人瞪到眼睛發炎。
「康先生,」她立刻含笑走到他面前,「這麼巧!」
「魏小姐。」康進淡笑,自然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她那掩藏在薄紗下的玉一般的**。
檳榔看康進一眼,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直接進電梯,關上門。
康進這一秒還來不及上去,尤其是在魏雲裳面前更不能追出去,因此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
「我和朋友來吃飯。你這是要走了嗎?」魏雲裳笑問。
「是啊。」
「康先生你有我的電話,什麼時候有時間可以打給我,我請你吃飯。」魏雲裳笑說。
「好。」康進答應,眼看另一部電梯來了,「你們進去吧,我先失陪了。」說罷進入電梯。
魏雲裳眼看著電梯門合上,忽然對他嫣然一笑,百媚齊生。
康進的心裡有點窩火,為什麼蘇檳榔就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樣聽話呢?他一路追出酒店,檳榔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站在門廊下,叉腰歎了口氣。
檳榔去颻颻家借宿,颻颻正在院子裡給狗梳毛。
她坐在椅子上喝茶,歎口氣。
「又怎麼了?」颻颻問。
「心煩!」
「因為男人?」
「你說為什麼男人都吃著碗裡看著鍋裡,有一個女人還不夠,偏要去找千千萬萬個?」
「男人是下半身動物,他們喜歡體驗不同女人的身體帶給他們的新鮮感和刺激感,而同一個女人再怎麼努力更新,身體也是舊的,所以他們喜歡不同的女人。」
「那為什麼明明找到新的了,還不放棄舊的?」
「因為舊的能給予心靈的慰藉,而新的只是帶來感官上的刺激,可是男人心靈和感官上的需求同樣重要,所以要一個慰藉心靈,一個慰藉身體。」
「全是流氓!混蛋!」檳榔憤憤地說。
「電影裡說,所有的男人都是混蛋,關鍵是你將來要和哪個混蛋在一起。」
「你說男人為什麼都那麼自私,只想著自己。即使他美其名曰為你著想時,其實也是在想著自己。」
「只有自私的人才會把謊言說到白日見鬼的程度,你難道不知道自私、說謊、花心是男人的特性嗎?」颻颻把梳柔順的綠茶抱起來,親了親,「雖然有很多男人不承認,但這卻是無法抹掉的事實。因為花心所以自私,因為自私所以說謊。」
「難道就沒有誠實的?」
「有啊,是有那種什麼都好的男人,不過那就像是在紅燈區找處女,很難。如果你能找到,那真是祖上積德。」
檳榔氣哼哼的,過了一會兒,說:
「我現在發現養個男人還不如養條狗!」
「很多女人都這麼想,不過養狗的女人也都養男人啦,所以這兩者並不衝突。氣氣就算了,如果你是認真地很生氣,那就沒意思了。認真不是壞事,但太認真就違背遊戲規則了。」
檳榔半天沒說話,良久,開口:「我今天在這裡住一晚。」
「行啊。」颻颻點頭,問,「你要不要吃飯?」
「我不餓。」氣都氣飽了。
「那好吧,我去泡澡,你自己呆著吧。」颻颻說完,起身走了,讓她一個人呆著。
綠茶跳上檳榔的膝頭,她撫摸著它柔軟的毛髮,內心陰鬱。
塔撲集團。
白糖通過內線電話通知康爵:「alvin,聶小姐在樓下要見你,她說你上次有東西落在咖啡廳,她給你送來了。」
康爵微怔:「請她進來。」卻想不起自己上次落下了什麼。
聶賞冬很快走進來,微笑。他站起來問:
「你怎麼來了?想喝什麼?」
「紅茶。」她笑答,坐在沙發上。
他叫秘書上茶,也坐在沙發上。她把手裡的袋子還他,說:
「你上次追出去,禮物都忘了拿。我本來早該給你送來,不過今天才有時間。」
「哦。」他這才想起來,接過來,笑道,「謝謝。」
「蘇小姐是不是誤會了,要不要我去向她解釋一下?」她表現得很熱心。
「不用。」他淡淡地說,「她最近壓力很大,所以心情不太好,其實沒什麼事。」
「我總覺得是因為我,所以我很抱歉。」她輕聲而認真地道。
「不是因為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蘇小姐她真的很幸運,你對她那麼好。」聶賞冬很生動地說,「可是真奇怪,那樣的女孩子為什麼卻聽說她的名聲不太好,她人很不錯,怎麼會被人包養過呢。」
「這好像屬於私人問題。」他生疏地道,心內有些不悅。
「是啊。」她察覺出來,便轉移話題,「對了,明天是星期六,冠玉說要約大家去馬場玩,你知道嗎?」
「他給我打電話了。」
「那你去嗎?」
「不一定,如果有時間應該會去。」
「大家好久沒在一起騎馬了,這種季節,去郊外踏踏青、騎騎馬也不錯。」
「是啊。」
她喝口茶,起身笑道:「好了,東西也還了,我該走了。」
「不再坐一會兒了?」他站起來,客套地問。
「不了,再坐下去你該煩了。」她半開玩笑地說。
「怎麼會?!」
「不會嗎?」她望著他,笑問。康爵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撲哧一笑,道,「好了,我走了,我馬上還要見個客戶呢。」說罷拎起皮包出去。
康爵見她走了,看看沙發上給檳榔買的禮物,叫白糖進來,說:
「幫我把這個送到golden&green西餐廳去,給蘇小姐。」
「是。」白糖答應,拎起袋子送去了。
星期六。
檳榔從學校圖書館回來,雖然覺得因為看書太久而有些頭暈,不過還是先去聽了陶然給新員工上培訓課。她走進裝潢中的餐廳,在不少人的注目下坐在一處空位上聽他講課。直到一個階段結束後,眾人散去,陶然走近,她起身笑道:
「不錯,我看你做得挺好的。」
「我想講得更簡單易懂一點,所以改了一些地方。」
「很好,這是你的自由,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要的只是個結果而已。這樣下去,平安夜開業沒問題吧?」
「沒問題。傳單我已經做好了,下月中旬裝修就基本可以完成,等到裝修完開業的前一周我就會印出來發出去。另外我做的開業計劃也已經發到你的郵箱裡了。」
「嗯,那你繼續吧。我就是來看看,先走了。」檳榔說完,抱起書本要走。
「蘇小姐。」陶然叫了一聲。
「嗯?」她回頭,不解地望著他。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他關切地問。
「有嗎?」她摸著臉,笑道,「沒有,可能最近有點累。」
「你要多注意身體,最近感冒的人很多。」陶然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塊巧克力糖,笑道,「送給你。」
「謝謝。」她接過來,在他的目送下出門,上車走了。
她來到總店,走進辦公室,孟轍正在照鏡子。
「一個大男人不要成天照鏡子好不好?」她受不了地說,「人家會以為你變態。」
「你懂什麼?男人也需要隨時注意自己是不是美觀。你今天怎麼回來了?」
「我討厭成天呆在有噪音的辦公室裡。」
孟轍就拿開鏡子看著她:「你臉色真差,你生病了?」
「沒有。」她坐下來。
「那就是失戀了,只有失戀的女人才會有這種臉色。」
「你別這麼烏鴉嘴行不行?」
「你就這麼出來了?怎麼也不化化妝?你要把自己永遠保持在最美的狀態,那樣男人才會喜歡你。」
「哈!只有膚淺的男人才會用容貌看人。再說我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力氣去讓男人喜歡我?我不是每天閒著有二十二個小時去維持外表,我的皮膚需要呼吸。女人也是人,你們男人把女人當什麼?多功能超級玩偶?成天裝扮成一張漂亮的娃娃臉供人欣賞?」
「不是失戀就是吵架了,只有失戀裡吵架中的女人才會用這種像爆竹爆炸一樣的語氣說『你們男人』。」
她看著他。孟轍瞧瞧她,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
「你的臉色真的很差,你是不是生病了?你有點發燒。」
「你才發燒!」她推開他的手。
「我就說你這麼成天像個陀螺一樣是不行的。哎,走吧,趁今天你沒事,我帶你去馬場轉轉。」
「誰說我沒事?我才不去,我又不會騎馬。再說我還有一堆作業要寫呢。」
「少寫一兩次有什麼關係?看你這個樣子,還是趁沒課去郊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好好放鬆一下吧。」
「你認為馬場有新鮮空氣嗎?」
「當然有,那裡全是草和樹,親近自然能讓你變得清醒,走吧。今天本來就是騎馬俱樂部約好的,颻颻也會去,你和她玩玩,放鬆一下心情,對身體有好處。」
「我不去!」檳榔說,孟轍硬是把她拉出去。
檳榔只好跟著他,兩人走到前場,剛走到過道裡,不想一名服務生捧著一碗殘湯迎面而來,跟一名匆匆路過的客人錯身,一碗湯正好倒在檳榔的身上。侍者嚇得魂飛魄散,急忙道歉:
「對不起蘇小姐!對不起蘇小姐!」
檳榔倒吸了一口氣,幸好穿的不是名牌,不然她會心疼死。曉幽急忙來罵小女孩,她也懶得說什麼,回辦公室從衣櫃裡找衣服。
孟轍跟進來問:「你沒事吧?對了,昨天剛好有人送衣服給你,我都忘了,你穿那件吧。」他從櫃裡拿出一件白色針織裙給她。
「誰送來的?」
「我沒在,聽說是白糖送來的。」
「白糖?哦。」是康爵的白糖秘書。
「你快點換,換完出來,我在外面等你。」孟轍說著出去了。
檳榔看看手裡的白裙,歎口氣,還是換上了。把髒衣服交給曉幽讓她送去乾洗,然後出門上了孟轍的車。
多雲的時候總能增加秋天的蕭索,風透露出即將入冬的消息。
檳榔下車,清風揚起長髮與修身的白色針織裙,只是並未令她清醒,反而讓她的頭腦更加發昏。幸好茶色太陽鏡遮住她的表情。
「進去吧,玩一玩放鬆一下。」孟轍拽著她的腰帶,說,上台階走進面前的高級建築。
檳榔推開他的手,沒精打采地跟著他,兩人進入俱樂部。
冠玉、雷霆、颻颻都在,皆穿著筆挺的騎馬裝,早來了。
「天啊!你怎麼瘦成這樣?」颻颻看著她驚呼。
「才多久沒見你就瘦了一圈,」雷霆也說,「你去難民營了?」
「什麼都不吃不瘦才怪!」孟轍道。
「為什麼,你是在節食減肥還是想變成木乃伊?」雷霆問。
「別那麼誇張好不好?」她摸摸自己,「哪有那麼嚴重?!」
「你臉色發白。」冠玉看著她,認真地說。
「真的假的?」檳榔摸著臉笑問。
她的眼往不遠處一掃,然而這次不止臉色發白,連嘴唇都白了。在疲倦之下她覺得自己渾身顫抖,因為她看到康爵和聶賞冬一起走過來,一起並肩走過來。她突然覺得自己熱血沸騰,心口有些發虛。她又生氣了,而且這次氣得眼前發黑。就在發黑時,康爵已經走過來,一眼察覺到她的異樣,托起她的臉問: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檳榔一把推開他的手,眾人都察覺到他們之間的不尋常。如果剛剛只是猜測,那麼現在則確認他們的確不正常。只是誰也沒做聲。
「蘇小姐,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聶賞冬突然開口,笑得似乎不懷好意。
「我沒事。」檳榔冷淡地說。
聶賞冬回以一笑,颻颻見狀忙拉住檳榔,笑道:
「出來走走也好,騎馬放鬆一下。走吧,我給你挑身騎馬裝。」
「我不騎馬。」她說。
「走吧。」颻颻硬是拉她去買騎馬裝,兩人到俱樂部裡的騎馬裝商店,「你的臉色真的很差,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
「還說沒有。你成天又要上班又要逼自己畢業,我看再這樣下去你早晚會垮掉。」她拿起一身白色騎馬裝在檳榔身上比對,「多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騎騎馬,等下我教你。」
「我不想學,我只想坐著吹吹風。」檳榔懶懶地說。
就在這時,聶賞冬忽然走進來,熱絡地對兩人道:
「選好了嗎?這件白色的很漂亮啊,和你身上裙子的顏色一模一樣。」她指指檳榔身上的連衣裙。
「你來幹嗎?」颻颻充滿敵意地問。
「他們都去選馬了,我去洗手間,順便也來幫檳榔挑一挑。」她笑說,打量著檳榔身上的裙子,「這件裙子穿在你身上真的很漂亮,我的眼光還真好,你喜歡嗎?」
檳榔覺得她說話陰陽怪氣的,蹙眉問:「你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這條裙子是alvin買給你的,不過是我幫他挑的。怎麼,你不喜歡?我看你穿著,以為你很喜歡。」聶賞冬微笑。
檳榔聞言,看著她的笑,頓感怒氣衝天,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她心裡一團亂,只覺得兩眼直冒金星。聶賞冬見狀笑道:
「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就不幫你挑了。我先走了,你們自己慢慢選吧。」她的語氣帶著得意與挑釁,然後粲然一笑,轉身款款而去。
檳榔的心裡就像燃起一團火,熊熊燃燒。她的臉色更白。
「你沒事吧?」颻颻覺得她的背影在發抖。
檳榔搖搖頭,隨手拿起一件黑色騎馬裝,對她說:
「就這件吧。」去結賬,然後換上。
室外馬場,一股馬的味道。
她坐在一棵大樹下帶陽傘的圓桌前,雖然穿著騎馬裝,可她並不會騎馬。雷霆說要教她,她推說自己太累了。眾人見她臉色不好,也就不勉強,只有颻颻陪她坐著。
「你真的沒事嗎?」颻颻問。
「沒事。」檳榔其實很有事,她心情煩躁得想尖叫,可她卻沒有尖叫的力氣。她不願去想裙子那件事,是真是假都只會讓她心煩。而康爵自從上次在街邊爭吵後就一直沒聯絡她,這是事實,這種事實令她更加煩躁。
「你要不要喝點東西,或者還是去騎騎馬吧,動一動總比坐在這裡要好得多。」颻颻勸道。
「我哪兒也不想去,就想呆在這兒吹風。」檳榔有氣無力地說,「再說我還有份報告要寫,總是偷懶說不定要七年才能畢業。我還有一堆數學題,我想一邊吹風一邊寫。」她從包裡拿出數學題。
正當颻颻不知該說什麼,只想歎氣之際,康爵過來對她道:
「去玩玩吧,坐在這裡幹什麼?」
颻颻看他一眼,又看檳榔,她早將頭扭到一邊去了。
「你不是想騎馬嗎?快去吧。」康爵催促颻颻。
颻颻猶豫了一下,想說什麼又不好開口,只得扭身走開。
康爵坐在她的位置上,檳榔收起東西也想走,他一把按住她,這舉動引來她的怒視,可他毫不在乎,而是將一杯焦糖瑪奇朵放在她面前,關切地說:
「喝點東西吧,喝完再生氣。你看起來很不好,我很擔心。」
「真榮幸,我居然還在你的擔心範圍之內。」她冷笑。
「你不要總是這麼莫名其妙好不好?」他忍不住道,「難道我只是和她碰見,禮貌性地說說話,你也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嗎?」
「我莫名其妙?」檳榔啼笑皆非,她覺得她被他刺激得氣憤到都快要昏倒了。她一陣暈眩,一時間只覺得茶壺倒餃子,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得心煩地說,「你今天離我遠點,我不想和你吵架。」
似乎看出她不舒服,他也壓住火,說:「算了,就當是我錯了,我不惹你了。你喝點咖啡,也許心情會好一點。」
話音剛落,只聽聶賞冬在馬上高喊「alvin」,兩人都向她看過去,她正朝這邊愉快地招手。檳榔冷哼道:
「真是受不了!」
康爵看她一眼,沒說什麼,但他眼底那一閃即逝的對她的反感卻刺痛了她,也令她窩火。
「課程很緊吧?」他又問,「實在不行就不要做了,你那麼累,我怕你的身體會吃不消。」
她突然很反感他的話,覺得他看輕了她似的,不馴地說:
「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我是在關心你!」
「你不要再說了,我什麼也不想聽!」
他對她的這種態度很生氣,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
「你到底是怎麼了?從巴黎回來你就變得很不對勁。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對我說,你現在這種語氣算什麼?!」
「對你說?哈!我對你說的還少嗎?可是請問我說的哪句話你聽進去了?」檳榔忍不住提高聲調。
「我和她沒什麼!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能明白!你不要總是無理取鬧好不好?」
「我無理取鬧?」她都要兩眼冒金星了,「你說你們沒什麼?私自會面也就算了,那你們三更半夜在游泳池邊抱在一起算什麼?你和她在一起竊竊私語又算什麼?」
「你別總翻舊賬好不好?我什麼時候和她竊竊私語了?」
「你敢說剛剛在外面走廊上你們沒有竊竊私語?那你們站在那裡是在幹什麼?面壁罰站嗎?」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什麼時候多出胡亂猜忌的毛病了?更何況,即便是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你說你愛我,你卻連這點信任都不肯給我,你就這麼愛我嗎?」康爵火了。
「你還要我怎麼愛你?我為你都快瘋了,我為你什麼都不顧了,你還要我怎麼樣?你說眼睛看見的未必是真的,那什麼是真的?是不是即使我把你們堵在床上,你也可以告訴我我看見的不是真的,你就是這個意思嗎?!」檳榔的火氣更大了。
「你不要越說越過分!」他氣得臉色開始發青。
她也被氣得快要背過氣去了,實在忍不住,剛要跳起來大吼,不料聶賞冬突然像炮彈一樣衝過來,一把挽住康爵的胳膊,笑道:
「alvin,你在這兒幹什麼?走吧,冠玉還找你呢。快走吧。」
康爵沒說話。聶賞冬看了檳榔一眼,笑道:
「你擔心檳榔嗎?她沒事。沒看見她在看書嗎,你在這兒會打擾她。她的臉色這麼不好,應該需要安靜吧。不然,檳榔,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玩會兒?」
「不用了,你們去吧。」更深的怒火令檳榔這麼說。
這個女人,想帶走男人就直說,幹嗎要用她做借口?!
「那我們就走了。alvin,我們快走吧。」聶賞冬說著,用力將康爵拽走了。
檳榔瞪著他們的背影,十分憤怒。康爵真走了!他就這麼走了!她的肺子都要炸開了,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她非常非常地生氣,只要看見他和聶賞冬在一起就生氣,而他明白這點卻不肯理解她,反而說她無理取鬧,現在他更賭氣走了!她看著他們,恨不得要撕碎他們!她要去拽聶賞冬的頭髮抓花她的臉!她真的感覺自己快瘋了!
她趕緊喝口咖啡,想找一些最惡毒的詞去罵聶賞冬以緩解惡劣的心情,可在這時她居然一個詞兒也想不出來。她恨不得跳起來暴怒如雷,於是急忙低頭去看那些令她頭疼的數學題。她必須要轉移注意力來使自己不至於發飆失態。
「這個賤貨!」在看數學題時,她終於想起這句話,在心底狠罵出來。她忽然有些噁心。
還是做數學題吧,她不能再去想他們,否則她一定會發瘋的。
風吹動著樹梢,摩挲出很大的響動。
一片半黃的葉子突然盤旋落下,隨著風,悄無聲息地落在翻動著的書頁裡。正疲倦地趴在桌上的檳榔驚訝地拾起,抬頭望那樹冠,原來上面的葉子已漸漸枯黃,秋天就在那半綠半黃的葉尖。她從來不會去注意這些,葉子是什麼顏色和她向來沒什麼關係,然而她今天看著陽光透過樹縫變得斑駁,風吹過,「沙沙」作響地帶離死去的葉子,然後緩緩落下,落葉歸根。歸根之後,另一個季節將悄然來臨。而等到那個季節過去之後,新的一年新的葉子又將重新抽出枝芽。
她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趣很神秘的景象。
「在看什麼?」一個悅耳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低頭,看到站在身旁的凌冠玉,溫文爾雅,衣衫光鮮。
「樹葉。」她笑答,「冬天要來了,到處都是落葉。」
他向頭頂望了望,笑道:「是啊,葉子落了很多。」
「多奇怪,在冬天來臨前,所有的樹葉都會集體死掉,然後落在樹下。但只要過了冬天就又會長出一批新葉子,就像是一種重生。也不知道它們的生命到底是短暫的還是永恆的。」
他笑了笑,她則像沉浸在某種境界裡似的輕輕地說:
「四季交替總是有預兆的。在春天的野花都落盡之後就預示著要進入夏天;在夏天最炎熱的時候就表示秋天馬上要來臨;秋天當葉子都落盡後昭示著冬天的臨近;而冬天,只要度過最冷的時候,春天就會到來,所以那個最冷的時候也是一種預示。」
冠玉看著她,檳榔回過神,也看著他,忽然有點不好意思:
「我在亂說,你不用理我!」
「這些都是你的感悟嗎?」他笑問。
「感悟?」她笑了笑,「這是失誤!我在胡說八道!」
他撲哧一笑,頓了頓,問:「介意我坐下嗎?」
「那麼客氣幹嗎?反正椅子也不是我的。」
「我怕我會打擾你。」他笑著坐下。
「沒關係,只要你不說話就行了。」她對他說。
他望著她,似乎信以為真。他的表情令她哈哈大笑,道:
「我是開玩笑的!」
冠玉莞爾一笑,關心地問:「覺得好點了嗎?」
「什麼?」檳榔不解,後來想想他似乎是在指她的臉色,於是笑說,「哦,本來也沒什麼事。」
「可你的臉色比剛才更不好了。」
「沒事,就是有點累,因為我從來沒試過一起做很多事。不過習慣了就好了。」她笑道。
「看的是什麼書?」他忽然問。
「數學。一堆奇怪的數學題,讓人頭疼!」
「很難嗎?」
「反正讓我快瘋了。我最討厭數學題,就像學腦筋急轉彎,怎麼學也學不會。」
他笑笑,詢問:「我可以看看嗎?」
檳榔就把書遞給他,冠玉看了一陣,拿過她手裡的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然後指著一個數值問:
「是這個答案嗎?」
「你怎麼算的?!」她瞪大眼睛,吃驚地望著他。
冠玉莞爾一笑,耐心地為她講解。
圍場裡。
康爵最先看到那邊的情況,也最先勒住馬。雷霆驚訝地問:
「他們在幹嗎?」
「冠玉不會是在幫她做數學題吧?」孟轍說。
「冠玉未免也太熱心了!」雷霆碎嘴地說。
康颻看著那種情形,歎了口氣。
冠玉已經幫檳榔講了三道題,她聽著,卻越聽頭越沉,迷迷糊糊的,根本聽不進去他在講什麼,只是用手托腮暈陶陶地盯住筆尖,覺得腦子不聽使喚,他的聲音居然有些如夢似幻。她的心裡燥熱不堪,渾身酸痛不說,整個頭越來越大,漲漲的很難受。一陣風吹過,居然吹得她有點毛骨悚然。
「你在聽嗎?」冠玉察覺到異樣,問。
檳榔半分鐘後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笑道:「不好意思,你繼續吧。」
「你是不是不舒服?」他更覺察到她的不適。
「沒有,你接著講。」她輕聲說。
冠玉就繼續講,一直到講完,她含笑道謝。他認真地問:
「你真的沒事嗎?」
檳榔搖頭,然後一抬眼,只見康爵走過來站在她面前:
「去騎騎馬吧,不然白來了。」
檳榔這時也沒力氣生氣了,她搖頭可不是置氣,而是真不想騎。可康爵不這麼想,他認為她還在生氣,可他不管,他只想把她從冠玉身邊拉開:
「沒關係,我教你,你不會摔下來的。」
「你去吧,我看著你。」檳榔努力微笑,她明白他的意圖,實在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所以對他表示出友好。
聶賞冬又一次過來,她還真不嫌累。
「檳榔,一起玩吧,挺有意思的。」她笑說,那友好的模樣令檳榔想吐,「你不用害怕,我剛開始學時也怕摔下來,可最後也沒怎麼樣。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謝謝。」檳榔道,心想我可不想被你折磨死。
「沒關係,你不用怕,來吧。」聶賞冬說,竟拉起她的手讓她站起來,然後到圍場裡去,叫人牽來一匹馬,拍了拍,「你上去試試,只要抓緊韁繩就行了。」
檳榔看著這個龐然大物,看著看著,搖頭笑道:「我不太舒服,你還是自己來吧,我下次再學好了。」說完轉身要走。
聶賞冬卻在她身後哧哧地笑,對康爵說:「她的膽子真小。我記得你最喜歡騎馬了,有時間要好好教教她才行。」
她說得不倫不類,但檳榔聽見的卻句句都是嘲笑與挑釁,這令她火冒三丈。而康爵的沉默更讓她難受。可她懶得說什麼,看到冠玉站在圍欄邊,於是走了過去。再回頭時她見到聶賞冬已騎上了馬背。
「還是不舒服嗎?」冠玉問。
「有一點。」檳榔不舒服地回答,這次說了實話。
突然,一陣馬嘶聲劃破耳膜,她一看之下大驚,聶賞冬的馬突然前蹄立起,後蹄亂蹶,像受驚了似的。聶賞冬在上面嚇得花容失色,無論怎樣安撫都不管用。康爵在一邊,忙趕上去想拉住韁繩,但還是沒拉住。馬屁股突然一抬之下又猛地立起前蹄,聶賞冬再也抓不住,一下子從馬上摔了下來。康爵下意識一接,兩人都跌倒在地。馬前蹄再次立起,眼看就要踩到二人,檳榔的心臟倏地停止,只見康爵抱住聶賞冬伶俐地一滾,順勢從馬蹄子底下鑽了過去。
早有人來牽住馬,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忙上前查看。地上的兩個人驚魂未定,康爵將聶賞冬扶起來,對方嚇壞了,雙手抓住他的肩不住地顫抖,嘴上卻哽咽著說:
「你幹什麼?誰讓你那麼做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多危險啊!」
檳榔突然因為這關切的聲音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時,她卻聽見康爵用很緊張的聲音在問:
「你沒事吧?」
聶賞冬的回應則是立刻撲進他的懷裡。
檳榔再也看不下去,她的心再也承受不住他給她的刺激。她瞪著他們兩個,妒火加怒火一齊在胸腔裡燃燒,越燒越旺,燒得她滿臉通紅。她覺得她要瘋了,氣得一陣頭暈目眩,轉身想走。然而剛挪動開一步,卻突然兩眼一黑,身體失去平衡向下摔倒。她昏了過去!
似乎凌冠玉接住了她,因為在黑暗裡,她還聽見他好像嚇壞了似的呼喚:
「蘇小姐!蘇小姐!」
眾人大驚,康爵一把推開聶賞冬,毫不留情地。然後他看到凌冠玉懷裡檳榔蒼白的臉,那一刻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她是怎麼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起她的身子,大聲呼喊她的名字。他突然有種慌亂無助的感覺,而這感覺竟帶來一絲恐懼。
他居然很害怕!
醫院。
康爵緊張地上前詢問剛檢查完出來的醫生:
「醫生,她怎麼了,為什麼會暈過去?」
「只是因為疲勞過度加上重感冒才會暈倒。她現在在發燒,等燒退了,只要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燒得很嚴重嗎?不會有什麼危險吧?」康爵雖然有點放心,但還是很擔心。
「應該不會。」
「那我們可以進去嗎?」康颻問。
「可以,她沒什麼大問題。」
眾人這才舒了口氣,進入病房。檳榔正在打點滴,臉這會兒開始變得紅彤彤的。也許是因為發燒,所以仍人事不省。聶賞冬譏諷:
「讀書讀到疲勞過度也太誇張了,我考法學院時都沒這樣!」
「她沒上過高中,還要半工半讀當然會比平常人辛苦。你當誰都像你那麼好命,五個家教陪著還學習不好的只有白癡!」康颻看不起地說,聶賞冬剛要回敬,可她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好了,我在這兒,你們都回去吧。等她燒退了,我會打電話告訴你們。你們就別在這兒了,這麼多人圍著,別人還以為她怎麼樣了!」
眾人聞言只好離開,一群男人圍著一個女孩也不合適,況且颻颻是檳榔的朋友,理應她守著。又聽她對站在床邊的康爵說:
「alvin,你等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眾人都出去,康爵留下來。等人都走了,她才將他帶到走廊,看著他,開口:
「你現在聽好了,檳榔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管你對她有什麼樣的感情,也不管你承不承認,但現在我要告訴你,你離她遠一點,別再來傷害她了。以前我不想管,但現在我不得不管,我不能看著你折磨她。也許在一般人眼裡,她是拜金主義,因為她做了別人的情婦。但我知道她是怎麼樣的,她是個好女孩,沒傷害任何人。她堅強、善良、講義氣,她沒做錯任何事,做情婦只是因為她的價值觀不同,而我絕不會去同情宋金玉那個傻瓜。檳榔她是個現實的人,但她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因為她生性多疑、防備心強,所以無論她怎樣改變也無法改變自己容易孤獨的性格。她是個很容易寂寞的人,而這種人一旦淪陷進感情便會無法自拔。你和她的身份都是無法否認的,所以你別做蠢事來害她。她很可憐,你不要為你的一己之私讓她更可憐。你的靠近只會害了她,你會讓她替你背負所有的心理壓力,無論你是不是故意的。更何況你的心永遠飄忽不定,你什麼都不能為她做,只會胡亂許諾,這很自私。世上女人那麼多,你只為了自己滿意就去肆意接近欺騙,早晚有一天她會被你害死。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警告你,最好也是最後一次,因為我不喜歡囉嗦。現在,你還是走吧,她好了我也不會通知你。以後也許你們會碰到,但你最好和她保持距離,理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一口氣說完,轉身要走。
康爵突然在她背後問:「難道你認為她和他在一起就好嗎?我是真心的,而他是一種糟蹋。」
她回過身望著他,冷笑:「你和他有區別嗎?你以為你只比她大七歲你就不是在糟蹋嗎?一個女人賠了身體不可怕,但如果心也賠進去,那才是致命的。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所以收起虛偽的那一套,看得出來你還是很在意她的,那就別害她。你什麼也不能為她做。」
康爵沒說話。康颻看他一眼,心懷複雜匆匆走了。
康爵被她一陣搶白,內心更加煩躁不安。她尖銳的話一針見血地刺中他的心,讓他在無處遁藏之下既慌又亂。他想守著檳榔醒來,卻因為她的一席話而像吃了沙子似的很不舒服,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辦,只好遵從妹妹的話下樓離開。因為他的心從沒這麼亂過。
聶賞冬在樓下等他,見他出來,忙迎上去,笑問:
「gloria和你說什麼了?」
康爵沒回答也沒理她,上車便走了,任憑聶賞冬在後面喊,就是充耳不聞。